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结局
随着各个基地军队的集结，他们来到了末世的边界处。
那是楚怀云第一次见到末世之中有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他们或是长得贼眉鼠眼、或是平平无奇，有的带着朝气与奋发，有的面黄肌瘦却神色熠熠。
他们真的千奇百怪。
可这却也偏偏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地方。
因为不同，所以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生动，如此独一无二。
这一天，他们，站在一起，遥望着已被打碎的屏障之后的敌人。
无声而寂静。
楚怀云看着对面强大的敌人，她想起昨天，赵萱与她的谈话。
“真的要打下去吗？我们如果输了，便是无人生还。”
“阿萱，你信命吗？”
赵萱一脸不解地望向楚怀云。
楚怀云笑了笑，道：“曾经我是半分不信的，可现在我不得不信。”她望向赵萱，接着道：“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命运的轮子轧过来，我也顶多是粉身碎骨。赢了是最好，可若我输了，至少我也给想要守护的人拖延了生还的时间。”
楚怀云站起身，面朝火堆，背对着赵萱，她的声音悠扬：“阿萱，这场战争，硬要说的话，既是一时兴起，也是蓄谋已久，既是为了战争，也是为了和平。”
思绪回笼，楚怀云的眼神逐渐坚定。
他们要我的命，我诛他们的心。
拿着信号弹的楚怀云缓缓抬手，枪口朝着天空。
“砰——”
蓝色的晶莹在空中四散。
那一刻，战争打响了。
而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战。
——
楚怀云的手臂酸痛着，她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丧尸多少人类，脸上溅满了猩红的鲜血，她像是一台杀戮的机器，麻木而残忍。
她不敢回头，仿佛只要不去看，身后的战友便都完好无损。
顾城阳偷偷地猫在一边，手中紧张地攥着什么东西，他咽了咽口水，鬼鬼祟祟地前进着。
为了加大胜算，他自告奋勇拿着炸药准备去炸毁敌方的临时军火库，一旦他们的武器没了，楚怀云离胜利便会更进一步。
就在这一紧张时刻，顾城阳感觉自己身后有个人在戳他，他身体一绷，本能地想要开始逃窜，却听到身后是熟悉的声音。
小猴子蹲在那里，说道：“你行不行？”
顾城阳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在这里？我不行，难不成你行？”
小猴子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我偷偷跟来的，我也要打仗！”
顾城阳道：“快去安全的地方，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玩闹的时候。”
小猴子有些失落：“好吧。”
顾城阳觉得有些古怪，什么时候小猴子成了这么容易妥协的人了？
但他没有细想，而是更加专心地望着周围的环境，继续悄悄前进。
他后知后觉才发现，手上的炸药不知道在何时被一个盒子给替换了！
顾城阳一惊，他慌张地四下搜寻着小猴子的身影。
可是答案很明显，没有。
他急了，一个恐怖而荒诞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打转。
小猴子他……不会是要代替他……去放炸弹吧？
顾城阳六神无主地开始朝着军火库那里潜进，只是这一次，他的速度快了很多，人体散发的热气在镜片上凝结成水雾，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甚至不再如往常那样慢条斯理地擦掉雾水，直接摘下了眼镜眯着眼开始前进。
顾城阳想了很多。
那是他们一块相处的快乐时光，点点滴滴汇聚成川流，在生命的河海里生生不息。
顾城阳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可现在……
他拳头握紧，小猴子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能让他去！
小猴子十分顺利地潜进了地方的军火库，他昨天有偷听他们的决定，自然知道炸药应该摆放在哪里。
他瘦小的身板与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皎洁的眼睛格格不入。
他躲过了层层守卫，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可就在他安装炸弹之时，一个军官却冲了进来，将小猴子抓了个正着。
那个军官大吼着喊人来，小猴子看着手中的炸弹，苍白的唇紧抿着，他的脸上是不屈和坚毅。
他还不能走，炸弹一定是在这里爆炸！
军官抽出腰间的□□，朝着小猴子连开数枪，小猴子凭借着多年灵活的走位躲开了射击。
很快，弹夹里的子弹就打完了，军官想要抽出腰间的刀来收拾这个令人厌恶的小鬼，却发现自己的腰上绑着一个已经启动的炸弹，上面倒计时写着：30秒。
军官慌了，他边开始拆卸腰间的弹药边往外面跑去，他想要把炸药扔出军火库。
他是知道后果的，就算是把他炸死，他也不能让弹药在这么重要的地方爆炸。
