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去爱吧
“那学长，你这还回去吃烧烤吗？”我和他一起往外走，大约是室内的缘故，脸很烫。双手却冰凉，正好敷在脸上。
秦宇对我提一下他的公文包，笑答：“这就是我尽量避开聚会的方法。包都带出来了，当然不去了。”
“真好，”我还是捂着脸，眼神也避开他，“那我刚看见附近有一家评分很高的砂锅，要去吃吗？”
“……就是一直想去尝尝来着，我随便说的。不去也行，我点个外卖，回去正好差不多到了。”
“走吧，”他只是替我拉开了ktv的门，语气稀松平常，“正好我也饿了。你带路。”
有一阵冷风微微吹来，明明已经是夏夜。我把书包肩带往背上提了提：“好呀。”
我决定不去猜他的想法了。
我永远不知道他是真的愿意还是盛情难却，不知道是和我一样有点喜悦，还是像对待聚会一样只是应付。
反正他答应我了。
小店离ktv很近，我好像都没怎么说话就到了。一直到点好砂锅坐下，我才感叹：“真没想到还有机会和你出来吃砂锅。”
“我也没想到。”他说。
小小的木桌两边我俩面对面，我把腿蜷在凳子底下，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他的。
我说：“还蛮开心的。”
这是我正儿八经第一次和秦宇单独吃饭。自从决定追他，我的确放松了不少，至少说话不会瞻前顾后了。
他只是含笑点头。
我从包里掏出餐巾纸来，也递给他一张：“学长，之前完全想象不到你来这种小店吃饭的样子。”有点像仙子下凡，竟然和我一起吃饭。
“这里应该比学校餐厅还好吃些。”他认真回答。确实不解风情。
那肯定不一样啊……但是这个我还说不出口。只摸摸肚子：“好饿，我今天没吃午饭。”
“耐心等等吧，应该很快。”他说着，竟然从包里掏出一条德芙巧克力来递给我，“先垫一垫。”
我惊讶地双手接过来，“哇！学长，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撕开了包装。
“我平常也要吃的。”
“嗯嗯，看你朋友圈提起过。”他一说，我想起来了。
“是吗？”秦宇自己倒是不记得了。
是呀。
嘴里有东西不方便说话，他也噤了声。但是也没有拿起手机来，只佯装专心地盯着菜单看了几眼。
等我全部咽下了，他才闲闲地又开一个话题：“下本小说是写魏晋时期的故事吗？”
这是一个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
“是的！我准备写东晋的时候，最近读了很多那个时期的诗歌和史料，感觉主角性格的话，和东晋最符合了。”
“东晋的人是什么性格？”他听得认真，也若有所思。
我不自觉挺直了背，有点像在答辩……
“应该说是时代风气？我主要读了点论著，还有《世说新语》这种，但是还有田园派的诗人嘛，就想综合一下。”
“时代风气还说得过去，而且背景描绘也要注意了。个人和时代符合，其实不容易出彩，要写特殊的地方才行。”
我点头同意，秦宇却忽然不好意思：“我不是指手画脚啊……就是有感而发。”
“我知道啊，学长，这是你的专业。我想多听听呢。”
“你都写那么多了，肯定比我有经验。我就期待你的作品了。”
“开始发表都要九月份了，估计还要蛮久的。”
“在哪个平台发表啊？”
我把网站名字说给秦宇听了，“是专门写网络小说的，老师你可能不太了解。”
“我网络小说的确读得不多，”他说，“我记下了。”
他的话让我好像漂浮在空中，有种受宠若惊的不真实感。
似乎我刚决定迈出一步，他就也跟着靠近了一点，于是我轻易如愿。
“学长……”所以我开了口，可是眼见他的目光向我看来，却又住了口。
我也不知道我该问些什么好。是不是在决定追他的那一刻，我就在心里做好了流泪与痛苦的准备，也把自己放在了悲壮的境地？所以，得到了一点他友好的回馈，竟然无所适从。
还好饭菜上来了。
“快吃吧。”我专心低头吃饭，只在偶尔几句话的间隙抬头看他。他低头吃得很专心，眼镜上蒙了雾气，有点好笑。
那雾气也一直蒙在我的眼前，一直到地铁摇摇晃晃的车厢，再一直到只剩路灯和我们两人的小路，一直到小区门口。
“学长，你回去吧，我也回去啦。”我又在这个分岔路口向他挥挥手。
“好，那之后再见。”
我忍住脚步轻快，先转身走去。
之后，之后，他的话语里也终于有了“之后”呢。
“林微，”他偏偏又在我身后叫我，等我回头，才扬一扬公文包，“谢谢你的书，我会好好读的。”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告别场景了。
没有路灯正好从背后照来，衬得他金光闪闪；也不再有一阵正好吹起的风，正好吹动我耳边的乱发。
我写了许多言情小说，哪一个都不似我自己的爱情故事。写作只让我变得更加善于感动。于是，他只是挥了挥手，我就有了流泪的冲动。
