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误闯罗酆断执念
常乐出嫁之前,明帝问过她为什么非要傅容不可。
明帝只差架着把大刀跟她说苏恒有千好万好。
“我与苏将军到底是有缘无分。”
她要傅容,只要傅容,嫁给傅容成了她心底的执念,彼时她不明白这执念到底是什么,是感激、承诺还是爱。
直到她奋不顾身扑向傅容,替傅容挡下那一鞭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大抵是有些爱傅容的。
也许自前世,在她对秦靖爱而不得,她的影温暖了她一寸寸冷掉的心的时候,她的心就有一股热血是为着影流淌的。在傅容小心翼翼地暖着她的脚陪她听雨的时候,在他纵容她去马百里的时候,在他为了发烧的她不顾安危夜扣宫门的时候,在他陪了她一整夜的时候,这股热血越聚越多,直到今日,为秦靖冷掉的心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被傅容融化了。
咚,咚,咚。
常乐自醒来后便乖乖趴在床上,等着傅容给她上药、喂饭,全然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模样。
傅容比常乐伤重,却比常乐痊愈得快。
常乐笑他是挨惯了家法,身体都习惯了,皮实得很。
傅容气得差点摔碗。
可又惦记着常乐只吃了两三口粥,胃里只怕饿得慌,只好咬牙切齿的继续喂她。
常乐最是喜欢看傅容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阿容。”
嗯?
傅容只来得及瞧见常乐放大的脸,唇上便被一团香嫩的软肉堵住了。
“我很欢喜阿容。”
常乐到底脸皮薄,没敢太得寸进尺,亲了一下就很快分开,嘴上依然不愿错过表忠心的机会罢了。
“阿容有没有一点喜欢常乐?”
“不太喜欢也没关系,常乐会让阿容一点点喜欢常乐的。”
话虽如此,傅容还是瞧见常乐气鼓鼓的脸。
“唔,这粥是不是没熟?”
常乐一脸不解,明明就熟了呀。甫一抬头,便被等候多时的傅容擒住。与常乐蜻蜓点水般的吻不同,傅容的吻来得更炙热,更叫人意乱情迷。
“唔,痛啊。”
没好全的伤口才一接触被褥,便疼得常乐龇牙咧嘴,连连躲藏,傅容也失了再继续下去的勇气。
“阿容,有了你的心意,我便是水里去得,火里也去得了。”
傅容笑她傻。
“可瞧完了?”
清冷的声音如同当头一棒般将他波光淋漓的梦境打碎,记忆逐渐回笼,他是谁来着,哦,他的名字叫苏恒。
他误闯进了一个叫罗酆山的地方……
冥界来了个大活人!
挽灯听小鬼议论起这事儿的时候那活人的凡体已经被渡河里的饿鬼撕咬得七零八落,面容也被污血覆盖,瞧不太真切了。
“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凡身也敢不自量力闯我罗酆山?”
挽灯不以为意地瞥一眼还扒拉着男人凡体不放的小鬼,纵然大餐难得一遇,受到威慑的小鬼还是瑟缩着不甘心地退下了。
男人一袭锦衣被小鬼撕扯得稀巴烂,腿上也被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洞,挽灯看了一眼,嫌弃地收回打量的目光,吩咐鬼使道:“把这人运到孟婆那去……不不不,没事还是别去扰她清净,扔到老黑和老白那,人……活着就行。”
鬼使得了令,一鬼一只腿扯着男人就走远了,丝毫不顾及男人的伤口因他们的行为正二次受伤,血也潺潺流出染了一地。
挽灯气得给了他们一鬼一脚。
那男人再怎么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她言语里的不重视竟成了他们放纵玩笑生命的资本。
当着她的面都敢如此,自己看管不到的地方又会如何无法无天?
