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我只能说很抱歉
化疗通常都会伴有副作用，还好Walker医生选择的都是副作用最小的药，包括治疗方案，都是他和几位专家研究了很久才定下的。他是因为感染了致癌物，体内存在原病毒，会加速癌细胞的分裂和转移，直到全部占据了他的身体，治疗起来相当棘手。
现在，所有人都是在跟时间赛跑，想通过化疗抑制住病情，然后速度找出有效的治疗方法。但令人失望的是，化疗并没有对他起作用。
“林小姐，我只能说很抱歉，目前试过的方法，对顾夕岑都没有奏效。”Walker医生歉意的说。
当林疏影得知这一结果时，她却是异常的平静。
Walker医生担心的望着她，“林小姐，你没事吗？”
他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更清楚她有多爱他，所以，才会感到更加的抱歉。毕竟，在癌症没有像治疗感冒那么容易的今天，它仍是会被称为“绝症”的可怕病魔。
林疏影垂下眼眸，声音低沉着，“Walker医生，我始终都没有放弃，也请你不要放弃他，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Walker医生望着她，被她的坚持所感染，温和的一笑，“谢谢，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离开Walker医生的办公室，林疏影缓缓往回走，再一步步走下楼梯。
现在的结果令她想哭，却已经没有眼泪了，她只能被迫接受，又得不停的给自己打气，他最终会好的，会没事的……
头倏尔一阵眩晕，她的脚突然踩空了，还有三四阶的时候，直接摔了下来，额头撞到地上，撞得发红。
“啊，小姐！”有经过的人，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疏影靠在墙上，脸上面无血色的，可能是没睡好的关系，她的精神很差。
“你确定没有问题？要不要看看医生？”#@$&
她摆摆手，挤出个勉强的微笑，“谢谢。”
顺着楼梯，她又走了下去。
现在，她对痛的感觉，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
回到病房时，Patricia正在照顾顾夕岑，看到她额头上那一片微红，赶紧问，“小姐，你的头怎么了？”
“不小心碰到了。”林疏影走过来，“他醒了吗？”%&(&
Patricia摇摇头，“一直都没醒。”
“Patricia，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小姐，你一个人可以吗？”Patricia有些不放心的说，“你的脸色很不好看，还是你回去歇一歇吧。”
“我没事，你回去吧。”
“呃，那好吧，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嗯。”
Patricia离开了，林疏影独自呆在病房里看着顾夕岑。
他的脸迅速的消瘦下去，基本上已经没办法再进食了，再继续这样下去，他的胃功能也会减退。
他现在每天都会晕睡十几个小时，清醒的时间里，又大多会处于半梦半醒之间。一天当中，很难跟他说上几句话。她总是自我安慰的想，这样也好，睡着了就会没有知觉，起码不会被那该死的疼痛折磨着。
“疏影……”
他低低的叫了她一声。
林疏影回过神，发现他醒了，连忙笑了，“我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望着她，应了一声，“嗯。”
知道他在说谎，安慰自己，林疏影还是笑着说，“那就好，Walker医生说，治疗方案很有效果，你出院只是时间的问题了。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千万不能泄气啊！要积极配合他的治疗才行。”
他凝视着她，想要抬手，却只能动动手指，“你的额头……怎么了？”
林疏影摸了下，这才感觉到有点疼。
应该是肿了吧。
“呵呵，没事，刚才不小心碰的。”
顾夕岑想说什么，又没说，林疏影以为他累了，还想再睡，马上说，“你再睡一会好了，我就守在这儿，哪也不去。”
“……疏影，”他叫她。
“嗯？”
“别为我……再撑着了。”他利用难得的清醒时间，说出了想说的话。
只要睁开眼，看到的她，都是越来越憔悴，越来越瘦。体重已经瘦到了刚刚八十斤，再继续这样下去，先有事的，会是她。
他不想那样，宁愿，让她放弃。
“说什么傻话呢？”林疏影瞪他一眼，“不为你撑着，我还为谁撑着？再说了，你很快就要好了，我撑一阵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眸光微动，闪烁着怜惜与不忍。
“去……抹点药，红红的，真难看。”
“现在就嫌我难看了？”林疏影不悦的数落道，“那以后怎么办？我们还有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呢，当我满脸皱纹的时候，你岂不是要更嫌弃了？”
她说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的确是令人向往。
如果，真的能跟她走下去，那一定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
只是，在命运面前，时间都会显得渺小。
他勾起唇，轻声说，“就算长满了皱纹，你也是最漂亮的。”