小猴子自然不能让军官得逞，他猛扑到军官的脚边，死死拽住军官的腿，不让他前进。
这一举动着实把军官逼急了，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朝着小猴子瘦小的脊背扎了下去，刀穿透了他的身体，刀尖穿透腹部沾着不断滴落的湿热的血。
小猴子看着肚子上冒出的刀子，咬了咬牙关，手没有松开。
军官气急败坏地又扎了他好几下。
小猴子咬着牙，在心里默念着。
5……
4……
顾城阳跑到门口，就看到了让他目眦尽裂的画面。
军官男人举着刀一下一下凶狠地向下扎去，小猴子趴在地上死死攥着军官的腿，他米色的长衫背面满是晕染开的血色。
那双平日里狡诈的眸子在此刻亮得惊人。
3……
2……
小猴子已经看到了门外呆立着的顾城阳，他苍白着动了动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快跑。”
1……
下一刻，火光冲天。
顾城阳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他看着小猴子的身影被火光淹没，面前似乎飘来了什么东
西，他伸手一抓。
是一块毛绒手环。
他记得，那是小猴子从楚怀云身上偷来的……
他居然还没把这个还给楚怀云啊……
熊熊烈火下一瞬就将顾城阳包围，这里，除去燃烧的火焰，便再无声息。
——
血液从楚怀云的手臂上不断滴落，她被对方的异能轰出数米开外，腿似乎断了，怎么也站不起来，她躺在那里，余光看到满身是伤的江承宴，还有那些不断倒下的人。
天不知不觉间就被乌云笼罩，豆大的雨滴砸在她的脸上，浸湿了她的发。
恍惚间，她眼前的空间变得一片雪白，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很轻。
她看到，她的对面是另一个自己，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那个自己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浑身上下干净清爽，就像是四年前的自己，美好清宁。
白衣的自己眉眼弯弯，眼里布满星辰，柔和地望着一身黑衣甚至看不清血污的她，悦耳的声音在纯白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动听：“楚怀云，什么是英雄？”
楚怀云愣了愣，缓缓开口，声音是数不尽的沙哑与沧桑：“英雄是……带着所有人的期许，英勇而无畏地斗争，直至胜利曙光的到来。”这是曾经的她所认为的英雄。
“错。”白衣少女摇了摇头，脸上明艳的笑容渐渐消失，那双灵动透亮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暗淡腐朽，“英雄是……明明知道前面深渊万顷，却依旧要孤身一人为了那些所谓的信仰和执着，以绵弱微薄之力尝试去撼动那些无法逾越的力量。最后失去一切，甚至自我牺牲。
英雄是……是一意孤行，想要守护的守护不住，想要阻拦的却在肆意增长。
长埋地下的永远都是那些奋起抗争者，享受胜利的永远都是那些顺应时代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
楚怀云的双眼有些失神，她在问自己，是啊，凭什么呢？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很多很多人的身影，他们仿佛站在了她的面前。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你们的物资啊！楚怀云，你何其天真！”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哥哥！是你害死了大家！”
“理想永远都只会是理想，因为它永远都成为不了现实！”
“真相是需要代价的。”
“你以为乌云卷走了太阳，向日葵就会转向我们吗？”
“称颂希望和理想，这是你的自由，但仅凭这个打动不了任何人。”
……
是啊……这一路，真的失去了好多……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他们为什么还要战争呢……
他们根本没有胜算啊……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一意孤行去找出真相，是不是所有的、后来的战争就都不会发生了呢？
范达旦、西娅、快刀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楚怀云有些奔溃地跌倒在地上，双手掩面，肩膀颤动。
她好悲伤，却流不出一滴泪。
“楚怀云，你就要这么认输吗？”白衣少女喃喃道。
楚怀云一听到这话，她浑身一怔。
“我们可以成为阳光……”
“凯蒂，如果……你到达了那个终点，可以给我们送上一束花吗？”
“请你不要忘记我们的名字。再见，少校。”
“这个代价从来都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引起和决定的，是所有人自己做出的选择。”
“我们的世界和镜子一样，都是支离破碎的。而且……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视线渐渐模糊。
