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可笑！可怜！

爱丽舍花坊的确是一处赏心悦目又足够摩登的去处，花店布置的清新别致，进来这里似乎模糊了四季，不仅有当季最畅销的花，反季的花竟也有不少。叶锦轩几乎没来过这等浪漫风雅的地方，一进来就好奇的东张西望。

        店老板孙维鸿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扎着长发戴着礼帽，穿着一身时下最紧俏的格子西服，看起来很是前卫出挑。他看到宋子谦很热情的迎了上去，

        “宋教授有些日子没看到您了。”

        “孙老板好啊，我今天不是特意过来照顾你生意了吗？”宋子谦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两个人十分熟络，可当孙维鸿看到宋子谦身旁还跟着一人时，竟十分错愕，宋子谦迅速跟他交换下眼神才说道，

        “这是我的学生叶锦轩，也是我的内弟，他闲来无事跟我随便逛逛。锦轩，这是爱丽舍花坊的老板孙维鸿。”

        叶锦轩很是热情地伸出了手，

        “你好！”

        宋子谦是第一次带陌生人过来，孙维鸿审视了一会儿才伸出手，

        “你好。”

        “锦轩你先随意看看，我去里面跟孙老板订些鲜花。”宋子谦对锦轩说道。

        “好，您去吧。”

        宋子谦跟孙维鸿随即便走了进去，锦轩在外边远远看着，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很奇怪订束花而已，怎么两个人像是商讨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神情都那么严肃。他也懒得想了，因为眼前有一盆花紧紧吸引了他，那是一盆似曾相识的兰花，白色的小花安然绽放，幽香淡雅遗世而立，他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了林可而清纯的脸庞。是的，在荒野孤坟前被黄镜如一枪打烂的正是这样一盆兰花，他至今清晰的记得林可而那幽怨哀伤的泪眼。从来没买过花的他强烈地想要将这盆兰花带走，送给配得上它的主人，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这盆兰花走了进去，

        对于他突然闯入，埋首低声交谈的宋子谦和孙维鸿似乎神色都有些慌张，叶锦轩感觉自己进来的很不合时宜。

        “我…我只是想要孙老板帮我装好这盆花。”，

        “好，我这就让人给你装起来。”孙维鸿慌忙回道。

        “锦轩，你什么时候也想起买花了？送给谁啊？”宋子谦打趣道，似乎有意在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

        “就……就是觉得好看而已，我买给我自己。”

        宋子谦笑笑也没再问下去，便又对孙维鸿说道，

        “孙老板，刚才我跟你说的也差不多了，你就照着给我准备吧，务必包装的精美一点，后天晚饭的时候派人送到叶家就好。”

        “好，一定一定。”

        这时，店员也将那盆兰花打包好，递给了叶锦轩，接着叶锦轩和宋子谦就并身离开了。走了一段距离宋子谦又扭身跟孙维鸿交换了下眼神，孙维鸿竟还郑重的点了点头，这些都被叶锦轩捕捉在眼里，只是此刻专注手里那盆兰花的他却没太在意……

        在霓虹灯通宵达旦，男男女女歌舞升平的红灯区，一处经常彻夜亮灯的小楼丝毫不起眼，程志远每天下班后就回到这里，这不仅仅是他的住处，还是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站所在。

        他一进门就抓起一把椅子狠摔在地，椅子顷刻间便支离破碎。

        “他林天楚好大的能耐，一个个都是国府大员，素日里毫无交集，今天竟都齐刷刷地给我打电话，字里行间就一个意思，让我放人放货，都是一帮贪赃枉法的蛀虫，党国的蛀虫！”，”程志远越说越上头，手臂一挥又把桌上的文件全都推翻在地，双手撑在桌面上脸色铁青双眼充血。林可而俯身将文件一页一页的捡起来，又整整齐齐地摆放好，始终一言不发。

        “可而，林天楚是你的父亲，林可为是你的大哥，这件事你怎么看？”程志远突然发难道。

        林可而猛然立正站好，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身为复兴社一员，忠于党国效忠领袖是唯一信仰，党国面前无父女领袖面前无兄长。更何况，自从加入复兴社那天起，我便没有跟您隐瞒过我跟林家的关系，于公于私我都绝不会包庇偏袒林家分毫。”

        程志远似乎很满意林可而的答复，

        “很好，我们复兴社的宗旨就是整肃腐败、抵抗外侮，复兴我中华民族，怎么能由着这帮蛀虫恣意妄为。清风…清风…”

        程志远一阵急呼，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快步走了进来，看着眉清目秀气宇轩昂。他叫程清风，是程志远的侄子，负责复兴社特务处上海站电讯科。

        “到！”

        “这是一份名单，所有给林家父子开脱，要求放人放货的都记录在内。你即刻发给戴处长，我相信校长看到一定会将这帮蛀虫统统绳之于法。”程志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每一个字。

        “是。”程清风接过名单便匆匆回去电讯室。

        林可而依旧默不作声，但心里却在冷冷发笑，他不知道这个黄埔出身的程志远何以被洗脑至此，才会将他的蒋校长奉若神明，电文如何回复她甚至能猜得出来。她此刻竟有些可怜程志远，两袖清风克己奉公，为人铁面无私做事残酷无情，一心为党国为领袖，可这是什么样的党国又是什么样的领袖，可怜可笑至极！但她面上却是一腔赤诚，从未显示出分毫。

        不一会儿，程清风就拿着文件夹走了进来，

        “站长，特务处戴处长最新电文回复。”

        程志远恭敬地接过来，那姿态宛如手里拿着的是圣旨。可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他的面目越来越可憎越来越狰狞，最后竟无力地随手扔下，电文轻飘飘地飘落在地板上。突然间他的头部剧烈疼痛，眼神呆滞浑身战栗，他即刻双手抱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叔叔，你怎么了…叔叔你怎么了？”程清风吓得顾不上对上的称呼，直呼叔叔。

        “清风，你先出去，这里有我。相信我，站长一会儿就好。”清风惊恐着将信将疑地走了出去。

        林可而随即锁上门，打开桌后面的隐形抽屉，拿出针管吸满药水，直接朝程志远上臂注射了下去，前后不过几十秒钟。没过多久，程志远果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嘴唇发白，面如死灰生地说道，

        “去，把……人带货全放了！”

        他的表情生无可恋，而一切都在林可而的预料之内，她完全没多问一个字

        “是”

        “还有，把…把那份电文即刻销毁。”他的声音有气无力。

        “是”

        林可而捡起那张电文，对着地板上死气沉沉的程志远说道，

        “教官，您保重身体！”说完便推门出去了。她拿出那份电文，却见上面写道，

        “此事牵涉甚广，兹事体大。委员长正在全力剿匪，非常时期当精诚团结，万不可再后院起火。人放了！货归还！”可而哑然冷笑，轻划一根火柴，将电文付诸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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