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江汉的工作机会比较多。这里的人喜欢占卜。击鼓的手艺也用得上。只是……”
“不愿意留在洛邑？”季子想到了这一点。
嬴珠点点头。又问：
“你呢？”
“应该至少会在江汉再待一段时日。”
几人沉默着又吃了一会儿，季子接着问：
“小镒今天怎么不说话？”
“我累了。”小镒说。
“走累了吗？”
“心累。”小镒有气无力地回答。
“为什么会心累呢？”季子又问。
“唉……”小镒叹了口气、把头放在桌子上，没有回答，只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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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昨晚的戏唱的是亡国之兆……”
“真的假的，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
“今早的邸报也没说啊。”
“有脑子吗？说多了能过审吗。水中月的那篇文章看了吗？”
饭店的众人都在讨论昨晚的通灵戏，这“水中月”乃是江汉最出名的通灵戏点评人、《洛如梦》报的主编。
“《洛如梦》不是每天申时才放出吗？”
“这回是加急版！午时就放出了、就刚才！”
“说了什么？”
“我也只听别人聊了几句、还没仔细看呢……”
“墨迹个啥！赶紧说来听听。”
“水中月说、那个演韩厥的就象征着江汉国呢……”
“韩厥是哪个？”
“就是第一个被刺死的、浅蓝色面具的那个。”
“谁刺死的？”
“赤红色面具的那个，好像是演赵盾的。”
“他又是象征哪个？”
“有人说是炎林，也有人说是幽燕……”
“幽燕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呢。我觉得炎林和扶风倒是都有可能……”
“戏里不是还有个三人盟誓的场面吗，说是象征着三国结盟。”
“哪三国？”
“说法挺多的。不过这神州大陆，除去姬山、也就七个国家。”
“以前幽燕是不是和玉京结盟过？”
“那是联姻……不过也算结盟吧。”
“对了！《坤舆全知》你们看了吗，幽燕不是刚送了支破天神箭给扶风了吗！”
《坤舆全知》乃是扶风国创办的邸报，唯有他们、能在一日间飞游神州全域，并收集诸国最重要的新闻情报、整理发表。
“那会不会就是幽燕、玉京、扶风三国结盟？”
众人只感觉背后一阵凉意、难免起了身鸡皮疙瘩。
“神州军事最强的两个国家，和人口、物资最多的玉京结盟，天哪……”
“你们还记不记得昨晚国主唱了一句‘天倾西北，地陷东南’？”
“那不是引用的《共工怒触不周山》里面的一句吗，和这个……”
“玉京就在神州西北，而且扶风在西边、幽燕在北边。”
“原来说的就是这个……”
“那既然是‘地陷东南’，为什么地处神州西南的江汉会是第一个……”
“说来咱江汉国、本就是一盘散沙，亡不亡的、有啥区别。”
“哈哈哈！兄台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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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嬴珠三人也在一旁听到了众人的讨论。
“玄殷，”季子察觉到了嬴珠的担忧——玄殷正处在神州东南，“可以算一卦吗？”
“早已算过了。小凶大吉、逢凶化吉。”
“这不是好兆头吗？”
嬴珠默不作声。
“可以帮天枢也算一卦吗？”季子又问。
“也算过了。还是一样的。这种占卜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于国而言再小的凶，对个人来说也可能是灭顶之灾。我只知道你、我二人，近期没有灾祸。”
“话说回来、玄殷国人连自己的命运也能占卜吗？”季子有些疑惑。
“当然可以。命运这东西……没有什么神秘的。人生于天地之间、众生之畔，推测命运和度量日影的长短、观察江河的流向没有什么区别。”
“有点难以理解……”
“你是坐船来的洛邑吗？”嬴珠打算做个比喻。
“当然了，江汉到处都是河流湖泊，不坐船实在寸步难行。”
“你上船的时候知道自己将会在哪儿下船吗？”
“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只能知道自己想去哪儿。”
“就是说、会有意外发生？”
“不一定是意外，但想象和观测是不一样的。就好比、到了正月十五的夜晚，你躺在床上、闭着眼，而我站在庭院、仰望天空。此时的你、知道月亮就在那儿，也知道它是什么形状、什么样子；你脑海中的月亮，和我眼中的月亮，其实是同一个月亮，但前者只在你的想象里、后者就在我的眼里——这个月亮就是命运。”
“好像明白了。就是说、你看到的命运会更加清晰？”
“是的。其实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命运，乃至一家、一国和世间万物的命运。玄殷之人不过看得更清晰一些罢了。”
“原来如此。你的比喻太复杂了。”季子埋怨说。
“复杂吗？但是月亮，其实离你、离我都很远。你触碰不到，而我……也一样。”
“就是说，即便你们占卜到了灾祸，也无能为力？”
“是这样的。”嬴珠板着脸点了点头。
“噢……月亮……”季子又慢慢地思索、回味起来。
“清醒会带来力量，也会带来痛苦。”小镒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此话怎讲？”季子问。只见小镒咬了咬嘴唇、低下头没有回答。
“就拿爱情来讲嘛。”嬴珠苦笑着解释，“能够明确知道、遇到的是真爱，自然就会勇往直前。如果已经明知了、自己所爱的人将要离开自己，就连挽留的信心和勇气也没有了。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坏事和好事一样必然会发生、也必然需要经历。”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小镒会这么早熟，玄殷的孩子都这样吗？季子想着、又改口说，“难怪玄殷的人都这么淡泊宁静。清醒的人生应该也不错。”
“不止是占卜。玄殷、江汉，包括炎林和其余诸国，都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和道路认识并主动地改变这个世界。人并不独立于世间万物，观测世间万物、就是在反观自身。炎林人管这叫‘格物致知’。不过说到底，占卜也好，通灵、格致也罢，终究只是管窥蠡测，不同地方的人们各执一词、各持己见，无法看清‘世界’和‘命运’的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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