一句话，又让她笑开了眉，“你啊，就哄我吧！”
他微笑，但笑容却让他显得更加虚弱，林疏影看在眼里，脸上在笑，心却在滴血。
他吃力的抬手，想握住她的，林疏影马上先握住他。
“回……回到哥的身边吧。”他安静的说，“他还爱着你……”
林疏影脸色徒变，“顾夕岑，你在说什么！”
“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林疏影倏地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让我去找顾怀瑾？”
顾夕岑用意志在强撑，保持着片刻的清醒，他知道，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他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掉，到那时，只能是无助的看着她独自哭泣，那不是他想给她的未来生活。
他声音很轻，“人都会犯错，对他的惩罚也已经够了，你回去……他会比对自己的生命，还要珍惜你……因为，他是我哥，所以，我相信他。”
“顾夕岑！”林疏影气极了，这是自他生病以来，她第一次对他用这样的语气，“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是你们兄弟俩的皮球吗？可以随意的踢来踢去，他不要的时候就传给了你，你又不想要了，再踢回给他……”
说到最后，她哽咽着，泪水溢出眼眶，“生活是我自己的，我想怎么过，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不想再说了，她转身就走。
谁知，才刚推开门，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她一惊，回过头就看到顾夕岑摔下了床。
“夕岑！”林疏影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怎么摔下来了？有没有哪里摔伤了？哪里疼……”她急得直哭，想要扶起他，但暴瘦的她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顾夕岑同样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她的，靠在她怀里，困难的喘息，“别走……别走……”
“我不走，我哪也不走……”她哭着，抱紧他，“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以后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靠着她，顾夕岑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他却只是下意识的抓紧了她，生怕她下一秒就会走掉，“疏影……疏影，把灯打开……这里好黑，我看不到你的样子了……”
林疏影心头一震，颤抖着，伸出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看到他瞳孔无动于衷的反应，她的心疼的滴血，搂紧他，轻声说，“灯坏了，我马上找人来修，会修好的……”
顾夕岑抬手抓住了她的，双眼开始涣散，喃喃的说，“疏影，别生我气……我不想你生气……那比生病还要难受……”
她抱紧他，泪水肆虐，“好，我不生气，再也不会了……”
渐渐，怀里的人没了声音。
林疏影用尽力气，伸手按到呼叫器，叫来护士，才帮着将他一块抬到床上。
看到又处于晕睡状态的他，林疏影第一次感到了身心俱疲，仿佛，她的生命力也正在被他一点点带走。
“呀，林小姐，你的头擦伤了？”护士看到她的额头上有伤，执意拉着她到护士站，给她处理了伤口。
“谢谢。”
“不客气。”护士说，“看到你对你的男朋友那么好，我们都很感动，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林疏影面色苍白的笑笑，“会的。”
就算是谎言，重复过千遍了，也会当成是真实。她不是在相信现代医学，而是相信自己的信念。
她又去找了Walker医生，听到她的话，Walker医生沉默了，半晌才说，“癌症晚期的病人，会出现失明的症状，当然，如果病情有所好转，失明也只是暂时性的。”
林疏影全身冰冷着，返回到病房，她是片刻也不肯再离开。
她怕他醒过来时，会看不到她。
安静的病房里，他在晕睡，她的脑子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起身，她掏出电话，来到阳台上，犹豫了片刻，终于拔了顾怀瑾的电话。
“喂？疏影？”那边是顾怀瑾沙哑低沉的声音，仅仅只是从声音就能听得出，他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很不好。
林疏影咬了下唇，抬头凝视着这边湛蓝的天空，轻轻的说，“夕岑病了……如果有时间，你来一趟波士顿吧。”
那边一阵静窒，对面的人做了个深呼吸，“什么病？”
“……癌症。”
她听到了那边有什么东西摔裂的声音，很快，他沉着而又沙哑的说，“地址给我，我马上订机票。”
林疏影报上地址后，电话便挂断了。
尽管顾夕岑不希望他的家人知道，可是，她却不能剥夺家人与他的见面权利！
………………
第二天，顾怀瑾就赶来了。
