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住下
安元在厨房里捣鼓，一边切菜一边走神，一不小心切到手。
她痛得倒吸口气，看着涌出的鲜血，连忙找个东西扎住手。
她翘着食指继续切菜，没动两下就忍不住长叹口气。
不知所措。
她救白意泽这事，村里没几人知道。
除了陈实妻夫，素日旁人与她少往来。为了他名声着想，加上白意泽也有顾忌，大半年来拢共也没出过几回门。
今日闹这一出，新奇得很，吊足了村里人好奇心。
陈何氏去请村里老大夫的时候，凑上来八卦的可不少。他摆着臭脸，爱答不理，连老大夫问起也没敢直接挑明，只道说安元身子不大舒坦，叫她看看。
老大夫心里的疑惑，在见到白意泽之后，终于解开。
她本身不是嘴碎的人，安元之前请求过她保密，她多少猜到些。
许久不见，瞧着似乎被照顾得不错，面色红润。
陈实迎上来，道：“麻烦了六姐，今天小泽舟车劳顿的，方才又见反胃，心里头不放心，就请你过来瞧瞧。”
白意泽冷眼看着，不说话。
“不打紧。”老大夫放下自己的医箱，铺开手垫帮他把脉。
好一会才收回手：“双身子的人不宜舟车劳顿，如今三月将满未满，胎相还是有点不稳，开点安胎药吃吃，不妨事的，不用太担心。”
这话便是定锤了。
八月十九同房，如今十一月十二，还差个几天才够三月。
陈何氏沉默不语，面色凝重。
陈实让她开了药，将人送出去，顺道将院门关好。
陈何氏走到院子里，问妻主：“这该怎么办？”
冬末透过窗缝，看妻夫俩在院内商量，小声道：“公子，他们家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还找大夫来算日子。”
白意泽冷嗤声，倒是不觉生气，只道：“这些乡野村夫最是难缠。”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这么会，乏意又涌来。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冬末连忙说：“公子，我去给你取阿胶糕吧？”
白意泽未满月就被诞下，天生气血亏虚，偏生又嘴挑，身子一直不大康健。大半年前这一伤，借养在这乡野之地，膳食未得调补，回府后时常有觉乏力之症。
找大夫瞧过，特意叮嘱制了阿胶糕红枣糕等补气血之物，随身带着。
白意泽摆手：“不用。我没胃口。”
厨房里安元把鸡蛋打散，正是油滚下锅的时候，蛋味顺着飘出来。
事闹成这样子，谁也没心情吃饭。
“生米都成熟饭了，还能怎么办。”陈实看了屋内一眼，把药递给陈何氏：“一会顺道熬了吧。”
她走进厨房：“小元，不用做了，让你叔来。”
安元正把锅里头的蛋铲好装碟，就被拿走了锅铲，陈实扶着她肩膀，带她走到院里头，问：“你如今什么个想法？”
安元老实道：“不知道。”
“你喜欢他吗？”
“……喜欢。”
“对小旦什么想法？”
安元挠挠头：“可以一起过日子。”
“知道了。”陈实道：“如今小泽有了孩子，生米成熟饭，没地跑了，既然你也喜欢人家，正好，合你心意了。明天就让你叔去帮你看日子，早点把事办了。小旦那边我会跟他们家解释清楚的，坏人婶帮你做了。”
安元纠结地皱起眉头：“我……”
“觉得对不起小旦？”
见安元点头，陈实心里也有点唏嘘，“谁也没想到不是，看你自己也糊里糊涂的。现在早点说清楚也好，还没正式登门下聘，事传开了也不影响他以后。”
“而且，有这个心思，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未婚有女，你这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听话。”陈实已经能预想到村里那些人是个什么嘴脸。
“行了，赶紧进屋去，问问现下怎么样，是先住下，还是我们先登门拜访，把成亲的事定了。”
“好。”安元深吸口气，进屋去。
白意泽坐着觉得气闷，起身站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屋后边是小一片荒草，这个时节已不闻蝉蛙啼叫，夕阳垂落，天已经黑了，凉意袭人。
安元走到他身边几步的地方站住，唤了声“小泽”，见对方漫不经心地瞟过来，才郑重道：“这事，我会负责的。”
