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忙过这一阵,安元松闲起来。

        她也不急,每日挑着扁担出摊,走街串巷赚点零碎。

        回来得空,就继续就着编织,借此不让自己多想,倒是将应承陈何氏的事,忘得干净。

        以至于陈何氏带着媒人上门时,一脸懵,手撑在门上不大乐意叫人进去。

        “外头风大,杵这做什么,赶紧进去呀。”陈何氏边说着,身子边往前挤,手搭安元肩上推了推,示意她进去。

        安元只好侧身,让他们进来,她扯出个笑道:“我去给你们倒水,先进屋吧。”

        说着,自顾到厨房拿碗。

        陈何氏见她今日地上收拾得齐整,心里头满意,笑对媒人道:“别瞧这孩子一人住,还是爱干净的,平时干活也利索,看她刚刚肯定又在忙呢。”

        那媒人姓陈,跟陈何氏年纪相仿,人瘦小点,面上敷着层薄粉,看着白净显年轻,不过可能是经常笑的缘故,眼角爬着的细细纹路,到底显出了年纪。

        他着青蓝色的衣裳,边角绣着细密花纹,是个爱俏的,跟壮实的陈何氏站一块,比较扎眼。

        听陈何氏这话,他顺着打量起这屋。

        地不大,就两间房,挨着个小杂屋跟厨房,屋起得也有些年头了,墙角还能见到剥落的灰。

        角落里给鸡搭着窝,早上安元喂过食,就将它们赶出屋外跑了,笼里现只窝着个要下蛋的老母鸡。

        鸡窝往前搭着个几条竹棚,绿藤顺着爬满了上边,有几条还搭到墙角去了,夏天就是个乘凉好地。

        如今秋风一吹,叶子开始发黄掉落,藤里垂着三两木鳖果,已经开始成熟,果子外边开始染起黄颜色。

        安元平日就喜欢呆竹棚下忙活,她早上扫过一回地,将落叶跟竹屑都扫走了。她不知道陈何氏要带人来,地上放着好些劈好的竹篾,凌乱堆着,边上是个没做完箩筐的。

        陈媒人笑应道:“能有个手艺养家糊口,就很不错。”

        两人说着,到屋里坐,安元端着两碗水进去:“来,喝水。”

        陈媒人笑着应下,暗里打量起安元来。

        安元长得周正,人结实肤色晒得也均匀,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觉精气神很足。

        陈媒人问道:“方才瞧院子里头堆着竹片,是在忙活计吗,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是前两日片的竹篾还剩点,就想着把它编完,不打扰。”安元客气道。

        “这孩子就是闲不住,前两日才交活,今天又自己捣腾起来。”陈何氏笑着搭腔。

        安元笑笑:“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陈媒人瞧她说话,大大方方的,带着笑模样,给人感观很舒服,不由在心里点点头。

        拢着问了不少话。

        从年纪,活计,问到家底,生辰等。

        这连环发问,底都要扒清的气势,让安元拘谨得脚趾都要蜷缩起来了,直想随便找个借口离开这屋,全靠理智克制住了,碍于陈何氏的面子,还要勉强自己拉着笑脸。

        反正陈媒人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主动搭话。亏得还有陈何氏在帮她说好话,活跃气氛才不至于冷场。

        陈媒人过来,主要是想看人相貌品性。

        一轮话聊下来,她心想:是个好姑娘。

        可惜就是年岁大点,家里穷点,但不至于找不到郎君才对。

        陈媒人心里疑惑:莫不是性子挑剔?

        “不知道我们小元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呢?有没有可心的对象?叔给你说媒去,一拉一个准。”陈媒人半试探地逗她。

        安元咽了咽口水:“能过日子就成。”

        陈媒人道:“这话说的,能过日子的郎君多了,你是喜欢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心里多少有点想法吧?”

