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这新夫人原来 这样爱美食
萧庭深那厮目光太多深邃,深邃得似要将温情看穿。
温情终究是待不下去了。
事已成定锤,她暂时也改变不了什么,再说当初假死出府也是为了寻求活路,现下她也算是活得好好的,人生总有不如意,想要如意也得一步一步来,索性什么都不想,任由女仆们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她则找了个借口出了正房的门,再待下去,她怕自己直接在萧庭深面前自燃了…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燃着炊烟,因为温情的分派猪肉,今年的年对农户们来说是有盼头的,似乎在初一这一天吃饱喝足,这整整一年都会吃饱喝足。
不论古今,人们对辞旧迎新都怀着期望。
温情抬眸看向远处的天空,今日的阳光热烈温暖,像是要将她独处异世的心焐暖,若是在现代,这个点外面定是爆竹声声,看春晚,吃饺子汤圆,年味十足了,可惜北凉国里没有爆竹,也没有饺子,更没有汤圆…
她无聊地踢着脚下的石子,绕着正房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后厨。
这时候的后厨人声鼎沸,忙得热火朝天。
她的行装都被收拾到了正房,小厨房当然也就跟着来到了正房的后厨,所以,有人是见过新夫人的,现下见新夫人进了后厨,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道:“夫人,您身份尊贵,怎的来了后厨这样油烟深重之地?夫人,您想吃什么做什么,只需叫岑姑娘通传一声,小人们定会竭尽全力为您办到。”
后厨的总管见人行礼,慌慌张张赶了过来,随着一旁的人堪堪一礼,“小人见过夫人。”
总管一行礼,这底下的家奴们纷纷行礼。
这一屋子的人下跪着实壮观。
温情突然闯入打断了大家手中的活,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忙道:“不必多礼,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就是随意看看。”
后厨一行人微微一愣,到底不敢立即站起来。
温情也不管这群人怎样的丰富心理,踱着步往里面走,听萧庭深说过五辛盘,这五辛盘又叫馈春盘,以大蒜、小蒜、韭菜、云苔、胡荽拼成一盘,取迎新之意。
再加上春天就该多吃蒜类食物,也是有强身健体的意思。
后厨这些人手脚麻利,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些食材,正在拼盘,就这般生吃,实在让人感觉难以下咽,所以还贴心地做了饼皮,到时候可包在一起,涂上特制的酱汁,味道也算鲜美。这就有点像后世的脆皮鸭,将鸭子肉切成片,包在面皮里面,再添上大葱、黄瓜丝,涂上酱料,那味道……
啧啧,只稍稍想想就想要流口水。
温情自顾看看,后厨总管第一个起身,朝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便叫所有人该干嘛干嘛去,他则小心翼翼地陪着新夫人。
这总管家也是坞堡上的农户,名叫胡尊。老早就听家里人说,家里的猪肉就是因为新夫人派送的,所以对这新夫人越加恭敬起来。
温情看到有人在擀面,应该是要做成面条,她张口问道:“今晚有饺子吃?”
“饺子?”胡总管疑惑问了句。
他从未听过这名。
温情也愣了愣,她记得历史上饺子的新起是在东汉时期,以北凉国的生产力来看,其实特别像魏晋南北朝民族大融合时期,可这儿竟然还没有出现饺子,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温情也不多言,扒拉了两下袖管,“我也是偶然在古籍上所见,我做给你看。”
胡总管见新夫人直接上手,双眼都惊呆了,紧跟着周围围了一圈人。
温情洗了下手,便接过面,将面擀成穄子,然后擀成圆形,馅直接就放了五辛,白皙的手指灵活地一捏,一个胖嘟嘟的饺子便呈现在了面前。
温情道:“这馅不够细腻,郡公今晚要过来,风尘仆仆的,不若主食就来一碗饺子如何?吃得通体暖意…”
她说完又看向原本她后厨跟来的主厨,说道:“再调上一碗红汤…你知道方法的,除夕夜吃饺子也是团圆意啊。”
那主厨连忙躬身应道:“是。”
胡总管听得一愣一愣的,却十分虚心学习,他们这儿做的饭食送到世子那儿,世子几乎不动,后来问了才知道都是吃新夫人那儿的。
如今也算是大开了眼界,立马虚心向新夫人请教。
都说世间唯美食最治愈人心也,此话一点都不假。
话匣子一打开,温情便如数家珍,她毕竟是现代人,吃的多,看得也多,要聊起吃食来那就是滔滔不绝,时光如指尖的沙粒一般,都没怎么感觉,便稍纵即逝了…
直到岑夏焦急地找了过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啊?世子在找你,郡公马上就到了,让您快去世子那儿,接见郡公。”
胡总管听新夫人生动得上了一课,如醍醐灌顶,对做菜似乎有了新的认知,只可惜郡公来了,新夫人得走了,他紧着步子送新夫人出门,却得来岑姑娘一记瞪眼。
岑夏语气略责备道:“胡总管,姑娘胡来,你们做下人的怎的不劝着点?这儿油烟味那么重,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拿命来换!姑娘,快走,回屋里,换身衣裳了再与世子见郡公。”
胡总管学了一手技艺,此刻被责备心情也甚好。
这新夫人原来这样爱美食,嘴里应着错了,心里却盼着新夫人再来。
新夫人性子真好。
温情没想到这郡公爷来得这么快,等出了后厨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在后厨竟然整整呆了一个下午。