她颤抖着手捂住了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的脸，她迫使自己发出声音：“我不甘心。我不认输！因为……因为英雄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因为我的身后从来都不是空空荡荡的。
江承宴、赵萱、阿蛮、顾城阳、李伯、钱斯启、姜丹、钱夕、雷欧、西娅、快刀、阿彪、晴晴、顾漠北、培德尔、凯瑟琳、范达旦……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逝去的，他们都一直站在我的身后啊！我不是一个人在行走，而是背负着他们所有人的期许！”
“那就醒过来！”
她的双眼猛地睁开，敌人在她昏迷时已经来到她的身前，背着光站在那里，手上高举着刀子向她扎来。
楚怀云挣扎着抬起手准备握住刀刃，却不想一只手先她一步握住了刀子。
鲜血滴在她的额头，又被雨水冲散，滑落。
她瞪大了眼看着浑身是伤的江承宴，他满眼担忧地望着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手上的伤口。
敌人猛地抽出刀子，又是大量的鲜血被带出，像是花瓣散落在四处。
这时候，江承宴的胸口突然被破开了一个血窟窿，一只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楚怀云朝着他身后望去，是另一个人在偷袭！
枯竭的身体里猛地迸发出一股蛮横的力量不由分说地将面前的两个撕得粉碎。
楚怀云站起身抱住跌落的江承宴。
她喊道：“江承宴！别睡！”
江承宴的唇瓣开开合合，却吐不出半个音节。
楚怀云拿出了一枚晶核，喂到了江承宴的嘴里，用风裹住他，以免他收到二次伤害。
她抬头，看着仍然源源不断聚拢过来的敌人，眼睛微眯，狂风在她的周身卷起，裹挟着冰凉的雨水打在所有人的脸上。
江承宴扯了扯她的衣角，楚怀云垂首看着他。
江承宴虚弱道：“你会死的……”
楚怀云温柔地笑了笑，她虔诚地在江承宴的额头印下一枚吻，说：“我不在乎了……”
她站起身，双眸泛红，随着风暴的聚拢，她的耳朵已经渗出了鲜血。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让他们明白，没有枪炮的我们依然可以打破他们固若金汤的城池；让他们明白，我们这些被称为试验品的人类，照样可以推翻他们的强权。
任何死亡都阻挡不了我们渴望和平、公平的心，我的身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那一刻，楚怀云的身后仿佛站立着无数的人影，那些死去的、逝去的人，他们就这样定定地站在她的身后。
她站在断垣残骸之中，挺直了那孤高的脊背，血红的眸子里闪烁着坚毅与无畏，此刻的她，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就像是一个太阳。
楚怀云吐出了一口血水，望着无数的敌人，呐喊道：“去和数以万计的亡魂道歉吧，杂种。”
——
赵萱被两根巨大的钢筋戳入了肩膀，钉在了墙上。
她就像是被压在十字架之上受刑的罪人。
赵萱看着面前不断形成的飓风，看着风暴中央那个定定的身影，她笑了笑，她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便是和楚怀云走下去。
因为有了理想，才觉得一切都值得。
朱唇轻启，轻歌曼妙。
“人间乐，悲与喜音落指尖
唤天下寻常人家团圆，不再是痴愿
人间乐，聚和散无休上演
此生一曲终了随西风，送我归家园……”
歌声落下，赵萱咳出了一口鲜血，那颗灵动的头就这样垂了下来，再也没有抬起……
某指挥室内。
一名长官模样的男人抬手准备按下按钮。
身后的人阻止道：“长官，这些原子弹一旦发射，我们在那里的人也会全部死去的！”
男人冷漠道：“这些实验体已经失控，我们需要彻底销毁。”说完便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身后的人看到这一幕，一想到接下来画面里的惨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几丝不忍。
——
即便楚怀云的风暴杀死了很多敌人，可他们还是赢不了。
楚怀云被击落到地上，这一次，她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血色氤氲的视线中看到一颗巨大的原子弹正飞速朝着他们而来。
她艰难地爬向江承宴，而江承宴也在爬向她。
他们看着彼此，额头靠着额头。
楚怀云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可能看不到更多的晚霞了……江承宴……如果你记得该多好。”
江承宴搂住她：“现在的我很爱你，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会爱上你的，不由自主。”
“嗯。”楚怀云和江承宴都闭上了双眼，拥抱着彼此。
消失在巨大的烟云中。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
“是否启动第三轮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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