风是从我心里吹出来的。仿佛一阵微风从我心上吹起，绕过他，又回到我的身边。我曾视若珍宝的作品被他拿在手上，他正一字一顿告诉我，他也将郑重待之。
我忽然有点想拥抱他。
可是，我只是点点头，一如既往目送他转身离开。
一直到他远远、远远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往家走去。
我走得飞快，忍不住蹦蹦跳跳，好像可以一口气跑好远。我听了他的课，竟然还单独和他脱离人群，吃了晚饭回家。
我怎么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心像一颗气球，里面不断被充进满足与喜悦，随时都可以爆炸。
秦宇，秦宇。
他曾布满我心上每一个角落，他曾伴我入梦。
我要回家了。我虽仍在隐隐担心，不知道下次再见你会是怎样的态度和脸色，也不知道我们的故事会走向哪个方向，但是，我还是要回家了。
回家之后洗了个澡，躺床上读书，依然心绪难平，冲动之下竟然定了两张周日的话剧票，爱情圣经《恋爱的犀牛》。
付款的那一刻就后悔了。我再想和他见面，也不能这么急啊。
捧着手机，支付页面让我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林微，你真是飘了，都想着和秦宇看话剧了……
而且《恋爱的犀牛》讲述的是极端的爱情故事，这实在是把我的居心昭然若揭。
今夜让我想要回味一下它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邀请一个还远远没有喜欢上我的人。
明天问问朱冰吧。
这么想着，手上还是点开了与秦宇的对话框。
我还在想，今夜应该是需要一个结尾的。虽然它结束得恰到好处，几乎天时地利人和，但是就像缺了一场落幕。
也可能，我只是为自己的不愿告别找了个长长的借口。
“学长，我已经到家了！再次感谢你[抱拳]今天一整天都是。”
消息发出去了，秦宇回复得很快：“看见网上很多人都在夸你，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真的不用感谢我。”
虽然我感谢的不止这一件事，但是，“我的感谢也是你应得的呀。”
你看，还是要我来结尾，我才心安理得。
可是，他当然还是要回复的：“好吧，早点休息。”
回了个表情包，我窝在床上迎接一个无限期盼的周末。
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这些年来，小磨难不少，幸运的时刻也不少，生活大体上一帆风顺地过下去，全靠命运掌握的事情，除了我和家人的健康之外，寥寥无几。
也因此，我对生活早就少了几分兴致。即使是去年在英国，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我去了那里大多数有名的地方旅游，依然没有什么游性，无论在多美的地方。
我感觉到自己心如朽木，生活也没有很大的盼头。最后一次特别开心，好像还是研究生考上p大的时候。当然还有很多小事让我开心，比如出版了一本书，比如签了电视剧，生活慢慢富足起来，但是我还总是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好像在冷眼旁观自己的生活。
不是因为秦宇不在我才这样冷淡，只是生活中实在没有多少值得我关心的事情。
我也过得格外草率，即使十分努力，也不是因为踌躇满志，只是努力于我不是什么大事而已。
大约是因此。
因为这样，我才格外珍惜此刻他的出现。他让我重新捡拾起所有紧张、敏感、忧伤和喜悦，想念他的时候，我的心也如浮萍无依，无意识地漂浮在心海上。这是我最珍惜的心情。
也正因此，才格外不想离开他。在精神上依靠他这么久，他成了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兴奋点。
而在这场盛大的自我感知中，距离格外重要。
这是爱的魔力。所以，尽管我面前还有千条万条路，尽管我走的这一条也会有千里万里远，但是，至少我和大多数人不一样，我找到了一个我爱的人。
这很不容易。
既然找到了，既然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划着手机屏幕，把和他这么多年来也并不很长的聊天记录慢悠悠浏览了一遍。
既然这样，那就去爱吧。
爱他是我做的最艰难的决定，道阻且长。可是，我还是会爱着他的。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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