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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许定平和柳杨吵起来只是因为生活中的一件小事--许定平回家后未能及时将脱去的外衣收拾好,柳杨多说了两句,许定平认为柳杨不够理解自己,两人于是拌起嘴来。

        拌着拌着,就说到了三楼的许清朗。

        柳杨对许清朗的不满是积怨已久的,几乎从爷爷奶奶还在世时就是如此。在柳杨看来,二老实在是太偏心。

        这可不仅仅是体现在许清朗和许定平分房子的事上,当年孙芳丽和柳杨是差不多时间进的许家的门,而许拙的爷爷奶奶对孙芳丽的态度却明显要好于柳杨。

        许家有一套珍藏的玉镯,就那么一只,理论该给长子,可二老当年给的却是孙芳丽,柳杨是没有的。单为这件事,柳杨没少同许定平发过牢骚。

        而许定平的反应基本是:“你懂什么!”

        柳杨不是什么温顺脾气,家境也远比许家原本的要好,在这件事上几乎是一点就着,哪怕偶尔熄灭下去,也是怨气积累的过程。

        而怨气一旦累积,那就是生活中的任何小事都能吵到当年爷爷奶奶的不公,以及如今许定平继续接济许清朗家的事上。

        这就是上一世让许家夫妇决定搬离杏花苑的原因了。

        许定平肯定是不愿意让他们走的,但许清朗也不愿意住在这影响兄长家的感情。两厢碰撞,最终还是许清朗搬了家,再刻意一回避,后来的日子里,两家的关系就远了。

        许拙出生后没多久,爷爷奶奶就过世了。所以他对二老没什么印象,不清楚他们当年为什么偏心,爸爸也从没提过。

        但许拙知道,他们一家离开杏花苑之后,辗转多处,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差时,有那么一回上医院,撞见了和朋友出去玩的许行。

        那时许清朗为了避免再让大哥担心亦或者出手照顾,一直没把自己的情况同许定平说。而许行又是一贯同许拙一家不对付的,所以当时许拙和父母都没有想到,许行回家之后会把事情都告诉了大伯。

        而那之后很快,大伯和大伯母就赶到了医院,见到许清朗的情况时,两人都去走廊上掉了眼泪。

        人到了一定年龄,矛盾远去,就是会愈发的珍惜亲情。

        当时两家坐在一起,都惋惜了这些年被迫淡去的情谊。就连大伯母都抹着眼睛叹过,说当年要是他们没从杏花苑搬走就好了,还能彼此照应一下。

        许拙并不清楚是什么引起了大伯母的转变,一直到如今再过一次年,他偷偷留在了客厅,听见大伯一边喝酒一边同爸爸抱怨,才渐渐明白过来。

        “她就是不懂,不理解!”

        “什么镯子,房子,这些爸妈就应该给你!”

        “咱家最早的时候又没有钱,那时候要不是清朗你放弃念书的机会……”

        “哎,哥,这些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

        “我就是说得太少了!我当年念大学的书本费都是我弟给的!还有那些衣服,补习费!都是我弟辛苦给我赚来的!这我能不记着?我能不记着?我平日里看见出出我就愧疚,当年要不是那个情况,他爸爸也能找个稳定些的工作,哪至于累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也不是没同她柳杨说过当年的情况,我讲了我欠我弟的,我们家就必须得对我弟家好,她就得去理解!然后她讲的什么东西?她讲人各有命,欠你的爸妈都已经还完了!啊?我两亲兄弟,这个账能是这么算的?能是这么还的?还能人各有命?我都不知道她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许清朗说:“也不能说必须还,必须理解……”

        许定平道:“就是必须还必须理解!她柳杨是我老婆,她怎么能不去理解这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不知道?”

