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这雨怎么又下起来了，真是烦也要烦死了。”
湖心亭中，一身鸢红裙裾配绿色软纱半臂的少女斜靠在亭边栏杆上，蹙眉抱怨道。
“公主有所不知，如今正是京中梅雨时节，这雨下起来要连月不止呢，年年如是。”一旁的少女笑着回道。
静敏公主轻嗤一声，慢摇团扇，望着湖边远处笑盈盈聊着天的一群京都贵女们，倨傲地一抬下巴：“都说京中繁华水土精细养人，如今本公主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不是吗，”她身旁一个肤色微黑的少女握扇附和，意有所指地讽道，“臣女觉着，什么第一美人不美人，都不如咱们公主殿下瞧着丽色貌美。”
静敏公主知道她口中踩着的第一美人是谁，她哼笑一声：“故作玄虚。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要配得上卫小将军这样的才俊。”
“正是，卫小将军风姿飒爽，定不是那等肤浅之人……”
听她二人一唱一和，之前回话的少女便心中明了这位公主怕是看上了人家卫小将军，她心中撇嘴，轻抿了口茶，便眼观鼻鼻观心不吭声了。
当年远在冀州时，静敏公主珠冠玉钗锦衣华服受人追捧，一度自傲为绝色，听传闻里那句“莫道无颜色，青黛胭脂冷”时，心中只嗤笑文人酸骨。
如今迁至京都月余，那位第一美人始终未曾露面，静敏公主便也认定了传言皆虚，很是不屑一顾。
她无趣地望向菡萏池的方向，心中却走着神，卫小将军此时应该快要到京都了。
视线不经意触及一道身影，她忽而凝了目光：“那人是谁？”
之前的少女仰头看了看，指尖扣了扣扇柄，含笑回道：“回公主，那是孟国公家的二姑娘，孟倩华。”
“二姑娘？”静敏公主皱了下眉，抬手打发婢女，“去把人叫过来。”
孟倩华好好地走在路上，正琢磨要怎么和三皇子“巧遇”，不料半道却被静敏公主截了去。
她莫名其妙，却碍于这位公主跋扈的名声，只能乖乖跟过去。
“臣女见过公主。”
眼看着人婀娜秀美地走过来，静敏公主的脸色就越发地不太好看。
孟倩华已然足够漂亮，顾盼生姿体态风流，静敏公主自问，她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你姐姐呢？”
孟倩华的神情一僵，语气却还柔柔弱弱：“姐姐原是同臣女一同过来，只是路上臣女遇上几个好友，她们同姐姐并不熟……”
“行了。”静敏公主不耐地打断她，直接道，“本公主听闻你那位姐姐乃人间绝色，却始终未曾得见。你来说说，她当真要比你漂亮许多？”
孟倩华一愣，带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时心中的火已经涌上的脑门。
她耳中嗡的一声，掩在袖中的手指恨不得拧烂了帕子，既恨静敏公主这样口无遮拦野蛮粗俗，又恨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一时间脸色青青白白，泪就在眼中泫然欲泣了。
见她这幅模样，静敏公主已然明了，她哼一声：“本公主知晓了，你退下吧。”
“……是。”
孟倩华咬牙切齿，扭头就走了。
旁边的少女轻咳了声，用喝水的动作掩住了笑容。
心中幸灾乐祸，孟倩华啊孟倩华，枉你扮柔弱装可怜一世，竟然也有今天。
御林苑位于宫殿南，通各个宫门，越往里走，周围的官眷们便逐渐多了起来。
赏荷宴午时才算开始，卫明瑶知道好友今日入宫，一早便派了宫人等着。
张嘉儿是个活泼的性子，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相熟的好友。见她聊得起兴，孟与青便同她解释了贵妃邀约一事。
张嘉儿忙道：“青青姐姐先去，等下咱们宴上见！”
孟与青嗯一声，又朝她身旁矜矜持持话都少了许多的世家小姐们微微颔了首，这才转身离开。
待她的背影消失，一群小姑娘才松口气，目光晶亮地地激动对视一眼。
“词赋不诓我，孟姑娘果真是绝色……”
“那年她过宫门长街我侥幸见得一面，本以为当初已是灵秀，没想到如今竟更有沉鱼落雁之姿。”
“之前我去个小诗会，那些冀州来的小娘子都一个个心比天高，竟然编排孟姑娘沽名钓誉。今日定要让她们自己亲眼瞧瞧，自己才是那个井底□□！哼！”
一个小姑娘还未回过神地喃喃：“孟姐姐的衣裳真好看，如烟笼雾，衬得她真真仙女儿一般。”
有人感叹道：“只是可惜孟姑娘深居简出，想来是性子冷清，咱们也不好邀她同玩。”
张嘉儿忙认真摇头：“孟姐姐人可好了！温温柔柔的，并不像孟二姑娘那般须得斟词酌句，忒的劳心！”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但周围的人是都知道孟倩华什么做派的，于是四下对视一眼。
“当真？”
“当真！”
几个人悄悄凑着一堆：“过几日林侍郎家的公子要打马球，嘉嘉你同孟姑娘最说得上话，不如去给她下个贴怎么样？”
“好呀！”
……
“此处只有你我，就不必拘礼了！”卫明月欢喜地吩咐道，“浅草，快去把青青最喜欢的百花酥奶渣糖和梅花玉糕都拿来！快快！”
浅草笑应退下：“娘娘莫急，奴婢们知道孟姑娘要来，一早就备下了。”
自家贵妃娘娘同孟大姑娘是旧岁好友，她们这群丫鬟也是陪了几年一同长大的，对孟与青的喜好也同样清楚。
孟与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早起用了些粥米，还不饿呢。”
红笺袖帕掩唇，笑着打趣道：“姑娘最喜食这些小点心，奴婢还记得那年姑娘去贵妃娘娘府上做客，夜里竟撺掇了娘娘秉烛品食，闹得积了食一夜都没睡好。”
卫明瑶一想着从前的事，也有些怀念地笑起来，拉着她往榻上坐：“你难得来宫中一次，别呆呆站着了。”
孟与青由她挽着手坐在榻上，温声道：“不必着急，开宴还有一会儿呢，我在这儿陪你。”
点心已经被呈了上来，卫明瑶看着她目光亮亮落在梅花糕上，忍不住好笑，逗她：“嗳，等日后你同我兄长成了亲，待他可能有待这糕点一般喜欢？”
一旁的侍女们小声地笑。
孟与青耳尖一热，伸手去探糕点的手立即收回了：“胡说些什么。”
“谁胡说了！”卫明瑶抱住她的手臂，笑道，“前些日子利州传来捷报，北狄人退败了百余里。父亲受陛下之令乘胜追击，命兄长先回来复命，恐怕这会儿已经到了京都脚下了。”
然而，孟与青闻言并未多注意她的后半句，只蹙眉：“战场追兵可是大忌，更何况如今陛下下令重新修建天祥宫、国库粮草不丰，陛下怎能如此……”
她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迅速止了声音。
卫明瑶却笑了，低声安慰道：“放心，父亲有分寸的。他同北狄王多次交手，不会失了谨慎。”
孟与青点头。
“不提这个，你今日穿的可是我给你的那件江南幻纱？真是好看极了！”卫明瑶拉着她仔细地看，满眼都是感叹。
孟与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捏了块奶渣糖慢慢啃着：“太过奢侈了些，今日穿完了就收起来。”
“收什么收！你这样好看，就该让那些不长眼的东西好好瞧瞧我们京都风貌。”卫明瑶说着，神情就有些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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