真是反了天了。
见二鬼使匍匐在地,连连求饶,挽灯一贯欢笑的脸上也没松快几分。
一团黑气顺着二鬼使的腿脚盘旋而上,越积越多,最后将他们两也包裹得严严实实,见到他们苍白脖颈上隐隐爆出的黑色青筋,挽灯有些于心不忍,欲出声阻止那只隐没在黑暗里看不见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狠下心没吭声,眼睁睁瞧着二鬼使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
二鬼使谄媚的脸霎那间变成没有生命的一撮尘埃,与深褐色的土地合二为一,快得叫挽灯不禁怀疑过这两个鬼使有没有存在过。
黑色的气息又缠上挽灯的手腕,同方才的肃杀无情不同,此刻的它温顺得像只忠诚的大狗狗。
“辱你,该死。”
明明只是情人间的呢喃,挽灯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周围鬼众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她其实有一点点想念温暖的人间。
人有邪恶人,鬼有善良鬼,以偏概全虽然不公平,但究根结底,愿意给予一个未知人善意的人总是要比鬼多些的。
“晚晚,不要厌弃冥界好不好?给我点时间。”
挽灯霎时间的情绪变化虽然细微,满心满眼都在她身上的褚无渡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挽灯笑了笑,没说话。
褚无渡也不吭声。
晚晚爱他,愿意陪他呆在暗无天日的冥界受苦,她信誓旦旦的说要把冥界建立成另外一个人间,可……
他看着来往因为灰扑扑而变得有些碍眼的魂灵。
相信会给冥界带来希望是真的。
也许一千年后,两千年后,冥界真的会变得不一般。
可——
太慢了。
投入希望见不到会堆积失望也是真的。
没有人的希望会是源源不绝的,强大如挽灯也不行。
若是……这些灰扑扑的玩意儿能少碍她的眼些……
他想……有些事情他该加快脚步了。
苏恒早便醒了,可他不愿意睁眼。
似乎只要他不睁开眼,他就还能多和梦里的人相处一刻。
“为何不愿醒?”
那声音带着蛊惑和些许并不叫他排斥的凉意,萦绕在他心头,一探究竟。
苏恒心头酸涩,堆积着的千言万语一瞬间涌上喉头。
“我……想见一个人。”
“谁?”
“一个女人。一个我确定没有见过,又无比熟悉的女人……每每她用含着泪的眼瞧我,我就觉得心中被什么揪着似的,疼得我直不起腰来,人也喘不上气。”
苏恒似重病复发般蜷缩着,冷汗如瀑布般讲他打湿,脸上的红潮也似高烧般久灼不退。
那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也许,你见到的,是前世篆刻太深的因果。”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话里的含义。
“她是……我上一辈子见过的人?”
“嗯,听你的描述应该是一个你非常非常对不住的人,因为上辈子的亏欠,换你这辈子久久挂肠,念念不忘。”
他攥住手,过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能再见她一面吗?”
“人间我不确定。”
苏恒大失所望,却听那声音又道:
“罗酆山是我的地盘,我可以设法拉你入局,给你一个重来的机会,但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于是,在镜花水月里黄粱一梦。
“她没有选择我。”
不是询问,苏恒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没有为什么。你和她的缘份在上一世便尽了,即便在你构建的世界里先和她有了婚约,即便你愿意为了她舍弃前世你最看重的兵权,把一片真心捧到她面前去,她不愿就是不愿,纵使你再不甘心地在她和他之间添加阻碍也改变不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和她依旧没法圆满。”
苏恒只是沉默。
那声音又道:“你若不信,此梦境不作数,我许你推倒重来。”
“不必,正如阁下所言,我和她到底是有缘无分,再来一次只怕也是同样的结果。但我有一事不明,阁下称万物总有因果,为何我不管怎么努力,得到的依然是一场空欢喜?我的因种下了,我的果又在哪里?”