白意泽不吭声，只静静看着她，眼神带了审视，似乎在估算这个女人值不值得托付。
安元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继续道：“叔说明天就帮我们算日子，找个合适的日子就把亲事办了。你有了身子，来回奔波怕受不住，可未成亲住下怕不合礼数，你看你现下是怎么打算？”
冬末忍不住道：“我们回不去。主夫知道这事后，很生气，我们要避避风头。”
“既然不和礼数，那我去外边住吧。”白意泽淡声道，刚说完，又捂着嘴干呕起来。
安元连忙过去帮他拍背，冬末本来已经掏出手帕了，见状，默默收回去。
“要不去躺一下吧。”安元也不大懂怀孕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子，只是看到白意泽这样子，总想起他先前受伤时病恹恹的样子，觉得心跟被钩子吊住一样，老揪着。
“嗯。”白意泽没有反对，被她扶着坐到床上，又等她垫好枕头，靠在床上。
一时又恍如回到半年前，两人在这相处的日子。
“饿了吧，我去给你端饭。”安元说着，自去厨房。
冬末凑过来：“公子，我感觉她还挺紧张你的。”
白意泽瞥他一眼，没应，后者自顾暗笑。
这顿饭吃得不是很愉快。
陈实妻夫在厨房忙活完，事也商量得差不多了，跟安元交代几句后，想着在这里也不便，就回家去了。
屋里的食材有限，安元昨日煮的鱼还剩点，她本来是准备就着把晚饭对付了。
来了这么个大神，她哪敢马虎，鸡是来不及杀了，就把攒的几个鸡蛋给煎了，又翻出萝卜干丢了点辣椒进去炒。
陈何氏想着孕夫吃这些太素了点，回家带了点腊肉过来蒸。
说不上大鱼大肉，好歹有荤有素。
鸡蛋出锅也好一会，已经凉了。
白意泽一闻到那味，就受不住地反胃，最后自然没吃几口。连冬末看了菜色，都有些嫌弃地皱眉。
最后安元闹得没法，连忙煮热水加急宰了只鸡，给祖宗熬了肉丝粥，这才堪堪将晚饭解决。
这还不算完。
屋外的马车，里面都是白意泽的东西，只是这马车宽敞，院子是放不下了。安元将他东西搬进来，将马车拉到屋后卸下，将马拉回院子里拴着。
她看着自家两个屋，有点犯愁。
从前她跟白意泽两人，还能分开将就睡俩屋，如今多了个冬末，睡哪里也是个问题，也没多余的床。
她跟白意泽虽然孩子都有了，可记忆中，并无详细记忆，贸然睡一床，未免唐突了点。
而且床也不大，两人挤在一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让主仆二人睡一块，好像也不大合适。
她犯难了。
“冬末晚上要服侍我，今夜就同我一处，你自己睡吧。”白意泽替她做了主。
屋内堆了好些白意泽的东西，看着满当不少，床褥也被换了，瞧着厚实又暖和，床角放着小盆，里边堆着银丝碳，燃得正旺也无浓烟，屋里一下暖和不少。
“是啊，在府里的时候，公子惯来是我伺候的。”冬末将旧被子递给她，“呐，你的被子，今夜盖上定不会冷。”
安元张了张嘴巴，在白意泽“还有什么事”的眼神中，呐呐应了句：“好。”
“砰”的一声，门在背后被无情关上。安元看了眼，搂着被子，只好去把闲置的竹床收拾出来。
等她收拾好躺在床上，夜已深，疲倦席卷上来，一下就睡过去。
梦中，又见那一日。
八月十九。
“给，这是你的面。”安元端了两碗面，放在桌子上，把筷子递给了白意泽。
细白的面条弯盘在碗底，过水几分钟煮软和后，捞出来添盐加酱油，再点两滴香油，入口会有鲜香的味道，面上覆着金黄焦边的煎蛋，一瞧就叫人有食欲。
安元做菜一般，煎蛋他却喜欢，外焦里嫩，蛋黄熟得刚好不觉老火。
白意泽咬了一口，试到是自己想吃的口感后，心情很好：“怎么今天想起吃面了？”
“爹说生辰吃口长寿面，寓意好。”安元笑笑，捞起碗底的面默默吃起来。
“是你生辰啊。”白意泽反应过来：“诶。生辰快乐啊。”
“谢谢。”
“要不今天我们出去逛逛吧，闷在这里，我都快要发霉了。”白意泽提议，他今日没有挽发，人也晒黑了点，可在安元看来，依旧漂亮得叫人心悸。
他大概不知道，许久没有人花一整天时间，陪她过生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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