        许拙:“……”

        再往后的发言,就被孙芳丽突然降下的温暖的手给捂住了。

        “出出,该去睡觉啦。”孙芳丽不希望他听这些。

        许拙抬起头来,乖乖地点了点头,说:“好。”

        孙芳丽将他抱起来,许拙则靠在妈妈的怀里,小大人一样地悄声说:“妈妈,大伯是不是不应该对大伯母那么凶哇?爸爸都从来不这么对你讲话的。”

        孙芳丽叹了口气,亲了亲许拙的额角,说:“你大伯就是这个脾气,但他还是你大伯哦。所以乖,先睡吧宝贝。”

        许拙被塞进了柔软的被窝里,脖子周围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暖和得不得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理论应该快快闭眼睡去。

        可许拙躺在被窝里时,一双小葡萄一样的眼睛却还是默默地看着外边。

        “怎么了呀?”孙芳丽问。

        孩童的困意是很容易从脸上看出来的,许拙的眼神和表情很明显是已经困了,却还是这么盯着客厅。

        不仅是今天,这段时间都是如此,该睡不睡的。

        “妈妈,我睡着的时候,家里有没有来过小朋友的电话呀?”许拙想了想,还是抬起头问了。

        他之前同邢刻说过打电话的时间的,可却莫名其妙的,一整个寒假一个也没有收到。

        “没有。”孙芳丽摇头:“你在等谁?是那个姓邢的孩子吗?”

        许拙点了点头。

        孙芳丽是成年人,对邢家的情况一看就懂。那家家风很差,但自家孩子就是爱同那家孩子玩,孙芳丽没法干涉,也不想干涉。

        因为好几回上下楼她撞见邢刻时,邢刻都会乖乖给她让步,说“阿姨好”,对许清朗也是这样。

        那样冷酷的孩子愿意让步问好,给人的感觉是同许拙这样的乖孩子截然不同的。很难得,也说明了那孩子本心不坏。

        孙芳丽于是摸了摸许拙的脑袋道:“没有呢,如果收到了,妈妈告诉你好不好?”

        许拙瞬间弯起了眼睛道:“好。”

        然而就像之前说的,一直到寒假过完,许拙也没有接到邢刻的电话。

        甚至幼儿园最后那半个学年的一开始,邢刻都没有来上课。

        他是四月份开了春才回幼儿园的,手臂上别了一块黑色的布。

        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过去,邢刻变得比之前高了一些,同许拙差不多了。而与此同时,表情也变得比之前更阴霾了一些。

        刚回幼儿园的时候,把许拙吓了一跳。

        因为这种阴霾比之前更吓人了。

        以前的时候,邢刻脸上的阴沉多半是被打出来的。所以在阴沉之外,能看到一些孩童的稚气与可怜,亦或者是一点让人心疼的麻木。

        但如今这份麻木竟然变成了货真价实的仇恨。

        “阿刻……?”他这么喊邢刻的时候,邢刻甚至都不应他了。

        让许拙心里咯噔一声。

        小孩子的情绪变化很快,放了一个假期之后,不认之前交好的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邢刻不应该是这样的。

        手上的黑布说明了一些事,许拙后来也听大小胡老师说了,说邢刻的奶奶过世了。

        可许拙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如果只是奶奶过世的话,邢刻可能会悲伤、会闷声不吭。但绝对不会在他试图凑近的时候,直接回了他一句“滚开”。

        这可是当初邢刻同许拙还不熟,许拙眼巴巴要同他玩时,都没有听过的词眼啊。

        “阿刻你怎么了哇?”许拙被他凶得心慌慌的。

        邢刻看见了许拙手足无措的样子,却还是只留给了他一个冷脸,坚决道:“滚开。”

        同样情绪差的还有四楼的邢东海。

        以前筒子楼的人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楼里有个酒鬼,可自从邢家从乡下回来以后,整个筒子楼的人算是明确了,就是四楼有个酒鬼,上下楼时都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邢东海压根不在意这些,平日里骂邢刻骂得更厉害了。

        可是从邢东海的骂声中,也无法判断出寒假下乡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拙急得要命,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找到了大小胡老师,请求他们问一问老杨。

        老杨算是许拙知道的人中,同邢东海关系最近的了。还是个警察,肯定懂得如何套问信息。

        然而即便是老杨,有关邢家寒假发生的事,也是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给大小胡老师打听了一部分过来。

        大小胡老师觉得内容不好,一开始不愿意告诉许拙,还是许拙锲而不舍偷听到的。

        原来邢家这次回乡的一开始,邢奶奶的身体还好好的,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生了一场大病,很快就没了。

        没人知道邢奶奶到底是怎么病的,老杨只打听到了邢奶奶病前对邢刻还是百依百顺,相当疼爱的模样,可是病后,却突然特别抗拒邢刻,连见都不愿意见他,将所有的疼爱都收了回去,临到死前的最后一面都不愿意给邢刻。

        于是邢家村便传闻说,是邢刻命如其名,克死了邢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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