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重拾画画专业
年关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经过几天的调理，双卿的气色好了许多，也能够下床走几步了，只是仍旧瘦得厉害，仿佛一阵轻风就能把她吹跑似的。
老沈氏每次帮她上药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感慨道：“可怜见的，这是遭了多大罪啊。”
双卿却总是闭口不谈，只微微地笑着。老沈氏也不追问，她这几天一直跟双卿住在一起，不知不觉就感情深厚了起来，虽然还是不赞成长住，但这会儿若叫她把双卿送走，那她一定极舍不得。
无他，实在是这孩子太懂事了，自从醒了之后就不肯再睡大床，执意搬到了软塌上去睡；明明还没什么精神，却强撑着打了四个络子作为谢礼送给他们。老沈氏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她懂事得叫人心疼。
由于双卿和裴琅差不多高，因此老沈氏就把裴琅的衣服拿来给她穿。
“新衣服再过几天就做好啦，先穿这个凑合凑合”老沈氏对她说道“这些是二郎的衣服，也是新的，他还没穿过呢。”
“多谢沈奶奶，我不挑的。”双卿轻声说道。
老沈氏听她给自己叫奶奶很是开心，裴琅兄弟俩平时都一本正经地喊祖母，很少会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她拊掌笑道：“我以前就说女儿家比男孩贴心，果然叫我说中了。”
二十八那天，他们照拿纸写对子贴春联。双卿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忙活，她见裴琅裁了一大块正方形的白纸，不禁奇怪道：“裴哥哥，你用它做什么？”不都是用的红纸么？
“画门神呀”裴琅提议道“要不要过来看？”
双卿兴奋地走过去，看着他把纸铺匀，提笔沾墨然后在白纸上画起来。
笔是写蝇头小楷专用的，笔尖极细，裴琅屏息凝神，很快就勾勒出人物的线条。
双卿瞪大了眼睛，却不敢打扰他，直到他放下笔才赞叹道：“裴哥哥真厉害，画得真好。”
裴琅不在意地笑笑，开始拿颜料调色。不一会儿，一个彩色的秦琼就出来了。他又依样画好了尉迟恭，然后用朱砂补全人物周围的空白，一对门神就算完工了。
“裴哥哥，是谁教你画画的？”双卿问道。
裴琅干咳一声，心虚地说道：“没人教我，我自个琢磨出来的。”
“哇”双卿惊讶道“裴哥哥果真天赋绝佳。”
裴琅被她夸得无地自容，只好悄悄转移了话题：“卿卿你的诗词不也是自学的么，可见自学成才也挺常见。”总不能跟她说，自己前世学画画学了二十年吧。
“可我不会画画。”双卿苦恼道。
“这有什么，我教你就是。”裴琅拍着胸脯保证道。
双卿眼睛亮晶晶地，不敢置信道：“真的么？裴哥哥当真要教我？”
“想学我就教你”裴琅道“不过不能再给我叫裴哥哥了。”
双卿困惑地看着他。
裴琅无奈道：“你见到大哥叫裴哥哥，见到我也叫裴哥哥，我都快分不清你在喊谁了。”
双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讷讷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裴琅好笑地看着她“不如换个称呼罢，免得叫混了。”
他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就学我小堂弟，给哥哥叫大哥哥，给我叫二哥哥罢。”他小堂弟裴琰还是个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熊孩子。
“恩，就叫二哥哥。”双卿脆生生地说道。
裴琅听后笑了起来。
他们一起把门神贴到大门上，裴琅看着大腹便便的哼哈二将，突发奇想地想把双卿也画下来。
他重新回到桌边研墨，顺便在脑海里构思着双卿的形象。
“要是有彩铅或油画棒就好了。”他在心里叹息道，毛笔真不是他擅长的。
他仿照年画的风格画了一个双卿，上好颜色后就送给了她。
双卿惊喜地接过去，爱不释手地看了大半天，然后略带惋惜道：“可惜画儿都不能十分逼真，若是能把人影弄进画里，叫他和真人一模一样就好了。”
她这句无意的话吸引了裴琅的注意，他问她道：“卿卿想要和真人一样的画么？”
“想”双卿不假思索道，接着又摇了摇头“可怎么可能呢，二哥哥画得已经够真了。画就是画，怎么可能头发眉毛一丝儿不错呢。”
