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费谦?你怎么”陶然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奇怪,却也不假思索地就说出了面前人的名字。
他走上去,抓住他胳膊,是费谦没错,可是对上那双眼却觉得费谦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他看着费谦那双眼,带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
费谦从来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除了遇到让他棘手的事情,费谦不论在何种情况下脸上始终是那副笑笑的样子。
可看着眼前的费谦,他总觉得费谦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可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他心里突然想起来一个星期以前见到的“常教授”模样,眼前这个费谦或许根本不是真正的费谦?
“费谦,楚尘呢?”
陶然往费谦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刚刚还在这里的楚尘。
奇怪。
“还有其他人呢?程衍,钟昂之,他们都去哪里了?”陶然环顾一圈也没看见其他本应该在这个房间里的人。
眼前的费谦眼睛总是眼也不眨地看着陶然,陶然后背窜起一股凉意,头皮发麻。
“费费谦,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陶然脸上的表情渐渐凝住,抓着他胳膊的手也悄无声息地慢慢松开。
他猛地往后退一大步,下一刻就被人抓住了胳膊:“然然!”
陶然扭头看到一张刚刚还在面前的脸,错愕道:“费谦?”
他又转头看向刚刚还在他面前的费谦。
!!!
差点没给他把心脏病吓出来。
他重新看向抓着自己胳膊的费谦,他脸上也没有嬉皮笑脸的样子,他警惕地看着后来的这个费谦,一下子把手甩掉还甩不掉,还得两下子。
脱离两个费谦的安全距离之后,陶然满心戒备地看着两个费谦。
他也猜不准这里面有没有一个是真的费谦,不过给他感觉更像费谦的还是后来的那个费谦,不过也说不准两个都不是真的。
陶然:“你们到底是谁?”
“费谦。”
“费谦呀然然,你怎么把我给忘了。”这戏谑的口气跟费谦简直了,一模一样。
不过再一模一样也不能认为他就是真的费谦。
谁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厉害得真假难辨,像《西游记》里的真假孙悟空那段,就连齐天大圣他师父都没能认出来。
如果“玩意儿”费谦听到陶然在心里这么不相信他,他估计都得一口血喷出来。
可“玩意儿”听不到。
其实如果要识谁是真的费谦很好认,只需要通过识海交流跟他说一句话就好,哪怕是跟陶然说“我是真的,他是假的。”这都能最短时间辨别出来。
可憋屈的是这是在别人的精神世界里,只能有一个识海,要么被直接吞噬,要么就得自己乖乖屏蔽掉自己的识海。
费谦心里骂这面前的老妖怪,干着这么损人的事儿顶着别人的一张脸,好不要脸的丑妖怪。
费谦:“哎,聪明点儿,你最好把这张脸换了。”
费谦看着对面的另一个费谦。
对面的另一个费谦:“说什么呢,换脸的应该是你。”
这下后来的那个费谦彻底沉下了脸,说什么也不能让然然看着别人的脸叫费谦。
他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在身侧画出一道符,然后一掌挥出,他画符快,对面的“费谦”反应也快,在符纸即将触碰到衣角的前一秒面前显出一股无形的阻隔来,竟是直接化解掉了费谦画出的符,散成无数碎末流光,最后消失不见。
见此,费谦不得不凝重对待,他画的符在当代绝无有人能仿制的出来,打出的也不及他的三分之一,可想而知,如果有人硬要接了他的这一掌,怎么该也要被伤个三分来,可是那道凭空的阻隔承受了他的灵力冲击,丝毫未损。
要想出去只能打碎这层空间,打碎空间就得击败对面那个“费谦”。