他只打了一个电话，就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
当林疏影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愣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瘦到连他都不敢认。
林疏影显得很平静，朝他微微一笑，“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给你打电话的。”
顾怀瑾咬紧牙，压抑住心疼的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沉声问，“他现在怎么样？”
“边走边说吧。”林疏影转过身，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对了，你酒店找好了吗？”
“已经有人安排了。”
“那就好。”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林疏影是感觉自己说过太多，无话可说了，而顾怀瑾则是始终被心头沉重的巨石压着，变得沉默了许多。
来到顾夕岑的病房前，看到门口标着的名字，顾怀瑾眸光一紧，紧紧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进去吧。”
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林疏影这才将门推开。
顾怀瑾跟着她走了进去，看到床上晕迷的人时，心像被狠狠扎了下。
“他这段时间，大多时候都会像这样晕迷。”林疏影静静的说着，“不过还好，每天都会有清醒的时候，会问我都吃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说着，她轻轻一笑，“医生说，他挺坚强的，是他见过的病人里面，最坚强的一个。到现在为止，不管是用怎样的方式治疗，他都没有哼过一声。”
顾怀瑾的拳头慢慢捏紧，两眼开始泛红，望住晕睡中的弟弟，他压抑了许多，才不至情绪失控。来到他跟前，他轻声唤着，“夕岑？夕岑？是大哥……”
顾夕岑仍是安静的沉睡，无论他唤了多少遍，始终都没有反应，仿佛置身另一个安详的世界中。
良久，顾怀瑾抬眸，“我要去见见他的主治医生。”
林疏影点点头，将顾夕岑交给护士照看之后，带他去见了Walker医生。
得知是顾夕岑的大哥，Walker医生立即热情的接待了，两人一直在里面聊了很久。顾怀瑾熟知了他的病情，心头的巨石又沉下几分，压得他透不过气。
美国是全世界医疗水平最先进的国家，而麻省总医院又是全美排名第一的医院，如果连他们都束手无策的话，那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林疏影等在外面，静静的坐在那里，瘦弱的样子，直让人心疼。
顾怀瑾能想象得到，为了照顾夕岑，她付出怎样的辛苦。对这个女人，他的心情很复杂，既心疼，又……感激。
“谈过了？”见他出来，她起身。
“嗯。”顾怀瑾神情有些沉重，林疏影看在眼里，轻声安慰着，“没关系，只要我们都不放弃，就还会有希望。”
她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他比谁都清楚，她有多畏惧这些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方，他也明白。而她却能淡定的反过来安慰自己，顾怀瑾实在是想象不到，这些天，她是怎样熬过来的？
走在前面的身影，单薄得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似的。
“疏影，”他叫住了她。
“嗯？”林疏影转过头。
“是不是很辛苦？”他问。
她轻轻一笑，“还好，不辛苦。”回眸，她淡淡的说，“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他，那就值得。”
听到她的话，他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你……”林疏影转身，看他一眼，“麟儿的事，你不要太伤心。”
听她还能安慰自己，顾怀瑾轻阖了下眸，掩住那里的情绪，“从他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我却……”
知道他想说什么，林疏影淡然一笑，“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虽然薄荷的死，令她痛不欲生，但他也一样不好受吧？至少，她还可以恨着他，靠着恨他活了下来。他呢？他只有恨自己。如今，又失去了另一个孩子，她还能说什么？
顾怀瑾深吸一口气，“是，都不要再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夕岑。”
提及顾夕岑，林疏影则又沉默了，半晌才问，“顾爷爷知道吗？”
顾怀瑾摇了摇头，“我没有告诉他。”
因为林卉的突然出现，有关林家配方已毁的事，给了他不小的打击。虽然嘴上不说，但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萎靡，连对公司的事都提不起来兴趣了。夕岑的事，连同父亲的一起，顾怀瑾都选择隐瞒下来。
