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图书馆
凌晨四点，天空中还残存着淡淡的星光，一群白鸽从树枝上扑腾而过。
尼尔抱着几本书，低头将半边脸藏在衣领里，躲避空气里潮湿白雾，晨跑的学生从一个又一个经过，只留下淡灰色的背影。
奥恩图书馆的灯终于亮了。
等在石阶上的学生们也陆续走进两扇木制大门，手里捧着纸杯装的热咖啡，驱散了清晨所有的慵懒。
密斯托尼大学最早的课在九点，但图书馆是四点半开门。
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起。
尼尔找到了空位，坐了下来，将书摊开在桌子上，拿出钢笔抄写书本上的内容。
他需要补上错过的两门课程。
昨天在两位教授离开后，他去找了英格索尔语和意大利语专业的同学询问课程，并拿到了作业内容。
两个世界的意大利语几乎没有不同，他靠着记忆里浅薄的知识和课本内容，在晚上就把作业写完。但英格索尔语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语言，缺少一节课程，让他必须去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弥补。
钢笔与纸张接触，用墨水构成了陌生的文字，他尝试着熟悉这些文字，也尝试着将自己浸入另一种文化，阅读将另一些偶然阐述成必然的说辞。
“处女对她高贵父亲的那种爱要求与神结合为一体，可是当她委身于被造物时，她在婚姻中受骗了，于是她把以前的爱转换成尘世的爱，失去了她的父亲，变得放荡起来，要等到她重新开始厌恶尘世的放荡，她才再次纯洁起来，回到她父亲那里。”
时钟滴答，到了九点钟。有人离开图书馆，也有人来到图书馆。
寂静里每个脚步都像白鸽的羽毛落地。
尼尔收拾书本，离开座位，他踩着尖塔里狭窄的楼梯慢慢走下，一层一层墙壁古老而残缺，没人想要崭新的历史。
转眼，菲利普斯校长的信件出现。
尼尔离开楼梯，目光在地下书库入口停留片刻，感受着藏匿其间的恐惧。
心脏跳动。
一下，又一下。
尼尔收回视线，强迫自己离开这里。
“是的，印刷版校史。”
尼尔站在咨询台前，回答着莫雷夫人的问话，确认自己只要简化的校史。
莫雷夫人留下借阅记录，递给他校史。
尼尔拿着书离开。
九点，所有教职员工都上班了，那么伟兹收藏馆也该开门。
巨大的混凝土建筑物趴伏在地上。
上下两层长方块体交错，呈现出一个十字型，更确切的说是希腊十字。
黑色生铁大门敞开。
尼尔走进馆内，墙砖裸露，金属管道锈色斑驳，像是破旧的工厂。只有几排陈列展览现代艺术画，宣告着这真实用途。
伟兹收藏馆一层是展厅。
现在举办是著名诗人金斯堡的画展。
尼尔穿过画作，上到二楼，几张沙发和原木材质的桌子摆在面前，像是用于接待客人的。在接待区后就是明显的前台，金发女孩儿正在读一本小说，她咬着下嘴唇，眉头紧皱，丝毫没有注意尼尔的到来。
看封面应该是侦探故事。
尼尔走到前台边上，轻声说道：“打扰了，请问咨询处的尤克斯在吗？”
“啊！”女孩惊呼出声，似乎被他的出现吓到，连忙就把小说藏到前台下面，拍着胸口抬起头来，“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尼尔重复道：“请问咨询处的尤科斯在吗？”
“尤克斯……我就是尤克斯。”女孩说道。
尼尔有些惊讶，没想到康拉德教授口中的尤克斯会是如此随意的人，不禁有些厌弃自己大脑的刻板狭隘，带着歉意的说道：“上午好，尤克斯小姐，我是尼尔·克乃西特，请带我去见康拉德教授。”
尤克斯眼睛微睁，好奇的打量他片刻，笑着站起身来，“跟我走吧。”
“多谢。”尼尔跟在她的身后。
整个伟兹收藏馆二楼是一个规整的长方体，连通两层楼的楼梯位于长方体中间，正面是前台和接待区，左右两端都有铁门隔断视野。
尤克斯走到右侧门前，打开了门。
一条宽敞安静的走廊出现眼前，左右两边各有九个房间，都没有悬挂任何门牌。
“整个右侧都属于神话学会，教授们讨厌挂门牌，等时间长了，你也知道哪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啦。”
尤克斯语气轻快的介绍着。
“我是艾米·尤克斯，你也可以称呼我为艾米，在这里当前台。”
她停在一个门前，伸手敲了敲。
尼尔数了一下是第五个门。
“咚咚咚——”
“请进。”低沉男声从门内传来。
尤克斯闻言推开房门，笑容甜美的说道：“康拉德教授，你说的人来了。”
“知道了。”康拉德教授说道。
