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那一瞬间，像是所有隐忍都找到决堤的出口，所有的疼痛都得到的缓解的方式。
姜梦冉放任自己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涕泗横流。
仿佛在这个人的面前，她不需要伪装，因为他会纵容自己所有的不堪。
她哭起来的时候，单薄的肩膀一颤一颤的，脆弱到了极点，让人恨不得替她承受。
凌舟没有说话，只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给她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变哑，只剩下无力的抽噎声。
姜梦冉这才抬起头来。
不意外的看到凌舟右肩膀那块的衣衫，被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抬手看了眼手表，轻声道：“我去楼下买点食物给你吃？”
手术已经进行了八个小时，外面的天空都逐渐泛起鱼肚白，等候间外的人也陆陆续续散去了。
整个走廊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静得连说话都有回音。
姜梦冉条件反射的摇头，可胃里却难受得在不断抽搐。
她想到爸爸一直很在意她的作息，要是让他知道她熬夜又不吃饭，他肯定得生气。
于是她就硬生生改成了点头。
凌舟会意，跟她说了一声‘我很快回来’就大步离开了。
姜梦冉呆呆的望着那亮了许久的手术灯。她知道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绝不能在爸爸醒来之前反而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这时走廊传来冗重的脚步声，姜梦冉以为凌舟回来了，转过头去，没想到来人却是戚枫。
平日极为注重形象的戚枫，此时头发是睡醒时的凌乱，显然接到这个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梦梦，叔叔怎么样了？”
可他还是迟了。
他已经错过了姜梦冉最脆弱的时刻，此时姜梦冉只有眼眶是红的，神情却是倔强的：“我问你，地皮的事，你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
她眼神凌厉，质问着他，跟平日里会柔柔喊他大哥的模样判若两人。
轰隆——
这无疑是一道惊雷把戚枫劈得羞愤不已。
他确实是早就知道了，当日打电话给姜梦冉，也就是想让她注意这件事。
可是，那时候，他听到了凌舟的声音。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孩，最终还是跟凌舟走到了一起。
嫉妒是恶魔，那时候的戚枫已经无法思考，他有了一个卑劣的想法——
如果……到时候，他拿戚氏的地皮跟姜斌换呢？那姜梦冉会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知道，姜氏已经是强弩之末。到时候不管姜梦冉有再多的不愿意，也必须要完成这场商业联姻。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对姜斌打击这么大，直接给弄进了医院，让他造成了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
戚枫后悔不已，他含糊其辞：“梦梦，我真没想过会这样的。”
姜梦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重复道：“我只问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戚枫认识姜梦冉这么久，知道她这个神情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开始慌了：“我有想过跟你说的！可是……”
他想把心里话说出口，他想说他一直喜欢她，不愿意她跟别人在一起，才会一时被嫉妒心蒙蔽……
凌舟却在这时候回来了，他提着一袋外卖，理所必然的走到姜梦冉的身边。
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对，而他戚枫，一直都是妄图插足别人的小人。
姜梦冉长吁一声，开口了：“你走吧，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她对戚枫是有怨的，但更多的是难以面对。
那一刻，姜梦冉理解到了爸爸知道戚怀悯背叛的时候，承受到怎样的打击。
她曾经是那么信任他，把他当做可以依附的大哥，可他反过头来给她重重一击。
姜梦冉不知道他原因为何，可能是人在商场身不由己，她不能苛求他什么，只能说大家不再是同一个立场了吧。
“梦梦……”
戚枫想上前，却被凌舟拦住了去路。
“戚总，你是没听清楚吗？她让你离开。”
两个男人差不多一样的身高，性格也同样的不服输。
但戚枫此时跟凌舟对峙着，没有多久就败下阵来，许是心里有愧不敢再做纠缠，又或者是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输了。
早在四年前，他就输了。
“梦梦，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戚枫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一直到天亮，手术才顺利完成。
灯熄灭后，医生走了出来，跟姜梦冉讲解了情况。
她其实听不大懂对方说的专业用词，但她明白了其中一些重点。
中风，半身瘫痪，失语，失去自理能力。
