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浓时(7)
不知道为什么,我终究是心心念念着那些灾民的事情。或许是当时在去阑州的路上遇见了连绵不断的大雨开始,想到了若是其他地方也如此便是有灾祸,后来发觉果然是如我所料。因此,心里对于这事的关注便是多了几分。
除夕一日日的近了,我却是有几分慵懒,又想起多年以前过除夕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小,却是要比现在好动活泼一些。我还记得那年第一次遇见楼兮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的时候,不觉轻笑出声来。
嗯,过完年了就要去看看她。
说来我们也是许久没有见面了,可是后来我却是有些不敢见她了。她必然也是听说了我和秦昀的事情的,要是见到了我必然会一直一直说这件事,虽然是欣喜的意味,却是……会叫我感觉极其不好意思的。
所以我决定迟一点再见她。
转眼便是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我睡了一个好觉,早晨起来时,只感觉窗子格外明亮,虽然上面贴了火红的窗花的。我知道昨夜必然是又下了大雪的,外面才会如此明亮。
我起来后,到院子里一瞧,便是忍不住想笑了。却是那调皮的阿蛮,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院子里堆起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几乎是与她一样高了。
那雪人憨态可掬,虽然不甚整齐,却是因了有些歪七扭八而格外显得童真可爱来。最要紧的是那雪人的形状,分明是年轻将军的模样……
阿蛮正在下面笑嘻嘻的看着我,两手和脸都是冻得通红,我一边微微红了脸,一边叫她进屋去暖暖手。
唉,真是惯坏了她了。
因为那雪人实在是做的不错,再加之阿蛮做雪人必然也是挨了不少冻,所以我便是没有忍心悔它的,却是没有想到,晚些时候秦昀过来看见了,又笑得什么似的,看我的眼神也怪异了几分。
却是始终极其温柔的。
他一定是以为,这个雪人是我堆的……
我真的是有口说不出,只有瞪了阿蛮一眼,她却只是吐吐舌头。
然而即便是秦昀来了,我也不能陪他聊太久,我刚刚过了午时,便是要进宫去的,这几年里一向是如此。
其实我自己出宫开府,有一部分原因是我实在不喜欢皇宫里那些繁琐的规矩。宫里规矩多,宫人们便也是格外的紧张,生怕出了什么差池,连阿蛮这般手脚麻利又聪慧的,在宫里也会提心吊胆的。
我进宫来,依然是阿蛮陪着我,常侍中留在了公主府。我走之前交代过,叫整个府里的仆人们,也要好好地过一个年才是。
我见了母后,也还是说一些常聊的话题。不知怎么的,母后这些时日明显看着要老了几分,或许是冬日里空气太干的缘故,我见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心下有几分疑惑。
她见我还是笑着的,但是我总感觉她似乎是在忧心着什么事,总好似心不在焉的一般。
或许,也正是只有忧心才会摧毁一个女人的美丽,尽管她拥有最好的美容之物。
我一边和母后闲聊着,一边在心里揣测着到底是怎么回事。母后向来淡定大方,聪明得体,一般是没有什么事情会叫她不安的,可是……
到底是为什么?
我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承认我有时候依然不够沉稳,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可以知道问题的答案,主动一点又何妨呢?
母后稍稍停顿了一下,垂了眼睑,并不看向我,我知道她或许是在考虑要不要说,或者如何说,毕竟母后瞒着我的事情还是极少的,她从来不把我当小孩子看。
这是一种信任和赞赏。
殿里极其安静,周围有忙忙碌碌的声音,有人急急忙忙走来走去的脚步声,管事们焦急的喊叫声,偶尔炸开的爆竹声……那一刻,我感觉椒房殿真的是静极了。
但是母后终究开口道:“或许,是我想多了。”
我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看见母后这般无奈又哀愁的表情?