尤克斯转头对尼尔道：“你进去吧，我回去继续值班了。”
说是回去看小说可能更恰当一些。
尼尔见尤克斯离去，就走进了康拉德教授的房间。只见一张巨大的木制办公桌摆在落地窗前，桌上摊着许多纸稿和书籍，把打字机挤得靠在外侧边缘，看起来岌岌可危的样子。
在打字机旁边，最角落的位置则摆了一套课桌椅，与教学楼里的样式相同，显然是临时搬过来的，在整个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坐吧。”康拉德教授坐在桌后，他的衬衫袖子撸起到小臂位置，露出了腕上的银制手表。
尼尔做到椅子上，看见旁边放了一摞旧报纸，粗略一扫，似乎都是《岗特斯公报》。
康拉德教授注意到尼尔的视线，却没有解释报纸，只走到墙壁前，分别从两侧书架取出了三本书，放到尼尔面前的课桌上。
“这是你的课本。”
尼尔低头看去，三本书都很厚。
分别是《纯白真理》，《漫游者地图》和《密斯托克神话辞典》。
其中《纯白真理》在地下书库看过。
尼尔想起尤克斯提起的神话学会，理所当然的先拿起了《密斯托克神话辞典》。
“这本书是学会的研究成果。”康拉德教授伸出手，就在尼尔的手中把这本书翻到目录前的编著者页面，指着那长长的名单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全部成员。”
尼尔看见许多在校史上见过的眼熟名字。
但没有克莱因·康拉德。
“只有成员死后，学会才会重新印刷辞典，将他和他的研究成果加上，一般来说加上的内容都由该成员自己在生前整理。”
康拉德教授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打字机，就又用手指按住辞典，“如果你够幸运的话，我死了之后是由你负责把那一堆东西加在这本书上。”
这就是学生的意义。
尼尔说道：“我会努力。”
康拉德教授笑了笑，最终没有针对这话说什么来，只松开了按住辞典的手，从墙边拉出一块白板，拽到尼尔面前。
黑板上面也贴满了各种剪报。
康拉德教授见此将白板翻了一面，完全遮住了剪报，
尼尔没看清，但好像都有海相关的字眼。
康拉德教授无视着这一切，开口说道：“第一节课开始。”
尼尔拿出钢笔和笔记本。
康拉德教授道：“你最好是用脑子。”
尼尔低头，收起纸笔。
康拉德教授拿起笔，伸手就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十字，只看粗略的比列，应该与这栋建筑的俯瞰图相同。
“这就是全部。”
尼尔皱眉，等待着下文。
康拉德教授在白板十字的最上端写了理论，在下端写了实用，左边写的是集体，右边则是个体。
最后在十字中心写上：密契。
“理论和集体的区域是世界真相，理论和个体的区域是秘传，实用和集体的区域是术法，实用和个体的区域是预测。”
“这是传统的神秘学构架。”
“我们的主要研究目标就是这里。”康拉德教授说完，用笔在世界真相的位置画了个圈，“然而对于这里我们一无所知。”
他声音低沉，却没有丝毫的颓丧。
尼尔对此并不意外。
在此之外的科学世界，最终目标也是揭开世界的面纱，却没有哪个科研人因为无法得知世界真相而颓丧，所有人的努力都是在细分领域推进。
康拉德教授果然挪动右手，离开世界真相移到了秘传，“这是目前的工作领域。”
秘传是什么呢？
更中心的密契又是什么呢？
康拉德教授没有解释，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地图和辞典这两本，你需要全部背下，有问题就问。”
“好的。”尼尔点头。
“至于这本……”康拉德教授拿起《纯白真理》，身上那种传统主义精英的气质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就是我们要讲的第一个秘传，您相信纯白之主吗？”
纯白之主，就是主。
它统治着整个西方世界的信仰。
尼尔摇了摇头。
“你最好还是信它。”康拉德教授指着《纯白真理》说道，“把这本书带走，看完，明天上午再过来找我。”
尼尔点头，起身拿起了书。
今天正好是周二，按照康拉德教授的要求，他不能在周二下午出现在学会。
临走前，尼尔停住脚步。
他回过头问道：“老师，地下书库丢的是什么东西？”
“一对夫妻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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