这话激起了裴琅的斗志，让他觉得不画上这么一幅都对比起自己前世人工打印机的称号。
他回想了一下彩铅和油画棒的制作材料，发现相较于彩铅，油画棒还比较好弄一些。
颜料粉是现成的，虽然颜色不多但好在自己可以配；石蜡不好弄，可以用蜂蜡或者虫蜡代替；然后还需要青油、松节油和桂花香油。其实加些乳化蜡更好，只是这东西实在不好弄，所幸也不是必需品。
他列好清单，就开始一一搜集材料。老沈氏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以后，也帮着他搜集起来。
“二哥哥，你要这些做什么？”双卿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想要一幅十分逼真的画么？等我把它做出来就给你画。”裴琅答道。
“二哥哥在做画笔么？怎么不用毛笔？”
裴琅正把准备好的材料按顺序摆好，随口说道：“我毛笔画不好，得用这个才行。”
“这是不是夷人的画法？”双卿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裴琅惊讶地看着她。
双卿腼腆一笑，说道：“我以前在舅舅家住的时候，有一回家里来了个客人，是个做生意的，据说还去过京城呢，我是听他说的。”
“他说什么了？”裴琅有些好奇。
“他说万岁爷封了一个夷人做官，那夷人可会画画啦，不过不是用的毛笔，而是一种彩色的棒子，就像蜡烛那样。”双卿边说边比划道“我见六哥要找的东西里有蜂蜡，就猜六哥想做的会不会就是那种蜡棒子。”
“卿卿真聪明”裴琅由衷赞叹道“我想做的就是那个。”
双卿害羞地低下头。
“那夷人画得真么？”裴琅问她。
双卿摇头道：“不知道，我给他倒过茶就出去了，就听到这么几句。不过画都一个样儿，换个画笔就能更真么？我反正是不信的。”
裴琅得意地扬了扬嘴角，保证道：“回头叫你看看我画的。”
老沈氏从屋里拿来青油和桂花香油放到他摆材料的桌上，临走还嘱咐道：“二郎仔细点儿用，这青油还是你爷爷留下的。”
“祖母放心罢，我会仔细的。”裴琅答应道，这些材料代价高，他绝对不会浪费。
“二哥哥，现在要做什么？”双卿想上手帮他。
“咱们先把颜料调出来，然后用松节油把蜂蜡煮化了，把它们掺在一块。”裴琅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
双卿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红色加蓝色就成了紫色，黄色加蓝色就成了绿色”裴琅像哄小孩玩一样对她解释说“你看，黄色多一些就会变成草绿，蓝色多一些就会变成青色。”
双卿恍然大悟，自己也拿了些颜料粉调起来。
“是不是很好玩？”裴琅开玩笑似的问道。
双卿重重地点点头，全神贯注地摆弄眼前的颜料。
裴琅点着碳炉，又把一个小铁锅架到上面，开始用松节油融化蜂蜡，等它完全融化了就把配好的颜料粉倒进去，叫它们充分混合到一起。这一步颇为不易，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掌握住火候和技巧。
整整一天，他们都在制作油画棒。期间裴珲和于敏惠还好奇地过去参观，并尝试用新制作出来的油画棒画了几笔，发现不合自己的用笔习惯后又遗憾地放弃了。
两天后，裴琅终于拥有了一套阔别已久的油画棒，他和双卿把能调配出来的颜色都调出来了，为此用光了所有的颜料粉和蜂蜡。
其实不必弄这么多杂七杂八的颜色，但裴琅见双卿玩得很开心，便由着她摆弄，不管配出什么颜色他都说好，左右他不会叫它们浪费了。
双卿的确调色配得很开心，甚至还对着书找出了每一种颜色的名字，并把这些名字写下来，小心地贴在每一根棒棒上，然后又把它们按颜色归纳好。
只是这么一来就苦了裴琅，什么妃红品红秋色黛蓝看得他头大，但又不好拒绝双卿的美意，只能勉力记住这些颜色对应的名称。
他本来只打算画双卿，但这些东西做好后他又忍不住技痒，想给家里所有人都画一张。考虑到自己已经很久没画过了，他决定先画一张练练笔，找回感觉后再正式作画。
于是整个春节他都窝在屋里，老沈氏知道他在练画画后倒是没说什么，裴珲却皱着眉提醒县试近在眼前，叫他不要沉溺于此。
裴琅也乖乖答应，只在休息的时候画，其余时间都在复习功课。
他还简单地教了下双卿，双卿听明白以后就自己裁了张纸练习起来，进步之神速叫裴琅惊讶不已。
等假期结束，他已经画完了一张老沈氏的半身像。这是双卿的建议，说长幼有序，叫他不要先给自己画。