        安元一听,目光求救般地瞄向陈何氏:“瘦的吧,不用太高也成……”

        陈何氏连忙打圆场,道:“她要是有主意,能寡到现在。这不还要麻烦你多费心。我们家要求不高你也知道的,能踏实过日子就成。”

        “你凑成对的,从村尾都能排到村头了,我跟她婶都很放心。瞧她一天天的跟闷葫芦一样,我也没什么指望,能有个郎君愿意跟她踏实过日子就成。”

        “瞧这话说得。”陈媒人笑着摆手,心里有了主意,“成,这事包在我身上了。保准给小元找个可心郎君。”

        “这事可就拜托了。”陈何氏说了几句捧场话,和气将人送出去。

        安元笑着跟在后面,等人走出去,才长呼口气将门关上。

        陈媒人道:“之前听这孩子名头不大好,瞧着还可以啊。”

        陈何氏看了看关上的门,小声跟陈媒人说:“我说了孩子人不错。就因为被捡回来,村里有那些碎嘴爱说闲话,才传出这些风言风语,加上家贫,被耽搁到现在。”

        “现在孩子也能自己靠手艺吃饭,就是年岁不小了,你可得多上心,找个可心郎君给她。”

        陈媒人自然也是有打听的,听她这话心里疑虑早打消,点点头:“放心吧。”

        安元回到屋里,心思漂浮,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编织。

        要说喜欢,当然是有的。

        大半年前,安元去山上砍竹子的时候,捡到一郎君。

        那郎君当时依靠在树下,小腿血淋淋一片,不知道是踩到狩猎夹还是怎么了,可把安元唬一跳。

        他身形纤瘦,面无血色,眼睛紧闭,低声喘着气,许是痛得受不了,口中不时溢出一声□□。

        “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啊,我扶你去看大夫吧?”安元走近那郎君,出声问道。

        那郎君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周边,听到声音睁开眼,惊诧警惕地看着安元。他见对方穿着朴素,虽然高大,但是面相瞧着老实淳朴,身后地上放着三根竹子,手上提着镰刀,神色关心地看着他。

        估计是这边的农户上山伐竹。

        那郎君放松警惕,心想得救了,他虚弱道:“我腿疼得走不动,你可以背我吗?”

        这小郎君看着年岁不大,也不知婚配没有。这背下去被人瞧见,说不好要受些风言风语。

        安元欲言又止,那郎君许是看出她的顾虑,道:“其他无妨碍的。我都伤成这样子,捡回条命要紧。”

        说得也是。

        “冒犯了。”安元放下镰刀,扶着他手臂,将他搀扶起来,而后蹲下,让那郎君靠上来。他伤腿使不上劲,安元也不敢碰,只能用手臂托着他臀部。

        她看了眼镰刀,将它踢到树边用树叶盖住,准备下午再来拿。

        安元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她下了山,挑了条小道回去,亏得这会快午时,那些人忙着做饭,还有下地没回来的,路上倒没碰见人。

        她将人背回家里头,那郎君唇色煞白,眼皮子耷拉要往下垂,说话都没什么气力。

        安元一惊,连忙去敲隔壁陈家门,陈何氏来开门,安元指了指自己屋,着急道:“叔,有个小郎君受伤了,拜托你去照看下他,我去叫大夫。”

        说完,急匆匆往村头赶。

        他们村有个老大夫,这会正在自家院子晾晒药材,安元简单说了下,老大夫连忙去拿药箱子,往她家里走。

        陈何氏已经将人扶到床上,大夫进去,掀开裤子想看他伤口,那血凝固着都撕不开:“快去烧水,给我把剪子。”

        安元应声,连忙去起火。

        陈何氏也顾不上做饭了,帮着打下手。两人忙进忙出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得大夫长呼口气,道:“行了,没事了。”

        安元跟陈何氏,可算是跟着送了口气。

        安元看了眼,那郎君已经昏睡过去,老大夫道:“他这伤口深,都要见骨了,可得好生养着,不然只怕留下病根。让他先睡会吧,一会你上我那拿药,把药熬了,记得叫醒他喝了。”

        “诶好。”安元应下。

        “他晚上可能会起热,你注意点,要是发热了,就用冷帕子给他降温。”老大夫说完,想起什么一般,看着安元:“这郎君是你什么人哪?”