紧赶慢赶地被带着回了正房,岑夏为她换了新装,束了发髻,本是要刮面上妆的,温情嫌麻烦,这一步骤直接省略了。
主仆俩走到正房门口时,才发现萧庭深不知何时已在门口等着了。
只见他容貌极美,昏暗的天色衬得他的肤色泛着病白的颜色,眉如墨画,眸若朗星,头戴笼冠,身穿黑色广袖衣袍,内衬白色领衣,因为是坐在轮椅上,膝盖之上披着纯白色狐裘,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白色狐裘之上,竟如画中走出来的病美人一般,引人注目。
萧庭深见她娉婷走过来,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爹爹已至坞堡门口,我们同去相迎。”
温情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道:“哦。”
-
夕阳已跌入山海,地平线上只余一抹淡忽其微的红色。
萧鹤尧一身铁血戎装,坐在赤色高马之上,他身后跟着一众随从,因是背着光的,温情第一眼并未看清高马上的萧鹤尧长什么样,只是被他身上常年带兵站在高位的冷冽气息所震慑。
而站得再远一些的,便是温情带来的异族人沮渠,他们守卫坞堡安全,萧鹤尧进坞堡,他们便跟了些人进来。
萧鹤尧本是对这异族有些想法,可一见自己儿子,暂且先把这些想法抛至脑后了,高兴地直接下马而来,几个阔步便走到了萧庭深的面前,“深儿——”
“父亲。”
站在一旁的温情一下就听出了萧庭深语气里的愉悦,再细细去看萧鹤尧,温情觉得萧庭深应该更像他母亲,萧鹤尧看起来可称不上俊美,长得十分粗犷,国字脸,双目漆黑,看人时炯炯有神富有威势。
萧鹤尧弯着腰,伸手握住萧庭深的臂膀,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萧庭深,高兴地笑道:“你奶奶来信与我说你要来漠北,父亲还不相信,直到刚刚楼沿打马前来找我,父亲才晓得你奶奶没有骗父亲,父亲连忙放下手中庶务,立即赶了回来。
这些日子怎么样?
父亲看你比刚刚离开漠北那会儿好多了,咦,好像还胖了些?”
“是吗?”没人知道再世为人再见父亲的萧庭深心里有多高兴,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目中有水润的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他只抬着头,认真地看着父亲。
“是啊!哈哈——不信你问秦山。”萧鹤尧说着就往后叫了一声,“秦山——”
被叫秦山的男子是萧鹤尧的随从。
秦山阔步走到萧鹤尧的身旁,见礼道:“世子,好久不见,的确是胖了一些。”
萧庭深也很久未见到秦山了,唇角扬起笑容,点头唤道:“秦叔叔,多日未见,您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年轻力盛。”
秦山笑起来,“欸——老了,你看这不又过年了,秦叔叔又老了一岁了。”
温情站在一旁听他们闲聊,实在没忍住,插了句话道:“世子,郡公与各位快马加鞭赶来,路途辛苦,不若移步前厅,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说?”
温情这话一出,也终于叫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
特别是萧鹤尧。
萧庭深在信中提及娶妻之事,他是完全不相信的,若孩子娶亲,老太君总归是要写信告知的,可老太君那儿并没有风声,只是之前在信中提及说要为深儿提亲沈家。
现下这一大活人站在面前,萧鹤尧直接皱起了眉心,审视的目光在温情身上扫了起来。
温情觉得自己光明磊落,没什么好怕的,可对上萧鹤尧的眼神,她心尖还是莫名一颤,这大概就是常年待在高位时才有的目光吧。
萧庭深伸手轻轻虚握住温情的手,说道:“父亲,忘了与你介绍,这是温情,是儿娶的新妇。”
转而视线看向温情,又道:“情情,你需称呼父亲一声公爹。”
温情右眉极快地抖动了一下。
他妈的,儿媳茶都没敬呢,这就叫上了?
啧。
温情眼角余光处恰巧瞥见目光灼灼地朝着这儿张望的沮渠,视线又对上萧庭深的,总有种感觉萧庭深就是故意的,苦于她没有证据。
就在温情为难之际,却听萧鹤尧先开了口,“深儿,你与……的婚事,我怎未听你奶奶提及……”
秦山见萧鹤尧在这儿就要问个究竟,连忙说了句,“郡公,这儿风大,你吃得消,深儿也不一定吃得消,咱们进了前厅好好聊聊。我想,您与世子这么久未见,定是有不少话要聊。”
萧鹤尧一听,又瞥了眼温情,与他们相握的手,“好。”
温情和萧庭深稍稍让开,让长辈先行。
那句‘公爹’至少现在未叫出口,温情看着萧鹤尧的背影,默默呼出一口浊气。
萧庭深微抿了下薄唇,眼尾扫了眼那个异族,浑身不自觉地产生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叫他莫名不舒服。
而身旁的温情朝着沮渠摆了摆手,那厮十分听温情的话,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去了。
萧庭深见状,心里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隽冷的侧颜倏地暗沉下来,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叫人有种窒息的压迫感。
这个女人,见他的时候总是镶着一层皮,他连一个异族都比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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