“你可知秦思远早些日子便领命去赈灾去了,我起先还道他做事细密,此番必然是无忧了!”母后凝视着我,目光突然炯炯,声音也稍稍提高了些,整个人显露出一种属于帝国之皇后的气势。
我轻轻点头,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猜到了几分,果然是赈灾出了问题了么?当下脸色也是变了变,我自然是明白这种事情意味着什么,可能我们整个年都不得安生了。
母后继续道:“我虽知赈灾绝非易事,可是……可是却也有法可想的,这才与你父皇商议,叫他出马,想着他得胜归来,该是极得民心的。”
“可是他这些日子了,却几乎是毫无进展!赈灾物资运过去,发也发了,百姓却是丝毫不见收敛!”母后说到此,已经是有了微微的怒意。
我一惊,不见收敛?这句话实在是含义丰富啊。难道说,在此之前,其实民众早有不满的行为了?要知道他们虽然是极为弱小,却是相当团结,几万乃至几十万人团结一致,那是多么可怕!
难道,事情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我感觉脊背突然一阵冷意袭来,之前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些了。
“母后,你是……什么意思?”我试探一般的问道,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母后冷哼一声:“那些人必然是受了人的唆使,这才要闹事的。可是秦思远居然镇不住他们?要是再这样下去,圣旨便是要改了的!”
母后的语气变得极为森然而严厉,我看见了她眼底的怒意,突然有些惊惧,毕竟母后极少这个样子的,一旦如此,便是事情真的十分严重了。
圣旨要改?改成什么呢?派军队前去镇压么?我一边想着,一边越发心乱如麻了。
为了这灾民的事情,我们皇室的人心里都在记挂着,却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自己真正担心的事情说不得的,实在是有点大逆不道的意味了,而且若是传的开了,未免会有人造谣滋事,到时候更是麻烦。
眼下,便是只有静观其变了。
我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还是相信父皇和母后的能耐的,他们执掌帝国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以他们执政多年的经验和智慧,此事必将会被化解的。
这样想着,我稍稍心安了些。
母后亦是感觉自己再说此事或许是有些不妥,虽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是此时母后依然在努力给我营造一个安定和平的国家景象,这个我明白。
所以,她随即便笑道:“这些事情,自然有我们大人来解决,静女不必担心这些。倒是你自己,近来与那秦昀,处的如何?”
她的笑里有宠溺的意味,亦是带着些微的调皮,我知道她故意羞我来着,心里有一点点恼怒的同时,也是极为羞赧的红了脸,只含糊的回答道:“和以前一样啦。”
母后笑得如春日里盛放的牡丹,对我道:“那便好,等过了年,便该是秦家的人了。”
我微微低头,知道最近父皇是没有空管我这件事的,毕竟他现在实在太忙,国内各种各样的政事皆是需要他去处理,再加上最近的重中之重灾民的问题……还有,新年之初,按照惯例,帝国皇帝是要去祭天的。
这一次的祭天尤其重要,毕竟有地方发生了灾祸,父皇便认为此事与自己有关,到时候也许还会发一道“罪己诏”……也罢,我恰好也不急这件事,父皇什么时候下旨赐婚便是什么时候,我绝对不催。
我与母后又叙了一阵子,其间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虽然都是一些小事,却是不得不来报告母后,更是有其余的妃嫔的事情,母后都一一办妥了,与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种态度极为正确,我亦是深受此影响。即便有时候做不了自己希望做的事情,也不能浪费时间不是么?叫自己每一刻都过的充实就好了。
所以,我在椒房殿等着除夕之夜到来的时候,选择了读一会儿书。
倒不是我矫情或者装作勤奋好学,实在是没什么事情好做的,我虽然经常进宫,可是除了母后这里别的地方都是不去的,此时更是懒得到处走动,便只有一直窝在椒房殿了。
在母后的书房,我却是又发现了一件东西,叫我很是讶异。
单从外表来看,这是一双小孩子的鞋,看不出到底放了几年,却是光鲜如新。然而它的样式和做工却是奇特,虽然是宫中常见的富丽精致,鞋面上却是镶着硕大的珍珠,即便我见多了珠宝,也忍不住暗暗诧异。
这珍珠浑圆透亮,在满室烛光的照耀之下微微泛着粉红色,看来诱人可爱。每只鞋上镶着这样一颗珍珠,皆是鸡蛋般大小,最为难得的是,两颗珍珠看起来居然是一样大的。
不得不说,这是一双极其奢侈而珍贵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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