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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他推开“家”门,见到了传说中的那位逢人便被夸赞的“新成员”。

        “新成员”哪儿都好,就是抢走了师父放在他身上的关注。

        “新成员”眉清目秀。

        “新成员”眸若灿星。

        “新成员”懂事乖巧。

        “新成员”

        陶然入眼给人的感觉从外貌上并不是帅,而是守规矩。

        按理“守规矩”是描述人品性的词,应该是性格上的,可在陶然的身上,却直观的把“守规矩”一词带给了他。

        像幼儿园的孩子等着家长来接放学而十分规矩地坐在流理台上,两手撑在身侧扒着吧台的桌沿,晃着两条长腿,闻见声音,便扭过头朝他望了过来。

        那双腿并不是太直,在膝弯处有点弯折,坐在流理台上甩起来却很自然。

        是天生那样的腿吗?

        程衍十分紧张,看到被处里人人夸赞的“新成员”看着自己,有些手脚无措,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裤缝。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到期待中的人反而会这么紧张,就好像一个跟着单身父亲久了的人,突然间单身父亲给他找了个年轻貌美的后妈,又怕自己不讨后妈喜欢一样地忐忑心理,他小心翼翼,又尽量做到大方又懂事。

        程衍:“”

        于是在这紧张安静的诡异氛围中,脚步声自二楼栏杆处传来,是费谦。

        费谦瞥眼扫了一眼楼下这生疏的气氛,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的这小徒弟可是个容易娇羞的小孩儿呢。

        他调戏般对着娇羞的小孩儿吹了一声口哨:“这是你师母,喊两句听听。”

        一句话就让程衍的脸在瞬间红了个透彻,娇羞的小模样不明白的以为是哪家的小媳妇儿被流氓调戏了。

        陶然也是一愣,双腿跟着停下了晃荡,一起红了脸。他从流理台上跳下来,用力瞪了费谦一眼。

        费谦没把他说的这句当师母的话当真,但是娇羞的小孩儿却当真了。

        费谦正要被楚尘扶进极尽空间里疗伤,就听见程衍声音不太大但足够厅里的人听清地喊了句:“师母。”

        费谦口水都要喷了出来,错愕地看了一眼他的小徒弟,那眼神特嫌弃。

        楚尘就在费谦旁边,众人里,他和费谦的实力几乎不相上下,所以那声“师母”听了个透彻。

        本来就安静的厅里因为这一声“师母”气氛朝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

        小冉作为一个会煽动调节气氛的人,果断地站出来。

        “诶呀,干什么呀这是,程衍,谦哥开玩笑呢你没听出来吗?”小冉把程衍从门口拉进来,脸上赔着笑。

        因为当时陈媛一事算是棘手,所以这事很快就翻了篇。

        可那天陶然的反应他看了个清楚,及其微小的动作所有人都没看到,只有程衍注意到了。

        陶然的眼神里藏了一个人。

        程衍跟陶然单独相处的时间不多,一般都是要么小冉在场,要么是钟昂之,或者就是费谦,几乎很少只有他俩站在一起的时候。

        在今天如此特殊的时间里,程衍还是没有和陶然单独相处。

        他顶着屋子里源源蒸腾的热气一步一步向着费谦的方向靠近,他自从有了费谦这个师父,就没有受过苦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费谦都亲自教授他学习灵术的知识,符咒、剑术、扎傀,他刚来缚灵处的时候,还没有这个“家”,费谦在缚灵处的身份特殊,出入哪儿都是自由的,可他刚来,不一样,无论去哪儿,都需要拿出能证实自己身份的身份牌,后来他的身份牌不知道丢在了哪儿,去缚灵处藏书室查一份资料时,没有身份牌不让进,费谦刚好出任务回来看见了这一幕,于是他说以后程衍不管到哪儿去,他跟他一样出入自由。

        后来又因为一些零碎小事,缚灵处的里的一些身份高的人越来越觉得费谦嚣张,于是在一天实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们纷纷站出来对着费谦一顿指桑骂槐。

        费谦原本就是个随性又洒脱的人,他似乎想脱离缚灵处已经想很长时间了,所以在他问了楚尘的意见之后,打算脱离缚灵处。

        可没能成功,上面把费谦在缚灵处的一切权力都剥夺之后把他派遣让他管理着一片小分区。

        他这也算是惹得一身糟,朝中众位大臣不满上书弹劾,他身上背的各种案件数都数不过来,皇上因此大怒把他贬至偏远地方做一名地方小芝麻官。

        好歹算是有官位在头上,费谦却是满脸无所谓地一耸肩膀拍拍屁股对着众人一笑转身。

        走得潇洒。

        来到费谦身后,看到了一尘不染的床上躺着的陶燃。

        陶燃嘴角有一颗小痣,很小很小,小到几乎看不清,在抿紧嘴时那颗痣若隐若现,看着就十分引人遐思。

        他看看费谦,再看看陶燃,当初不怪乎他信以为真,因为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从来没见过他师父这个样子,皱着眉头,焦急,却又无可奈何,他脸上满是疲倦,看起来沧桑了很多。

        程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搭在了费谦的肩膀上,他出声安慰:“师父。”

        程衍又收回,他蹲下来,仰头期盼地看着眉心皱紧的费谦:“前辈会没事的师父,你相信前辈。”