他把画好的画拿出来给大家看，收获了几道齐齐的惊叹声。
老沈氏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道：“二郎，这，这是你画的？”
“是，祖母您看怎样？”裴琅满怀期待地问道。虽然自己制作的油画棒饱和度差一些，但效果倒还可以。
老沈氏想伸手摸一摸，刚碰到画纸就缩了回去道：“真不是把我的魂儿摄去弄到这上面来了？”
裴琅听了不禁啼笑皆非，道：“祖母，孙儿还会妖术不成？这就是用颜料画的，只是比较逼真罢了。”
老沈氏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嘴里仍不住地喃喃道：“太真了，实在是太真了。”她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逼真的画，就连头发丝儿都和她一模一样。
双卿由于一直给他打下手，因此早就惊讶过了，现在见了虽说也会惊艳但不至于失态。而裴珲和于敏惠也都和老沈氏一样，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裴珲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感叹道：“想不到二郎的画艺竟这般高明，早知如此我就不逼你读书了。”
“哥哥何出此言？”裴琅不解地看着他。
“单凭这一手丹青本事，还不够养家糊口么？”裴珲开玩笑似的地说道。
裴琅满头黑线，他画画算不上差但还远远称不上艺术，距离大师更是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是这时候不流行透视原理，画家们也普遍不懂光照效果和明暗处理，因此难以画出仿真度高的画罢了。
若谈造诣，扬州八怪随便拎出来一个他都望尘莫及。别的不说，光仕女图他就画不好，一个白描就能叫他望而却步。而且国画自有风格，重写意而轻写实，自己的画法虽然新颖，到底有些水土不服。
“我只是画得像而已，根本没有什么艺术造诣。”裴琅实事求是道。
裴珲却否定道：“二郎太自谦了，只此一点足矣。及常人所不能及，便是高人。”
双卿也附和道：“大哥哥说得对。”
“你很快就能超过我了”裴琅忧郁地看着她“你是我见过最有绘画天赋的人。”前世没见过比她更有天分的，今生更没有。
“那也是二哥哥教的。二哥哥不教我，我上哪儿学会呢？”双卿辩解道。
裴琅说不过她，只好默默不语。
老沈氏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肖像画，道：“得请人装裱起来才好，省得弄坏了。”
裴琅安慰道：“祖母别担心，坏了我再画一张，孙儿要给祖母画许多张才行。”
“不成，太费精力了，这一张就够了。”老沈氏看了又看，方才小心地把它卷好收起来。
裴琅看着老沈氏满意的模样，觉得这些天的辛苦都值了。
于敏惠自从回过神后就一直欲言又止，裴珲见状便问她道：“惠惠，有什么事么？”
于敏惠纠结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是这样，我，我想请二郎帮个忙。”
“什么忙？”裴琅问道。
于敏惠道：“我祖父打算请人给自己画一幅正像，预备着百年后挂在祠堂里供后人祭拜。只是画师难觅，如今正在犯难，我见六郎画得这样好，就想着。。。”
“嫂嫂想让我给于老大人画。”裴琅接口道。
于敏惠点了点头，道：“我看再没有比你画得更好的了，只是县试将近，我怕耽误了你复习功课。”
裴琅听罢思考了下，问道：“老大人要得急么？若是不急，便等我考试过了再画如何？”
“应当是不急的”于敏惠不确定道“等我回娘家问问他。”
裴琅又补充道：“麻烦嫂嫂再问问老大人想要什么样的风格。”若是想要国画技法的肖像他铁定画不来，还是尽早推掉的好。
“这是自然。”于敏惠答应道。
双卿听到这里，不禁提议道：“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惠姐姐去的时候不如带上一幅叫老大人瞧瞧，喜不喜欢一眼便知，也省却许多口舌。”
“卿卿说得极是”老沈氏颔首道“就把我这张拿去罢，老婆子不怕被人看。”
“如此便多谢祖母了。”于敏惠欣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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