想及此,费谦果断出手,再次画符击向“费谦”,这回对面那个“费谦”没再躲在阻隔之后反而同费谦一样也是徒手画出一道符,一模一样的符,两箱碰撞。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没正主灵力充裕,费谦画的符明显要比“费谦”的厉害,穿过那张符,直击“费谦”面门。
要看着就要被费谦那张符打中,“费谦”倒是丝毫不显慌乱,符纸直接穿过“费谦”身体,打在了后面的墙上,再看时,“费谦”已然不在原地。
“然然,过我这里。”费谦瞳孔紧缩了那么一瞬,立即转头对站在墙角的陶然道。
其实早在费谦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陶然的心里就有了判断,只不过他不知是抱着什么心理,故意装作没认出的样子在旁边看着两个费谦。
他心底里认为真正的费谦是打得过那个假扮费谦的东西的,所以他不必担心,不必害怕,只要配合好费谦的行动,不至于他被人捉去抓了当人质。
所以听到费谦叫他过去,他立马二话不说直接朝着费谦跑过去了,前脚离开,假费谦就站在了陶然刚刚所站之处。
记忆穿过无数时间河流,在这一刻形成一帧一帧的画面,那一年也是这样长发束冠,衣袂轻动,奔向姗姗赶来的眉里之间透着急切的红衣美人。
在这一刻,同样的身影奔向温暖带着笑意同时又略显焦急的青年费谦。
翩翩有匪,少作长相忆。
费谦接住了陶然的手,不同当年,那只冰凉的手抓在了他掌心,抓紧牢牢把人护在了怀里。
他不会让陶然背后有任何可乘之机。
费谦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瞳眸已不是先前所看到的棕黄色,而是闪现着赤红的光芒,一只胳膊护紧了怀里的人,另一只手以其缭乱有序的手势在虚空中画着一道沉实无比的符,以任何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打向“费谦”所站的位置。
又是一个空符,那张符擦过“费谦”一边衣角。
那东西又不见了。
费谦警惕地看向四周,如果一直不出去,这个空间会源源不断地吸噬掉费谦身体里的灵力。
他灵力多,不拍被吸,就怕对方吸食了他的灵力增强自己的灵力,再想打败对方会难上加难。
他闭上眼睛凝神聚集感受着虚空中的动静,在听到一处地方时,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一簇华丽鎏金的火焰闪过,阻挡了背后“费谦”的袭击,费谦迅速地把陶然拉在身后,再以迅速的手势画出一道符挥向“费谦”。
“费谦”已被那道火焰灼伤,在背后的墙上砸出一道坑,这时再反应不及,已是身上受伤的他又生生挨上这一掌,“噗”的一口吐出一大口血,然而费谦还不打算放过他,他另一只手也腾出来,两手做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手势,陶然只见在手势一笔一划中,慢慢凝结成一幅图案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在面前形成一个繁琐的莲花图案,这朵莲花受着费谦的牵引锁定在地上的“费谦”,莲花图案罩着“费谦”完全拢住,巨大的承重压力越来越低,压得地上的“费谦”不得已慢慢弯下了腰。
突然,就见地上的“费谦”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
“啪”空间碎裂,眼前不远出现了楚尘、程衍还有钟昂之的身形。
出来后的陶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那个东西,他死了吗?”
费谦:“没有。”
他木然地看向费谦。
“逃了。”费谦后才补充道。
楚尘扭头看了一眼陶然,然后才看向费谦:“遇见器灵了?”
费谦点头。
虽然在那丑东西的精神世界里从开始到结束消耗了很长时间,不过在现实世界里只是一眨眼功夫,楚尘能察觉他们进了器灵的精神世界不仅是因为灵力醇厚,还因为他看见陶然眼里的局促,他们对蹲在一处互相发着呆。
“你们交过手了?”这时程衍也反应过来,转过身问道。
废话。
不交手打伤器灵他们怎么能够出来,费谦默默吐糟,他怎么就收了一个这么脑子不太灵光的徒弟呢。
还有另一层程衍不知道的是,这青羊鼎的器灵拉的是几个人当中灵力最少的陶然,拉费谦?得好大功夫,所以它机智选择的是最弱的陶然,这样一来想吞噬陶然的魂灵还不容易?