        程衍跟着费谦二十年,见过他师父大大小小的愤怒以及开心,开心是他开怀大笑,愤怒时暴跳如雷,当然,伤心也是有的,只是很少罢了。

        这一次在程衍的眼里,他师父就是伤心到了极致的表情。

        费谦感受到腿上的触感,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还深深皱着眉。

        程衍不知道开口要怎么安慰,还能说些什么,他跟费谦一起守着床上的人。

        小冉这会儿堵在门口,不敢进去,进去里面热得要死,陆唯跟小冉一样像块木头板子堵在门口。

        陶然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不能动,手不能提,他再一看,有个人坐在他的旁边一直握着他的手。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儿来,先看到陶然醒过来的是程衍,费谦因为把脸埋进了陶然的手掌心里所以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觉,所以程衍喊他陶然醒来了的时候,费谦大脑有短暂的空白,那空白时间里,覆盖天地的大火燃烧了一瞬。

        来自血液里的记忆好像春回大地复苏了一般,好像梦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虚妄。

        可又那么的真实,太真实了。

        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燃燃?”费谦从凳子上站起来稍微弯下一点腰俯身看着陶然。

        陶然先是眨了两下眼又眨了两下眼,才干涩着嗓子说:“给我倒点水,渴。”

        “好。”陶然一醒,费谦自然无不应。

        他起来从床头柜上拿了早就备好的白开水。

        水早就凉了,费谦贴心的用他的火属性灵力烤得温热,不凉不烫正好。

        小冉一见陶然醒了,激动地一连串儿地拍打着站在她旁边的陆唯,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喊:“醒了醒了醒了,前辈醒了”也不知道喊了多少个“醒了”。

        陆唯可就苦脸了,别看小冉是一个小姑娘,劲儿不小,陆唯的一条胳膊被拍得疼得他脸上的表情呲牙咧嘴。

        他跨步往屋子里走,再不走,迟早被拍死:“我知道醒了,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疼死我了。”他往里走边还搓着自己半边胳膊。

        肯定红了。

        陆唯心里愤愤不平地想。

        把水杯放下,费谦拿个枕头垫在陶然身后让他靠着。

        他坐下来抓住陶然的手细声问:“好点儿了吗?感觉怎么样?”

        像在之前,费谦不会这么对他温声细气,一觉醒来,他觉得费谦跟一开始见到的不一样了,对待他的态度也有可易察觉的变化。

        他看了一眼费谦握着他的手,他渴望过,做梦的时候。

        刚来缚灵处那几天,他做梦的频次变高了,也更加云里雾里。

        造成这样的好像是在缚灵处当值以后,在缚灵处,几乎每天都能看见费谦,有时候费谦做的一些动作,一些表情,总是会让他分外熟悉,更加奇异的是,他有时候居然能猜到费谦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比如他在画完符时会甩一下符纸,在遇到比较紧急的情况时,他这个多余的动作就没必要了。

        他摇头,看了一眼费谦身后的三人,说:“没事陈媛,抓到了吗?”

        他说完,却没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是屋里的几个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中百转千回,却用疑窦的表情一一扫过众人脸色:“你们都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他最后把视线定格在费谦脸上,观察着费谦脸上的表情。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充满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良久,费谦才若无其事站起来,看着床上的陶然,眼神不闪不躲:“你被陈媛从背后偷袭,受了伤,我们现在是在南市。”

        “南市?”

        一觉醒来穿越了?

        费谦却好像看出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略带复杂的眼神看着陶然:“你没有穿越,的确是在南市。之前又出了一起案子,死了二十四个人,追到南市线索断了。”

        陶然却是没有出声,之前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低着头,费谦先让其他人都出去,让陶然一个人先缓缓。

        屋里只剩下陶然和费谦的时候,费谦什么也没说,他枕着自己胳膊躺在另一张单人床上闭眼休息。

        一连几天追查黑衣人下来,饶是费谦体力足够,精神却也有疲倦的时候。

        陶然扭头盯着他对面床上正在闭目养神的费谦的侧脸,刚醒来,脑中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他这样盯着盯着,不由得又恍了神。

        “你是来救我的吗?”

        “别救我了。”

        “你救不了我的。”

        “我见过你。”

        我见过你!

        我见过你。

        我见过你

        “你你别哭了。”

        瘦小单薄的身影蜷缩成一团,小陶然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维诺胆小的样子就那么展现在女人面前。

        那女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大笑了起来,那声音尖细又刺耳,像粗粝的沙子哗啦在玻璃上,令人头皮发紧。

        小陶然双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咬牙承受着。

        他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着。

        “我见过你,”那长发女人冷漠地看着地上那个缩起来的小身影,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情,她冷漠道,“你死了,他还活着。他为什么没来找你?薛郎?薛郎你在哪里?薛郎?薛郎”

        女人说的话语无伦次,没个前因后果,小陶然并不能理解,他捂着耳朵的手越来越用力,只觉得从女人嘴里吐出的话像指甲挠在玻璃上,刺耳难听,引得人浑身战栗。

        “记得那时候薛郎对我情深义重,”女人冷漠地凝视着蹲在地上可怜消瘦的人影,声音悠长充满了无情,“你也是,那男人站在你身边时,你的眼里只有他,你看着他,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样”

        小陶然:“”

        “眷恋、柔情”

        “那又怎样!他还不是抛弃了你,留你二魂七魄零丁在这世上,一辈子注定多苦多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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