两人回到病房时，Patricia因为不放心，回到家匆匆给女儿做了饭之后，又赶了回来，并给林疏影也带了午餐。
“谢谢你，Patricia，”林疏影微笑着，回过头又给顾怀瑾做了介绍。
见她瘦得这么厉害，顾怀瑾催着她先吃饭，他出去打了几个电话。
林疏影胃口很差，吃了几口，就放下来，赶紧跑到卫生间，干呕的厉害。
Patricia跟过来，担心的问，“林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摆摆手，“没事，就是恶心。”
“林小姐，你要注意照顾自己的身体啊，顾先生还需要你呢，你可能先跨下来啊。”
“我知道。”
连续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林疏影实在吐不来什么，难受的走出来，Patricia突然问道，“林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
林疏影的脚步顿时僵住。
Patricia说，“我生了四个孩子，很了解这种反应的。”
林疏影怔愣着，眸中尽是错愕。
怀孕……
她根本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可是，算算日子，她这个月已经迟了两个星期……
她怀过薄荷，当然清楚Patricia的意思，只是，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
这个结果太意外了，让她都没来不及反应。
“林小姐，你还是去做下检查比较好，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照顾自己了。”
她看着Patricia，又低下头，看着瘦到不能再平坦的小腹。再抬起头时，竟一眼就看到神情同样复杂的顾怀瑾。
不过就是片刻的静默，他走了过来，漆黑的眸望着她，“现在马上去做检查，我陪你一起去。”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就往外走。
林疏影被动的跟着他，还处于一种茫然无措的状态。
还好他们就在医院里，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她的确是怀孕了，已经半个月了。
林疏影坐在椅子上，脸颊埋在掌心里。
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
这算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吗？因为夕岑会离开？
她不敢再往下想象了，怀孕的喜悦，都被深深的惊恐所取代。
顾怀瑾拿着医生给她开的药出来，看到她的样子，登时就明白了她在抗拒着什么。他走过去，坐到她旁边，他心里的感受，不会比她轻松到哪里去。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他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的支持她，照顾她。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说，“我再请一个护工，你今天就回去休息，在家里安心养胎，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来比较好。”
林疏影想都不想就摇头，“我不放心他。”
顾怀瑾的眉拧了拧，“我已经安排好了公司的事，我会留在这里的。”
她还是摇头，见她这么固执，怜惜她的心，使他变得气愤，“你不为自己考虑，是不是也应该会肚子里孩子着想？医生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如果你再这么累下去，你……会失去这个孩子的。”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他唯一想的，就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住！不可以再失去了……
那种失去骨肉的痛，直到现在，都会令他唇齿生寒。
说他是想弥补也好，减轻自己背在身上包袱也罢，他的紧张感，完全凌驾于她之上。
林疏影下意识的伸手抚了下小腹，薄荷带来的痛，也一直蔓延至今，让她对这个孩子，既充满了期待，又充满恐惧。
顾怀瑾站了起来，“走吧，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林疏影却说，“我想先回病房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夕岑。”
顾怀瑾望着她，慢慢的，溢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好。”
回到病房里，林疏影直接来到床边，握着他冰冷的手，“夕岑，有一个消息，我想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顾怀瑾站在两人身后，看着病床上的弟弟，眼圈微微发红。
他掩饰性的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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