可是这青羊鼎没有想到的是,费谦竟然直接闯进了它造的精神世界里,把人带走了。
楚尘细细感受了一下他们所在这间画室的每个角落,然后看向众人说:“已经逃远了。”
众人只能垂兴而归,回去的路上他们还在想,如果那些所有器具的魂灵跟几千年前周灵王祭奠皇子实行的残酷刑罚焚鼎献祭的魂灵结局一样的话,那就是局里的魂灵生前也遭受过极度的折磨,从而受不了自愿献祭。
这自愿献祭比被迫永远要来的痛苦程度轻一些。
也就是说,被迫自愿献祭。
究竟那人是有着怎样的狠毒心肠。
陶然甚至都不敢去想,他从费谦那里听说了历史上竟然还存在着这么一件疯狂的事情之后,心情竟然感同身受,一夕之间穿越到了灵王时期,眼前过目着一个个片段,损毁器灵之身,真火灼烧器灵,烹煮人体,死后的魂灵都要被凤黯吸噬,着实惨烈,着实尸山血海。
后来又听费谦说:“你知道为什么焚鼎献祭要去那座山吗?糜戮山。”
陶然开始还以为费谦和楚尘口中的“糜戮山”是麋鹿山,山上想必有很多麋鹿才起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他道:“为什么?”
费谦:“因为那里,糜戮山曾是古代帝王犯错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罪行而坑杀无辜百姓的埋藏污点的山,那些无辜的凡人活埋于土里,埋人不埋头,他们被饿着,却也不会让他们饿死。”
在古代帝王观念里,一直认为“四”是不吉利的数字,即使到了今天,这种观念也依然被人秉承着。
那些活埋于地下的凡人,每隔四天才能吃上一顿新鲜的饭,并且由专门的负责人喂他们吃下,却每次都不会让他们吃饱,这也就短时间内不会被饿死。
帝王会从民间寻来一些修化有灵性的树植,他们唤来术士把那些灵植关在一个没有灵气的空间里,得不到养分的灵植会慢慢枯竭,等到枯竭的时候再把它们种在所埋人类的附近,这时候,窥见了一丝养分的灵植会疯狂的迫不及待的朝着“养分”生长。
当第一根茎穿透皮肤尝到新鲜血液的时候,枯竭的灵植食髓知味,之后会疯狂的集体涌向“养分”,他们的根茎延伸到人的血肉里,吸食着新鲜血肉,缠绕着人体伸长,灵植之间会为了这美味的食物争夺领地,从而互相之间缠绕,被撕扯着血肉的人类忍受着自己头部以下的啃食,从而痛苦不堪,到最后只剩下完好的头颅,使得那些灵植与人类的骨肉完美融合。
如果不是费谦告诉陶然这些,他还不知道帝王为了掩盖自己犯下的过错都做过这么残忍的事。
他从来不去关注历史,更不会知道历史上残忍杀害无辜的人这种人神共愤的罪行。
麋鹿山原先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只不过一个人所做的恶行是不会永远像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见天光,误闯的山民撞见了这极其残忍的屠戮,回到村里也不敢大肆宣扬,后来便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风声渐渐流传起了麋鹿山实则是糜戮山。
数不清的被坑杀的无辜子民的冤魂日日围绕在山里痛苦哀嚎诉说着生前所遭,却无人知晓,日久天长,怨气没有发泄的地方,就变成了恶灵,专残害那些误闯的普通人。他们见了生前折磨他们至死的人恨不得啃其骨、啖其肉、喝其血,却始终不敢真的这么做,因为他们被折磨的恐惧早就已经被刻在了灵魂上,对他们有着天然的畏惧。
“这简直是变态!”陶然当时听费谦讲完心里无比气愤,那些表面道貌岸然一生名誉在身受尽子民供奉的帝王却也做着如此惨绝人寰的事,天理都难容得下他们。
可他们还是容下了。
九五至尊,仗着自己是龙神降世无人动得了便可妄作胡为,大肆残害。
那只妄图吞噬陶然识海的器灵逃走了,现在他们手上只有李奇的不死魂和从李奇家找到的那尊青羊鼎。
楚尘曾试着通过青羊鼎身找到器灵的所在之处,可那狡猾的器灵用隔绝的办法器身与器灵之间的联系斩断了,没有办法跟着踪迹找到。
没有办法,只能改变策略。
六个人有的站有的坐都在缚灵处大厅里想办法,虽然有一半都不是人,但是他们个个都眉头紧皱,低头沉思,心里都不轻松。
钟昂之只是个傀儡,让他来想办法就不指望了,小冉值班只跟进了一点,有太多东西她都不知道,除此以外程衍和陶然就是了解情况算多的人了,楚尘和费谦跟陶然程衍知道的大差不差也就那么多。