        “我在山上看他受伤,想着救人要紧,就带回来了。”安元含糊道。

        老大夫没再说什么。

        倒是陈何氏,想了又想,等她拿药回来,拉她到角落里,小声问道:“你可知人家底细?这可不是阿猫阿狗,万一有歹意,可不是引狼入室?”

        安元觉得他过分紧张,道:“不至于吧,他腿都伤成这样子,要是没遇着我,可不是尸体凉了都没人知晓,能有什么歹意,总不能是自残吧。”

        理是这么个理。

        “可荒山野岭的,还伤成这样,别是惹了什么人,你可要问清楚。等他伤好了,赶紧送走吧。”陈何氏道。

        安元点头:“放心吧叔。我没打算一直留着他。”

        陈何氏见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便回家继续做饭去。

        安元整理了下屋子,把盆剪子那些收拾起来,见时候不早,也放米下锅。

        想着老大夫叮嘱,翻柜底找出药壶,把药放里头煎熬。

        那郎君一直没醒。安元端药进屋,见他昏睡时候眉头也是紧蹙,可能是伤口痛极。

        她放下碗,轻轻碰他手臂:“醒醒,起来吃药了。”

        梦里黑雾笼罩,他疾步往前跑着,后边伴随急促的脚步声,那道嗓音阴冷充斥着满腔恨意:“不能留他!”

        “这个长了反心的狗东西!”

        “醒醒!”

        白意泽猛一激灵,睁开眼,陌生的脸映入视线,他警惕地皱眉,扫了眼自己所在地方。

        破旧的屋子有些暗,屋里头就摆放着简单的桌凳等物,帷帐已经用到发黄,顶角还破了个小洞,床上的被子也灰扑扑的,好在没什么味道,怎么瞧怎么穷酸。

        也不知道是到了哪里。脚上受伤的地方如数万根针扎般,绵绵不绝的疼痛涌上,让他额头都冒汗了。

        安元没留意到他神色,见他醒了,神色一松,转身端来药碗递给他:“药快要凉了,你赶紧喝了吧。”

        白意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会,记忆回笼,他暗吁口气,收敛好情绪,低声道:“劳烦了。”

        他面色苍白,伸手抵在床上,想撑起身子,结果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倒吸口气。安元连忙掀开被子,着急看他伤口有没有出血:“没事吧?”

        他身上的衣物沾到伤口,被老大夫用剪子剪开了,现在身上穿的是陈何氏的衣裳,有些大,衣袖都能遮手了。

        白意泽本有些恼火这人的无礼,这一看身上陌生的衣裳,连带觉心口都不舒服了:“我的衣裳……”

        “你伤得太重,衣服都沾到伤口上了,大夫跟何叔就帮你换了衣裳。我屋里头也没有合适你的衣裳,所以跟叔借了件,你先将就着穿吧,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买新的。”安元解释道。

        她伸手将人扶好,把药碗递过去:“还好伤口没出血,大夫说要把药喝了。”

        白意泽听不是她换的衣服,心里松口气,伸手将药接过来,那药味呛人得很,熏得他想扔掉。

        安元见他迟迟不喝,催促道:“药凉了就不好了。”

        他胃里翻滚,觉着身上哪哪不舒服,烦躁得想发脾气,可想到自己处境忍了又忍,憋气一口将药灌下去,苦得脸都要皱一块了,问道:“有糖吗?”

        他看到瓷碗碗边因为用久出现的几条小黑痕,反胃感更重。

        “有,你等等。”安元拿了碗去厨房,掰了一小块红糖给他:“过过口。”

        白意泽看到她手掌中那指甲盖大小的红糖,要不是口中苦味太重,都不乐意拿。他心想,这人可真是。

        寒酸。

        安元见他怏怏不乐的,有些无措地挠挠头:“你这伤口得养段日子。你家人在何处,我帮你去报声平安吧。”

        白意泽倚在床头,好一会才摇摇头。他本就精力不足,如今灌了药,脑袋昏昏沉沉的,他艰难着挪动想睡下,安元见他只冒汗,连忙搭手扶他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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