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曾想
沈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她真看沈焕挺顺眼的。但也还是有点纠结，沈焕太奇怪了。
一会儿来杀她，脖子都剌了一半。一会儿明明恢复武功了，马上就可以达成心愿，又好心给她包扎伤口。
她毕竟吃过这种性格反复无常的人的亏，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踏实。
她希望过的日子平平淡淡，她希望找的相公简简单单，人品好就行。
算了，走了也好，她也没多伤心，回头再找嘛！
第二天一大早，誓山大会就开始了。
因为提前准备了几天，所以今日没有太多琐事。会场在山腰往上一些的一处山谷，场地宽阔，可容纳千人。
谷中建了一座高台，名为日照台，是大会中心之处。。
大会进行的还算顺利，大部分人已经屈服，这段时间不少凶猛好斗者，被举报揭发处死一部分，昨天在黑窑子，大部分人也知道穆紫鹰是铁了心要整肃山纪，因此现场反应已无从前激烈。
沈容立下规矩，朗声道：“既然这几条山规已然过会，那日后便严厉执行，若有不从此规犯者，立刻当场正法。”
底下哄乱一片，但并无人跳出来反对。
沈容又拿出一份名单，高高举起，“这些，是立下规矩之后，犯了戒令却未领罚之人，今日都在现场。若是自己站出来，愿意悔改，那便改判断臂之刑。若是执意隐瞒不报，那就必死无疑！”
霎时争吵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沈容扫了一眼，便有人点了一柱香，她朗声道：“一柱香的时间，香灭行刑！”
底下争吵如沸，乱作一团，将近大半柱香过去也还是没人出来。
香越来越短。
第一个人站了出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模样狰狞，脸上还有几条新鲜血痕。然而他咧嘴一笑，倒显出几分憨厚，“俺老孙就承认了。半个月前俺路过一个小镇，看中一个姑娘，想把她娶回家做老婆。谁知她那凶巴巴的老爹不同意，给俺带过去的花布和粮食都给扔了。俺一时生气，打了他一拳。谁知道他那么不顶用，躺地上不能动弹，晚上就死了。”
他又嘿嘿笑了笑，“俺就把秀兰抢上山了，这才过了几天神仙日子，要是今天真死了岂不亏得慌。再说秀兰怪俺打死她爹，天天跟俺生气，俺这脸就是被她挠的。”
众人听到此处哄堂大笑。
沈容却锁紧眉头。
他继续道：“俺砍下一条胳膊，晚上回去带给她赔个罪，让她消消气。”
过了一会儿，又有其他人陆陆续续站出来几个，总共不到十个人。
香灭了。
沈容看着那份名单，递给游磊，让他念了出来。
大约有四五十人，这些人里多半都是普通小兵，只有一个是一峰舵主，那就是严天胜。
昨天她没有发作，就是不想一次惩治两峰舵主，万一他们连成一心，后果她不敢确定。
但是厚此薄彼，必定令许光不甘心。更何况原本就是严天胜过错更甚，结果却要许光承受，还要看严天胜落井下石。那么今天惩治严天胜，他一定大力支持。
果然，严天胜听到他的名字，立刻拍案而起。
“山主是不是糊涂了。”严天胜拍桌站起，那桌上瓜果酒水立刻洒了出来，“我老严跟着山主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不知道谁从哪儿弄来的一张单子，山主就要处置我吗？”
她还没说话，许光忍不住叫道，“山主定的规矩，自然是人人都要遵守，你严天胜再大还能胜过山主吗？”
“去你妈的姓许的，你分明是蓄意报复！老子非宰了你。”严天胜拔起大刀向他砍去。
“严天胜不守戒令，公然杀人，顶撞山主，革其舵主之位，取其首级者，记一等功。”沈容冷冷开口。
底下立刻打成一团，严天胜边打边骂，神力惊人，“穆霜艳你这贱人！老子他妈的当年跟着你杀人放火，犯下上百口人命，你居然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定这破规矩想搞死老子。你他妈别忘了自己是谁！养个小白脸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沈容蹙起眉头。原来穆紫鹰还有个名字叫穆霜艳，原来她手上有那么多条性命。
那几十个念出名字没站出来的也和他一起与众人战斗，他又大声喝道，“穆紫鹰早就不是以前的穆紫鹰了，她被这小白脸迷了心智，大家还跟着他做什么！大家一起杀了她，日后照样过我们的好日子！”
他这话确实很打动人心，但他本人却十分不得人心，所以并没有人附和。
沈容看着底下打成一片的众人，只觉得心很累。
