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丞相府的构造慕晴还是很喜欢的，进了后院有一片开阔的花园，纵使寒冬看不见什么花朵，但也能看见几棵翠竹，也算是雅致。雪盖在周边，倒有几分凌寒的孤傲，也算别致。
后院特意隔出来了一间屋子，不是用来特意休息的，想来也是为了应付这种场合。
下人掀开厚重的门帘，进屋那一瞬，温暖瞬间包裹住慕晴全身。
这个温度对于长年习武的人来说，似乎是有些不太习惯，慕晴一进门就想将身上的厚外衫给脱了，但到底是觉得不太礼貌，还是没吭声，随着林霜踏进了里间。
未进门就听见了女眷说笑的声音，夹杂了几声隐隐约约的孩童的哭声，慕晴进屋一抬眼，正撞进了一双温和的双目。
双目带着探究，瞧见自家婆婆站起，这位年轻的夫人急忙起身。向身旁的林霜见了礼，又有些疑惑地望向身旁的姜夫人，
“老妇见过郡主。”
慕晴轻拂身，“丞相夫人有礼。”
慕晴也是奇怪，满屋的女眷，其中不乏生面孔，她是怎么做到的，一瞬间就确信这位就是姜夫人。
“不知郡主前来，汀羽有失远迎。”年轻的夫人上前两步。
慕晴听嫂嫂说过的，姜府的少夫人是南州李家的小女儿，远嫁到上京城来的，表字就唤汀羽。
慕晴微微颔首，“得少夫人邀请，我也算是来瞧个热闹，不打扰就好。”
姜少夫人眉目舒展，面上的笑意不带一丝伪装，“怎会？”
“郡主与王妃快坐，来人，看茶。”
一群人见过了礼，又齐齐地坐了下来，慕晴算是坐在上首，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原本想让嫂嫂坐在这，但又因着嫂嫂要照看慕凡的缘故，这么多人盯着总是不方便，慕晴无法，便也只好先坐下。
“早闻郡主英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汀羽说这话的时候，真诚地要命，一时间让慕晴有些意外。
“少夫人说笑，不过是仗着父兄的势罢了，不值一提。”
“郡主不必谦虚，我家在南州，也是在战乱时见过兵戈相向的，对郡主这样的巾帼是打心底里敬佩。”
身旁有妇人附和，“这不是假话，我家那位可是成日里跟我说着郡主是多么英豪的一位女儿家呢。”
大概是武将的夫人，慕晴瞧着面熟，却也是记不太清。
一时停不下来的奉承，不管是真心也好，敷衍也罢，都是慕晴最难应承的。求助地望向嫂嫂，却见慕凡那小子不知道见着了什么，拉着他母亲就要往出走，林霜的视线哪里顾得上往她这里看一眼。
罢了，还是只能自救。眼见着话差不多说了个干净，慕晴急忙转换话题。
“我今日可是来见小公子的，少夫人这般，难不成是想让我喧宾夺主不成。”
李汀羽顿了一瞬，急忙让嬷嬷去将小公子抱出来。
“郡主莫怪，我瞧着郡主实在稀罕，一时间把这事儿给忘了。”
慕晴叫住嬷嬷连忙道，“若是小公子睡了，就不必打扰了，有的是机会。”
李汀羽摆摆手，“郡主放心，那小子刚刚哭闹着，现下奶娘喂了奶，精神着呢。抱着在里间怎么都哄不睡。”
慕晴这才安下心，笑着放下了手。
得了空伸手去尝了尝茶。
茶盖刚揭，就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探出来。
不确定的品了一口，眉间皱的更深。
李汀羽一直盯着慕晴这边，眼见她捧着茶杯面色紧绷，担心招待不周急忙问道，“可是这茶不合郡主的口味？”
慕晴扯了扯嘴角，放下茶杯的动作有些僵硬。
“不是，茶很好，只是我是个不懂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类的茶，很是香甜。”
“郡主身份高贵，定尝过比这好千百倍的茶，汀羽只担心这龙井不合郡主的口味呢。”
慕晴缓缓将视线从那青花茶杯移到面前这位眉眼弯弯，面带温柔的女子身上。她探不出旁的神情，眼前的女子纵使算生产不久，面上也是红润，瞧不出一丝的疲态与世俗，也是，丞相府的少夫人，当然是不会有亏待。
慕晴静默了片刻，微勾了勾唇，“我自幼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在诸位夫人面前露怯了。”
“折露。”慕晴轻轻叫了一声，“回去让人备些龙井，我尝着实在是好喝。”
折露机灵的很，微微拂身，面色自然道，“郡主，您平日里喝的就是龙井。”
慕晴面露羞赧，抬手掩了掩面，对姜少夫人轻赞道，“那想必是丞相府的水好，不然怎么我尝着比家里的好喝那么多？”
丞相夫人从慕晴进门就没怎么从她身上移开过，这时候倒是有些不自然地撇开头，只是这位年轻的少夫人半点没有发现罢了。
“敢问少夫人，这水可是寻常井水？”
李汀羽淡笑，“是雪水，清晨的青竹叶上的雪水，收了来又滚了几遍，这才拿来冲的茶。”
“怪不得，你瞧瞧人家，回去知道怎么做了？”
折露轻点头，“郡主教训的是，属下知道了。”
正巧小公子被抱过来，这一番事也就这么顺势翻了过去。
只是暗地里，慕晴望向那杯茶的视线带了几分犹疑。
小奶团子长得可爱，见了人也不怕生，慕晴上前了几步，端详了一番抱在李汀羽怀里正四处探究的小公子，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小公子生的十分可爱。”
李汀羽有些羞涩，透眸中含着满满的情谊，“像他父亲。”
慕晴伸向小脸袋的手轻颤了一下，却又没让任何人发觉，自然的戳了戳肉乎乎的小脸。
“我倒是觉得，眉眼之中更像少夫人一些。”
