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遥遥无期
太和殿上，苏华跪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封静妃的消息传出去，大臣们闹翻了天，都觉得不合礼法。听说尚书令李威正联合其他文武百官，要弹劾……”
皇上坐在龙椅上，一脸淡漠，只几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头。
他从小便是在先皇的培养下长成的，有着超乎常人的聪明和灵敏，朝中风云，他只一下便察觉。
大臣们一向忌惮崔灵，昨日他留宿淑仪轩的消息，是他故意传出去的。
他暗暗的吐一口气，透亮的锋利从眉间喷涌而出。
“尚书令李威，是该惩治惩治了。”
苏华跪在一边，并没有震惊：“皇上要怎么做？”
皇上短短的吐出几个字，字句里没有任何的感情““朕以为，尚书令该死！”
尚书令当然该死，现在尚书令凭借国丈的身份笼络重臣，几乎所有的皇亲国戚都以他为尊，他手下还有一众军队，自从皇上答应他迎娶李瑶华，他便越发的变本加厉，把皇上当成他的提线木偶，一旦皇上有任何的旨意不曾和他商量，他便联合文武百官，一起上书弹劾，真是可恶！
”可是，”苏华拱手行礼：“尚书令杀不得！”
现如今四国来犯，正是需要尚书令手下军队的时候。
尚书令，暂时还不能动！
皇上看上去很冷静，心里早就有了规划：“尚书令不仅控制着朕，还掌握文武百官的把柄，自然不能一刀就痛快了，慢慢的吊着他，不是更痛快吗？”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神色不变。
这才是天子之威！
料理了皇城大臣，屏退了一众丫鬟太监，身边只带着一个苏华，皇上身姿款款的去淑仪轩。
崔灵还躺在床上，微微合着眼，睫毛抖动，枕头边放着一封书信。
他顺手就拿了起来。
“这是崔夫人的信？”他问。
皇上轻佻眉峰。
崔灵睁开眼睛，坐起身，静静的凝望他：“是阿娘的信，皇上怎么来了？”
“这样的语气，静妃是不想朕过来？”
他不置可否地笑一声。
崔灵冷白的脸上透出浅红，低着头回一句：“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嗯”一声，突然问她：“你是喝酒了么？脸这么红。”
她说话了，轻轻的，像一只收回利爪的小猫，软软的：“臣妾没有喝酒。”
皇上眉心一跳，暗暗起了玩味的心思。
“不如静妃，陪朕喝一杯？”
不容她拒绝，屏退了房里的其他人，只余她和他。
取了酒壶来，倒一杯清酒，递给她：“来，咱们喝一回！”
崔灵伸出手，素白的手指接过酒杯，只看着，没喝。
皇上拿着酒壶，就着壶嘴喝上一口。
崔灵见状，只能嘴贴着酒杯，一饮而尽。
清酒下肚，火辣辣的。
“再来！”皇上给她倒酒，算计的光芒一闪而过。
崔灵看着一杯满满的酒，面露难色：“再喝，就要醉了。”
皇上也正细细品味着这酒，听到她这样说，笑道：“醉了，有什么不好的？”
崔灵犹豫一阵，还是将酒喝下去。
她是真的怕醉，心里有太多弯弯道道，怕酒后吐真言。
皇上的眼眸像透亮的珠子一般盯着崔灵。
他想要看的就是崔灵醉，想要听听这酒后真言。
昨日夜里，他没睡，清清楚楚的听到她平静说出的那一句“我恨你”。
他很想知道，她对他有多少不满。
这是一场博弈，无关风月，两个人各有心思，以酒为媒介。
不见刀光，不见剑影，无声的对峙。
酒意甚酣，皇上越发意气风发，崔灵微微斜靠在床头，面色绯红，是真的醉了。
皇上看她一眼，眼神一暗，看似平静的眼眸里掀起云涌风起。
“静妃，醉了吗？”他问。
崔灵痴痴一笑，眼神迷离，懒懒散散的躺着：“皇上要如何？”
·她有些晕，迷迷糊糊的，但是没有完全醉了，意识还是清明。
“静妃觉得，这皇宫如何？”
他手里拿着酒壶，一只手摩挲着壶壁，眼皮都不抬。
崔灵的手敲着酒杯：“皇宫繁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
闻言，皇上看了她一眼：“尽说些套话？”
“嗯。”崔灵大方承认。
皇上扬眉：“告诉我，你自己的想法。”
崔丽把酒杯往地上一扔，钻进被子里，闷声：“一点都不好！”
她卷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目，面色酡红，细密的睫毛轻轻颤抖，眉头紧皱，罕见的流露出脆弱可怜的神色。
她没说假话。
皇宫高楼林立，红墙铁门，外面人人都羡慕其中繁华富贵，只有里面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尔虞我诈，步步惊心。
她一点都不喜欢。
皇上帮她拢了拢被子，又拍拍她的肩背，说：“难道这皇宫，就没有半点好了？”
他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有期待。
不要她说个一二三点，只要她能说出那么一点，他都觉得开心。
崔灵摇头，醉了，语气很软，但态度坚定：“半点都没有。”
皇上的眼神暗了一下，眼底掀起波澜，但立马恢复平静。
果然是一点都没有。
有些时候，人不能自欺欺人，就像他以为困着她就总有一天可以融化她。
但是，这一天遥遥无期。
他认了。
正是黄昏了，落日的余晖斜斜从西边的窗户投射进来，罩在未放帷帐的床上。
皇上抱着崔灵躺在床上。
崔灵睡了，满身酒香。
皇上没睡，一只手撑着头，侧对着崔灵，手一下一下的卷着她墨黑的长发，温柔得简直不想朝堂上所说的那般，是个薄情寡义的暴君。
“下个月，是你的生辰，想要什么？”他问。
没有人回应他。
半晌，他凉凉的笑一声：“从前，我还知道你的喜好，现在是完全不知道了。”
他自称“我”，而不是“朕”。
说起这个，他眼色忽然一沉，想起皇后将他安插在淑仪轩的眼线换掉的事情。
淑仪轩的事情，他自以为尽在掌控之中，但是没想到皇后敢在他的面前耍小聪明。
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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