饶是早有心里准备，她还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凌舟及时搀扶，她脑袋嗡嗡作响，听不清周边的声音，只看到他嘴唇翕动，说出了三个字——
“没事的。”
这三个字，无端安抚她的心脏。
但姜梦冉还是感到庆幸的。
手术室外长久的等待已经让她心如死灰，她不断向上天祈祷，留住爸爸一条性命。
好在，爸爸还活着。活着就还有希望，活着就有痊愈的可能。
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他们家那么有钱，她可以给爸爸用最好的治疗，可以给他找最好的医生。
对……她现在很需要钱，她需要把姜氏稳住，姜氏是爸爸的心血，绝对不能败在她的手上。
姜梦冉不断催眠自己，不让自己就这样倒下。
姜斌被转到病房时，窗外已经大亮。今天是工作日，她不能自私的要求凌舟一直陪着她。
这是她自己的家事，她应该独立起来，学会自己承担。
“你先去上班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陪着爸爸。”
她说话时，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也有些哑。
小巧的鼻子红红的，眼睛还有些肿，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照理这时候，凌舟是不该离去的。
但，一夜之间发生那么多事，他知道，姜梦冉需要自己一个人理清思路的空间。
更何况，他确实需要回盛光一趟，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
病房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和医疗机械冰冷的嘀嘀声。
姜梦冉看着一夜之间变得憔悴的爸爸，心里的建设还是瞬间倾塌。
她抓起姜斌冰冷的手，把脸埋了进去，哽咽道：“爸爸，今天我再任性的做你最后一天的小公主好吗？明天……明天我一定会长大。”
床上的人依旧用平稳的呼吸回应她。
她只能让自己对着空荡的四面墙，尽情宣泄。
凌舟离开后，还是回家了一趟，给姜梦冉整理了一些换洗衣服。
经过客厅的时候，他无意间瞥到那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白兔。
小白兔大半天没人陪伴，此时呜呜的对凌舟叫着，可怜兮兮的。
凌舟于心不忍，学着姜梦冉拿了一根胡萝卜，隔着笼子喂给它。
小白兔吃得欢快，压根不记得这是一直不待见它的人类，亲昵的靠近笼子旁边，想要讨个抱抱。
凌舟犹豫再三，伸出手指抚了抚它的毛发，小白乖顺的蹭了蹭。
让凌舟想起了今天的姜梦冉，她也是红着眼眶埋在他胸膛里。那样全心全意依附着他，让他心中柔软的一处塌陷了。
他忍不住打开笼子，把兔子揽进怀中，大掌学着姜梦冉平时那样安抚着它。
虽然僵硬，却也温柔。
“妈妈今天不能回来了。爸爸照顾你，好不好？”
姜梦冉只给了自己一天的时间，去平复心情，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到了晚上，她便走出了医院。
夜空漆黑一片，路上行人匆匆，四周都笼罩着悲伤的氛围。
被迫一夜之间长大，她其实心力交瘁。
但她无法缓下脚步，因为爸爸需要依靠她，姜氏也需要倚仗她。
姜梦冉一直都在娇生惯养中长大，没了爸爸她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前路茫茫的，没有人指引她。
整个世界空荡荡，她走出医院的大门口，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
“梦冉。”
一声低唤在前方响起，她抬起头，看到了那个愿意带领她前进的人。
凌舟坐在车前的引擎盖上，不知等了多久。他身上还穿着正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明显是从公司那里直接过来的。
但他没有上楼去打扰她，体贴的给她足够的空间。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只要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姜梦冉听到那把令她安心的磁性嗓音在他头上响起：“我们回家。”
那一刻，她悬挂的心有了安放之处。
原来，她还有家。
隔天，姜梦冉如约到姜氏去主持会议。
毫无疑问的，是一片质疑声。
从昨日起，股价开始狂跌，大家期待的是一个能给公司带来光明的执行人，绝不是一个阅历魄力都尚浅的娇弱千金。
姜梦冉从未在姜氏露过面，读的专业也不是相关的，没人能相信她能扛起这么大的重担子。
有些老臣子仗着自己的资历，更是出言不逊：“早就让老姜提前安排了，看看现在怎么办。哼！我看这姜氏是走到尽头了，大家还是趁早退股，留下一点渣滓吧。”
姜梦冉放低了身段想好好跟他们商量。可她根本斗不过这群老狐狸，句句都被反驳回来。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她都没想过他们如此难缠。
姜梦冉顿时万念俱灰，体会到什么叫有心无力。
第一关就过不去了，难道，上天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她吗？
就在这时，秘书接到一个电话，如同一场及时雨，润泽了干涸的大地——
“跟盛光之前谈的合作项目定下来了，对方说今天就能过去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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