慕晴喜欢可爱的小奶团子，语气都不自觉地放温柔了许多。
正巧小奶团子的视线正巧对上慕晴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半响，甩着小手的小奶团子突然间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听着格外的让人开怀，引得厅内众人也跟着笑出了声。
“你也喜欢郡主啊。”
李汀羽将小奶团子往上抱了抱，更舒服了些的小孩笑得更加开怀。
慕晴向丞相夫人身侧靠了靠，“我多年不在京中，许久未拜访，也不知该送些什么，便让人备了套长命锁和金项圈，算是贺小公子的百日礼。”
李汀羽抱着幼子，一时之间腾不出手，慕晴也有眼力见的直接交给了身旁的老夫人。
丞相夫人望着慕晴，手接过礼，先前隔的远，又有些老花，如今凑在眼前总算是能仔细地看一番慕晴。
将礼递给一旁的嬷嬷，丞相夫人抓着慕晴的手，久久地没有松开，满眼都是怜惜。
眼周甚至有些湿润，“好孩子，你肯来已经够了。”
说着伸手抚了抚慕晴的发，丞相夫人说起来也算是看着慕晴长大的，只是眼下人眼众多，再这么续下去，只怕会失态。
“夫人说笑，要是我不备些礼物来，只怕是丞相府会记上一笔呢。”
李汀羽倒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婆婆会待这位郡主如此亲昵，且平宁郡主也没有半分的不自然，让李汀羽甚觉奇怪，平日里不曾听闻过家中与王府有什么交际。
“郡主是送了何等的佳品，能否让我们这些人也开开眼？”
座中有夫人起哄，慕晴也只附和的笑笑，“不过是寻常的项圈和长命锁罢了，既如此，少夫人不妨打开看看，也让小公子看看是否喜欢。”
她送都送了，怎么也得让这小奶团子戴上给她看看才是。
李汀羽笑着接过嬷嬷递过来的礼盒，打开只是微微讶异了一声。
“好漂亮。”
李汀羽望向慕晴的目光亮晶晶的，透露着欢喜。
长命锁还好，只是这项圈上面镶了玉，串了些淡紫的珠子，又嵌着块通体莹紫的翡翠，刚打开，李汀羽就有些移不开眼。
“这，这太贵重了。”
李汀羽有些受之有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收。
“这上边镶玉又挂翡的，做工又那么精细，到底是王府的物件，我们送的那些如今怕是要被比下去了呢。”
座中有妇人说笑，慕晴也没反驳，淡淡的应了下来。
“情谊为重，夫人这番话，岂不是把我说俗了。”
那妇人有些惶恐，“郡主恕罪，妾身断无此意。”
慕晴摇头，“我并无怪罪夫人的意思。”
慕晴觉得好笑，这些夫人们面上看上去对她敬重，其实更多的还是恐惧，这一路来，唯恐说错一句话惹她生气。
她哪里有那么暴躁。
这紫翡本就稀有，被拿来镶嵌项圈，可见这项圈的珍贵，李汀羽望向自己的婆婆，却看不分明她的神色，一时之间有些僵住了。
慕晴伸手朝小公子张开了胳膊，小孩似乎也喜欢她，被慕晴接到自己的怀抱里，也没有哭，乌黑发亮的眼珠四处打量着，十分地可爱。
“我既送了，断没有再让我拿回去的道理，再说了，我是送给小公子的，不是送给夫人的，快看看，喜不喜欢？”
慕晴从李汀羽手上拿过，在小奶团子眼前比划了一圈，小奶团子的视线就移不开了，笑嘻嘻的要伸手去勾。
慕晴笑开，“喜欢呀，喜欢就让你母亲给你戴上吧。”
李汀羽只好顺着慕晴的意思照做，将项圈戴到了细软的脖颈上。
“还未问过小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姜嵘。”
慕晴又摸了摸不怕生的小奶团子，“小嵘儿，喜欢嘛？”
还没等再逗他几句，就有人进来通传。
老夫人抬了抬袖子，“怎么了？”
“回夫人，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殿下到了你来后院通传什么？”
这后院都是女眷，来赴宴的男子都是在前厅的，原本就是为了给这些官眷们个地方坐着，一会儿吃席的时候再去便是，难不成太子殿下是要来后院？
李汀羽十分疑惑。
慕晴愣了愣，随即又笑开，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丞相夫人告了缘由，“只怕是来叫我的，少夫人不必紧张。”
慕晴话音刚落，就见通传的下人不住地点头，“太子殿下刚问了郡主，少爷便让来寻。”
这是慕晴进入丞相府后第一次听到跟姜诚有关的话，时隔多年再次与他产生联系，倒是有几分奇妙。
“既如此，平宁先行一步，诸位夫人海涵。”
微微颔首，慕晴跟着通传的下人出了门。
折露帮着掀开门帘之时，就见到了不远处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郡主。”
慕晴抬眼，“怎么了？”
顺着折露的目光望向院门口，一道笔直的身影远远的站在竹影下，未融化的积雪点缀似的散落在他的脚边。
慕晴目不斜视，缓缓踏步而出。
“下官，见过郡主。”
剑眉星目，刚毅挺拔，那场风雪中，他就是这样等她。慕晴没想到，再相见之时，还是这样一幅场景。
“姜诚。”
慕晴薄唇轻启，却未发出半点动静，但慕晴就是确信，眼前的男子听到了。
她在这景中，看见了一抹分不清是释怀还是伤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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