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3为什么抛下我们？
父亲看起来有些错愕，但毫不惊慌。
猜错了吗？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词的？”父亲皱起眉头问。
“马律塞尔……前几天和我说的。他说吉克的父母都是暗中反抗马来政府，希望重振艾尔迪亚帝国的复权派，结果全被送往了乐园……”
“是啊，对于那种只会喊喊口号，纸上谈兵的笨蛋来说，这不是可想而知的结局吗？”
“您……认识他们？”
“算是认识吗？那时我还年轻，但作为一个已经崭露头角的机械师，又在兵工厂工作，自然也成了他们重点发展的对象。我受邀请去参加过几次他们那天真而又疯狂的集会，但最终果然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口口声声喊着要夺回始祖巨人，却没有任何切实可行的方案，听说最后还是靠马莱的始祖夺还计划，才得以推进，还有比这更儿戏的事吗？……谢谢，罗莎莉。”
父亲轻啜了一口母亲端来的咖啡，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他们只知道把一切都寄托在始祖之力上，也不看看现在的武器技术都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等他们夺回始祖的那一天，只怕人类的战场，早已转移到天空之中了吧！”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差不多十年……也许更早之前了吧！”
“如果……如果那时候夺还始祖就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那现在岂不是……”
“傻孩子，所谓夺还始祖，只是马莱政府对外的说辞而已。稍微脑子清醒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巨人之力被淘汰只是早晚的事。真正重要的还是冰爆石！只要能顺利开采到冰爆石，始祖巨人夺不夺得回来，活着还是死了，其实都是无所谓的事了——毕竟马莱已经有七个巨人了，再多一个少一个，区别大吗？反正我们这种没有王族血统的普通艾尔迪亚人，就算拿到了始祖巨人，也发挥不出它的真正力量，知道吗？”
“诶？这是真的吗？我们没法使用始祖的力量吗？”
“不能完全使用——至少复权派的人是这样说的。我浪费了那么多个夜晚去参加那种无聊的集会，也不能毫无所获吧！对了，当初复权派里还有一个据说拥有王血的女子——这也是他们计划的核心。不过后来她应该也和其他人一起，被送去乐园了吧……”
“好可怜呐……”
“所以对我们来说，夺还始祖的意义，更多应该还是在于不要让那种会随便抛弃子民的不负责任的王，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吧。”
“那么，复权派的那些人是否知道，”贝尔托特默默在心中消化着父亲的话语，“当年145王，究竟为什么要抛下我们，跑到岛上去呢？”
“他们说是因为厌倦了战争什么的。当然，这种骗小孩的理由，我是完全不信的。”
“这样啊……可是，如果不知道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就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就算最乐观地考虑，我们真的靠巨人之力和现代科技重振了艾尔迪亚帝国，又要怎么确定……”贝尔托特苦苦思索该如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那一切不会重演呢？我是说，会不会再次发生巨人大战？哪怕别的国家不再是我们的对手，甚至哪怕……这世界上只剩下艾尔迪亚人……就算到了那个时候，战争也未必就会结束，不是吗？或者如您所说，配合上现代武器的力量，反而会更加惨烈——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父亲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叹了一口气：“你不喜欢杀人，这我一直知道；不希望成为战士，这也是顺理成章。但你必须记住：有些事情，即使你不去做，也会有别人去做。而最终去做这些事的人，也不一定是因为有多喜欢，而是不得不做。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战斗；不想战斗，就连生存都会变成奢望。这是自生命诞生以来就没有变过的自然法则——你觉得自然法则在乎你喜不喜欢它吗？”
贝尔托特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可是那样的话……‘活下去’又是为了什么呢？‘生存’这件事，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活着，难道只是为了无穷无尽地受苦，等待有朝一日更加悲惨地死去吗？只是为了把更多生命带到世界上，继续在这样的地狱里互相折磨吗？”
“说实话，贝特，”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在父亲的脸上看见犹豫和迷茫，“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一旦死掉，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活着’这件事真的有什么意义的话，也只有继续活下去的人，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找到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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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开始怀疑，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是不是永远不会停止了的时候，父亲冷不防一把抓住他的手，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拉近身边。在咳嗽的间隙中，那个眼眶深陷的男人挣扎着在他耳边吐出游丝般的低语：“我已经……没几天好活了。别为了我，去做……你不喜欢的事……”
太迟了，父亲，已经太迟了。
我已经做出了决定。
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
病床上的父亲脸色逐渐重归苍白，呼吸支离破碎。
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会明白：他活不久了。
死亡已经扎根在了他的身体里。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几年后。
唯一能确定的是，即便是马莱最好的医院，也无法让他重焕生机。
医生们能做的，只是让临终的过程更舒适一点，却也相应地令其愈发漫长。
您早知道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吧？父亲？
从二十岁，不，更早的时候，就知道的吧？
然而您还是选择一直做下去，不是吗？
既然您选择透支自己的生命换取专业上的登峰造极，那我也有权利选择用生命去和这残酷的世界要一个答案。
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但它还能是什么样呢？
我不知道145代王究竟在想什么，但目前看来，他是最有可能找到了答案的人。
那个连您这样聪明的人都不知道的答案……
所以，我想试一试。
所以，我要成为战士。
这是我希望去做的事。
是我为了自己而做出的决定——并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人。
只是不知道您能不能等到我回来，与您分享答案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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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天刚刚破晓。
好久没有做这样长，又这样清晰的梦了。
让他不禁怀疑这一夜自己到底是否曾经睡着。
周末的清晨，所有人都在享受着难得的赖床时光。贝尔托特轻手轻脚地起身，背起早已准备好的行囊，走出宿舍。
食堂的窗户里已经亮起了灯，但他完全无心饮食，径直穿过厚重的晨雾，朝后山方向走去。
露辛达应该要忙完早餐后才会来吧？
所以还有时间。
山的背面是一条小溪。临溪有一座倒悬的山崖。除非有意探头窥视，否则从山上几乎没可能看到崖下的人。
贝尔托特沿着溪岸走到崖底，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小刀——又短又窄，但很锋利，是为数不多的从马莱带来的东西之一。用来制造伤口变身的话，比用牙咬能减少许多痛苦。
但有些事情，无论做多少次，还是……
好痛啊！
衣服已经都被脱掉放在一边，以免沾上血迹。
现在他正将这把小刀插进腹壁的中央，然后再顺着肌肉的缝隙，用力割下去。
虽然作为藏匿情报的一种手段，在马莱的时候也曾经练习过，但在非紧急情况，也没有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的情况下，就这样意识清楚地像切肉一样切开自己的身体，还是对忍耐力和意志力的双重考验。
冷汗不停地从额头渗出来，他努力控制自己不用巨人之力去修复伤口，直到那个可怕的缝隙扩大到足够伸手进去。
咬着牙摸索一阵后，他终于用颤抖的手抓住了那条湿滑黏腻，且已经与内脏组织纠缠在一起的金属链。
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力把它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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