这次换作那道声音沉默。
见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苏恒苦笑一声,心中执念未消。
“秦靖已经死了,晋宁也死了,苏恒,不是所有的遗憾都来得及在下一世弥补,我想,被辜负的那个有不选择原谅的权利。她已经向前走了,你又何必陷在原地,不肯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梅雨季,常乐照常窝在傅容怀里听雨。
思绪回到一个很久很久之前,她还是晋宁……的魂魄的时候。
穿肠毒药很快要了她的命,她死后,魂魄从身体里飘了出来,她就蹲坐在一旁,等着这出自己主导的大戏落幕。
秦靖差点死了,追着她用长缨枪自尽,可巧她皇兄给她叫的太医就在旁边,马不停蹄就给秦靖用上了,说说,这算不算是她救他一回。
不管曾经的那一箭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恩她在这一刻总算还尽了。
她听见她便宜哥哥冲着秦靖说:
“想死,没那么容易!别想这么早下去脏了我妹妹的轮回路!来人,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
晋宁:谢谢啊。
她没想过她哥是一个如此一言九鼎的人,毕竟——她向便宜皇兄揭发秦靖和张礼等人所为时,唯一提出的恩典便是留秦靖一条命在,容他去追寻想要的自由,不必再为被兵权、朝政所累。
晋安看她的表情很复杂,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应了。
她哥不怨她胳膊肘往外拐就罢了,对她竟然还是有那么一丝真——兄妹感情在的,晋宁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自她出生以后,几乎抢走了父皇所有的目光和宠爱,导致她哥的成长父亲这个角色几乎是缺席的。
于情于理她哥都不应该太待见她。
毕竟他都和秦靖说:他和晋宁二人,晋宁最肖父皇,有治世平天下之大能。
她当时在殿外就被吓得打了个冷战。
她还以为即便是她没有病入膏肓,她这个便宜皇兄也不会听老爹的遗照,乖乖给她修个公主府,叫她后半生安安稳稳地做个便宜公主。
没想到她哥竟然真的照做了。
父皇给她留下的空白圣旨她都没用上。
是的,她向父皇讨圣旨的时候本来是为了她和秦靖归隐用,那时候没想好要定居在哪,要多少嫁妆花,于是就要了张空白的,她爹说一张不够可以再来一张,打开国库的私印给她抛着玩,把国库全搬过去他没意见、走到哪里看上哪里把哪里划作私郡就是了。
也不知道他爹现在下去了是不是被列祖列宗用扫帚追着打。
她严重怀疑她爹那个时候虽然脑袋迷糊了,心却一点都不糊涂,早早就给她留下了保命的护身符。
只是爹啊——
你就不怕我拿着这张圣旨顺便去跟你儿子抢个皇位玩玩?
反正再给她哥是个心眼玩权谋也玩不过她。
她更怀疑即便哪天她真这么干了,等下了黄泉见到她爹的时候她爹也会乐呵呵的问她皇位坐得舒服不?需不需要加个垫子?
没办法,在他父皇眼里,整个栾国都欠了他宝贝女儿,把天下都补给她他也甘愿。
所以说啊,她那个便宜皇兄,实惨。
还好,有她这个做妹妹的时不时站在晋安的角度心疼他。
她刚出嫁的时候生怕她和秦靖关系好,担心她和秦靖一起覆了他基本已收入囊中的天下,又不敢在父皇面前表现出来,活生生把自己折腾病了好几次。
唉,最后她实在看不下去,一碗无子汤喝下去才算安了他的帝王心,也不晃她那天太医都没敢叫、在床上打滚疼个半死。
呵呵,扯远了,总之,她很感谢便宜老哥替她还了最后的恩。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出现了,她猜那是黑白无常,但是很奇怪,这两个鬼差竟然没有像传闻里说的那样锁她的琵琶骨。
晋宁跟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罗酆山的地方,额,就是地府,见到了一个天仙似的女人。女人说她于社稷有功本该在冥界享福,但命格不够厚重,还有一段恩情未消,怕是受不起滔天的富贵。
说人话就是她还是得投胎转世,把恩情还完一点再回来。
另一个长得一脸慈悲的女人端了一杯泛着青光的汤给她,说这是孟婆汤,问晋宁要不要喝。
晋宁把心一横、大手一挥:不必,我还有要记得的人。
那女人在背后笑她痴。
晋宁笑她看不穿:好驸马还在等我,我怎么敢忘?
记得有记得的好处,但也生出不少波折。
比如,张礼竟然真的投胎转世成了皇帝这件事,还是她的皇叔。救命,虽然上辈子你的死跟我脱不了关系,但是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你放过我,不要找我索命啊。
晋宁还想起:他娘的,是不是就因为上辈子驸马发生了集体政变的事情,所以她那个便宜哥哥才定下了驸马的三不,差点叫傅容没在新婚之夜直接掐死她。
傅容何许人也,当朝太傅之子,自幼饱读四书五经,张口闭口都是贞观政要,是注定要在朝堂上大有作为的人,因为一道赐婚圣旨,傅家二十年的培养打了水漂,傅容也因此没正眼瞧她好些日子。
我那便宜大哥诶,你心血来潮一道旨意差点毁了你妹的终身幸福,你在地府给我好好等着,不准轮回转世,看我死了以后不回去掐死你。
现在嘛,她只想老老实实和傅容听完这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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