严天胜功夫在山上，仅次于穆紫鹰，一时竟无人拿的住他。沈容持鞭飞身跃下，也是有意震慑众人，用尽全力将严天胜抽身卷起重重摔下，严天胜手中大刀脱手，当即一大口鲜血吐在地上，爬不起来。
沈容自己胳膊也震的发麻，脖子都带着有点疼。
严天胜手下那些人立刻放下兵器，跪了下来。而那些早已犯戒令想趁此作乱的，也都面如死灰，跪地求饶。
底下之人立刻拍起马屁，阿谀奉承之言络绎不绝，对这个女人也是更加惧怕。
特别是有些新来的第一次见到山主的人。原本还偷偷心想，一个女人能厉害到哪儿去，然而此刻，任谁也不敢有半点异心。
严天胜满身血污，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年纪不轻，两鬓有几许白发，此刻血迹斑斑，凌乱不堪，瞧着倒生出几分悲壮来。
他爬起身，眼中模糊，苦苦哀求，“夫人，求你念在我老严这么多年跟你出生入死的份上，原谅老严一时糊涂。您忘了吗？当年铁宝山那奸人要害你，是我老严给您通风报信啊！你那时候承诺，日后不管我老严做什么事你都不会怪罪的……”
沈容并不知道穆紫鹰的这些前程旧事，或者连姚元琮也不知道。她看着地上涕泪交加的男人，一时无话。
“我老严这些年，仗着当年对夫人的那点恩情确实有些过了，还请夫人原谅我老严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山上一些跟穆紫鹰久的人也不免唏嘘，若说赤烈峰舵主如今这般霸道从何而来，穆紫鹰绝对脱不了关系。若不是穆紫鹰一味纵容庇护，他也到不了今天。
沈容最终没狠下心，断了严天胜一条右臂，了却此事。
一众罪徒处置结束，场上鲜血淋漓，众人皆心有余悸。
沈容捡起严天胜的金丝大环刀，站在高台上朗声道：“在场的都给我记住。今日在此，既认下了这规矩。日后谁要是敢违抗，有如此刀！”双臂沉力，咣地一声，徒手将那大环刀折断。”
底下众人立刻跪倒，“山主威武！山主威武！”
她掏出姚元琮给她的山主令，道：“从今日起，本座将和姚郎君下山游历，山上一应事物交由绿云峰舵主游磊处理，见他当如见本山主。”
“游磊接令。”
“是。”游磊上前半跪在地，双掌向上接下象征着权利身份的令牌，低头沉声道：“属下定不负山主所托。”
沈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的手。见他手掌宽厚，皮肤光洁，除了右手虎口有些薄茧，一双手倒比脸生的好看些。
“另外，”她接着道：“若是本山主游历在外期间，听到紫峰山有不守山规之徒。无论是谁麾下，教令不严者，只接提头来见！可有异议？”
“绝无异议，听从山主之令。”
“绝无异议，听从山主之令……”
众人齐呼，声音回荡整个山谷。
此时，不论穆紫鹰做什么决定，也没人敢有半句异议了。
严天胜躺在担架上，听到穆紫鹰决定和姚元琮下山，沧桑的脸上神色忧虑，一声长叹……
“你要和山主一起下山吗？那我也去好不好？”小荳开心起来。姚元琮老说要带她走，她担心极了，但是听说是和山主一起走，她立刻就放下心来。
她从上山后都没下过山，心情倒还有点紧张呢。
姚元琮摸摸她的头，没说话。
“小姚小荳，咱们走吧！”沈容叫上他们。她自己也没什么东西，除了匕首木面具和一点盘缠，不需要收拾什么，只是穆紫鹰这个鎏金面具要带走了。确实挺好看的，就是张扬了些。
就是小荳这丫头，昨天她让小荳收拾东西，没跟她说什么。小荳以为是搬到她院子住，高兴的蹦蹦跳跳简直过头。收拾东西都能收拾到半夜，满满堆了两车。
什么破衣服破碗盘子香包首饰工具乱七八糟一大堆。据姚元琮所言她上山也就一年，但沈容实在不敢相信她一年能攒下这么多东西。
“等一下。”忽然听见姚元琮轻轻叫住她。
昨天沈容送他回去，他又问了一次，“你还是要走吗？”
“是。”沈容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可是你也看到，这些都是什么人，你走之后，你以为他们还会忌惮这些规矩吗？”
沈容却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没什么表情的说，“我只能做到这些了，小姚，你跟不跟我走”
他当时没回答。现在，他又问了一遍沈容，“你真的要走吗？”
沈容不说话，神色明了。
我给过你机会了，沈姐姐。
他慢慢走向高台，站在上面，手指向沈容，突然大声道：“她不是穆紫鹰，她是杀死穆紫鹰的凶手！”
沈容不可置信，她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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