费谦从头捋顺整个陈媛被杀案的过程,突然他情急智生,想到了一个人。
他还记得刚接到异控令,到了文物局给他们做解说的那个工作人员的不对劲。
当时他就觉得有问题,这么一想,能把楚尘都迷惑住的,费谦想到这样一种妖。
魅。
民间常说害人的妖怪为魑魅魍魉,魑凶残嗜杀,它杀人手法常常出其不意,防不胜防,速度极快,甚至极少部分人能看见它是怎么杀人的,因此叫法上从来都是魑在前而魅魍魉在后。继而就是魍魉在民间说法不一,有传魍是水中的妖,有说是山中的妖,还有人说是飞禽走兽一类,但实际上魍是个小孩子形态的水中妖,山野村民去水里洗澡常被魍捉弄,拖住一只脚往下拽,使人完全泡在水中淹没头顶,等到被拖住那人憋不住气的时候从淤泥里挖出一条条小虫子让它们钻进人的鼻腔里,这样疼痛难忍加上溺水,双倍的痛处让人生不如死,泡在水里成浮肿状态然后再吃了,魍认为这样浮肿肉会变多,能多吃两口。
而魉则是颛顼氏之子,天生坏坯,结识了魍,因与魍共同害人降下神格,魍拔去自己的妖骨融在了魉的放置神骨的地方,神化为妖来害人,也因此种下因缘,魍魉经常同时出没害人,凡人误以为只有一只妖,所以千百年来一直认为是“魍魉”,它们的杀害的手法残忍却并不怎么厉害所以排名三四。
排名第二的是一只女妖,以一位曼妙女子的形态示人,然则却是长得丑陋无比,不过魅这种妖怪并不以美色迷惑人,她们用的是气味,能排名第二的绝不比魍魉差,她会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就跟着她走。
所以楚尘亏在魅身上也不算奇怪。
费谦不受迷惑是因为都被楚尘分担去了。
这样问题就来了,既然能迷惑了在场最厉害的楚尘,那为什么当时不干脆直接杀了在场所有人呢。
原因是她们不敢杀。
延续几千年,如今的魅大不如前,现在的魅都是被下过诅咒的人,一旦杀人就会遭来天谴。
所以她们不敢杀人。
谈及这个情况,楚尘他们立即开车去了局里找到常教授询问扮作局里工作人员的魅此刻在哪儿。
常教授的身体里就是陈媛——怨,但是他们目前还不打算动她,所以只能按兵不动,等全部一网打尽。
得到了工作人员的住处他们火速前往,没想到到了地方才发现魅已经闻风而逃了。
程衍垂头丧气道:“现在怎么办?又不能动陈媛,还让魅妖逃了,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这句话所有人都沉默了,陶然也低下头,他才刚接触这些东西,“焚鼎献祭”的来龙去脉还没好好消化完,再想魅妖、器灵的事就更是让他缓不过来了。
正午艳阳高照,热辣的太阳晒在身上退掉一层皮,陶然抬头看向刺眼的阳光,加上耳朵还被包着,闷热的不透气,头有些晕,忽觉一点冰凉贴在眉心,进而沁遍全身,等那凉意退去,他才恍惚看见面前的人正是费谦。
又是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真奇怪。
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费谦?
叮当作响,腕上的玉镯奇异繁杂的花纹闪着微弱的光芒,只不过陶然没注意到,那光芒只是微弱的闪了一闪就暗淡了下来。
他只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面前的人身条颀长,长发束冠,淡蓝素雅的衣衫与往日截然不同,一身火红好像更适合他一点,还有眉心一道类似于火焰的纹路。
他看见那人站在梨花树下,笑意盈盈,张开双臂说:“来。”
他想挪动脚步,却又见另一人比他先上前一步扑进了那人怀里,少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安静如许,静静倚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他想,那人一定极温柔,一定有着温暖的怀抱,否则那少年又怎会爱不释手呢,也许扑人的淡淡梨花香气独属于少年。
看着眼前一幕,他竟然心痛难绞,眼圈渐渐红了,眼里酸涩无比。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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