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下大宴

“你这做的什么混账事！”

        此时祁府书房一阵鸡飞狗跳，祁永望气急败坏一拍书案，指着自家大娘子，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责备的话，“唉！”，祁大人负气一甩衣袖，将双手背在身后，焦头烂额来回踱步。

        陈大娘子与祁永望成亲多年，还不曾这么被他吹胡子瞪眼数落过，内心有些不服气的辩驳道：“这贾四还算是机灵，见着安王坐在里面，不敢贸然行事，立马带着人回来了”，陈大娘子见自家官人确实火烧眉毛，便也觉自己有几分理亏，语气不自觉弱了下来，小声嘟囔，“再说了，这不也没什么事吗……”

        哪晓得这一句又点起了祁大人刚消下去一些的火气，“亏得贾四机灵！不然你可闯下大祸了你！”

        祁大人脚步急停，伸出右手举在半空中，情绪激动的点着她，“还有之前，之前你叫人泼鸡血，使唤人去闹事，现在想来真是十分的鲁莽！我既已经在朝堂上被参了一本，现下你竟然还不知收敛，又派家丁妄图去拆人家的店！”

        越说到后面越气，音量也愈发高亢，最后祁永望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破口而出，“我这官还要不要做的了！”

        陈大娘子也是个心直口快的炮仗脾气，被劈头盖脸这么一通数落，也急了，瞪圆了眼，“嗳！怎么说了半天尽成了我的不是！要不是你当初先娶了那韦氏进门，后又来与我们陈家结亲，现在能闹出这么多事来？”

        祁大人听了自知理亏，但吵架时气势不能输，佯装着不耐烦，理不直气也壮，“你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再者说来，我当初也是先与那韦氏和离之后，再三媒六聘迎娶的你，于理于制那都符合规矩。”

        祁永望一屁股坐在书房的罗汉榻上，手心拍手背，朝陈大娘子抖了抖手，“这一点上，也算是没有亏待你半分罢？”

        这说的是实话，祁大人虽然对不起韦氏和祁容母子，但对于陈大娘子，于情于理确实是没有任何薄待，不过这里面，多少也有点出于顾忌她娘家伯爵府的势力。

        陈大娘子心思浅，不多想这其中深层次的缘由，觉得平时官人对自己也算有情有义，便也就撇撇嘴，略白他一眼，不再顶撞。

        祁永望见大娘子不再纠缠，也赶忙转移话题：“现下当务之急，是想想该怎么向大理寺那边交代罢！”

        陈大娘子一听急了：“怎么，总不能让我去大理寺对簿公堂罢！说什么欺压良善，弄权威吓平民，那都是没有的！”

        “唉！”祁大人叹气，瞪一眼大娘子，“自然是我去说，好在之前的事花琅食肆那边没有报官，谏议大夫所参也不都坐实，你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待着！别再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大娘子听闻官人会替她摆平，心下安定一些，低眉顺眼不敢再造次。

        大娘子看不透，但祁大人心里不会不明白，这场纷争断然不可能轻易了结，自己当年的事，只是个由头，如今看来是被卷进其他神仙势力的斗法当中，日后可还有的是头疼的乌糟事，想到这里，祁大人止不住地想要叹气，脸上一片愁云惨淡。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祁大人这边正愁城难解，右侍郎周琏府上却是一派春风得意之象。

        周琏此人进士出身，现任礼部右侍郎之职，官居从三品，比三品左侍郎矮上了半级，他为人又一贯谨小慎微，对上从未敢有半点逾矩，故年岁上虽比祁永望还要虚长两三岁，却对他恭敬非常。

        但对上恭敬谨慎，并不代表他内心就真的服气，事实上，祁永望入仕比周琏晚，却一路顺风顺水，平步青云，没过多久，便从集英殿修撰一路升迁至如今的礼部侍郎，这其中陈大娘子的娘家伯爵府自然是出了不少力。

        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等来年赵尚书解甲归田，到时礼部再多一位祁尚书也说不定，所以对于祁永望的官路，周琏心里一直颇有微词，只是人前从没表露出来罢了。

        现在好了，祁永望遭此“横祸”，正便宜了周琏，刚巧又遇着中秋庆典和太后生辰，双庆同欢，一下子就落着个肥差要差，周大人连着几日做梦都笑醒，吓得睡他旁边的大娘子孙氏，直把人往小妾屋里赶。

        离中秋庆典时日不多了，这次陛下特意降旨，举办合宫饮宴，并且城中赐天下大宴，与民同乐，这等盛况自是不多见的，周大人作为礼部官员，这次主管庆典的规格仪制和配合光禄寺完备宴会。

        赵尚书来到周府时，周大人正在前院主屋会客厅里，与光禄寺少卿苏淮泽苏大人吃茶，少卿之职只从四品，与周琏差着整整一级，然苏大人登门拜访，即为客，又是受光禄寺卿之命，前来商量庆典宴会相关事宜，理应上座。

        刚没说上两句，周大人客套话还留着半截在嘴边，下人就来报赵尚书来了，周琏和苏淮泽起身相迎，等重新落座，便成了赵尚书上座，周琏苏淮泽一左一右，面对面分坐在两侧。

        几句寒暄过后，直奔主题，苏少卿先说明来意，“陛下降旨赐了天下大宴，此等宴席并不多见，但于先帝时期，也曾有过一次，皇上的意思，一切依照着当年的规格旧制操办。”

        赵尚书和周大人点头附和，赵钦裴作为两朝元老，地位高资历老，又有幸参与过当年天下大宴的置办，在这件事上最有发言权，“这天下大宴的特别之处，就是有一环节，遍选举国上下的名厨创新菜式，经过层层筛选，最后定下十八道精品，添列在宴席上，陛下会亲选出前三，收录宫中膳食局，封为御菜，同时也恩准研创厨师于民间制售，可万众同享，品尝绝味。”

        一番简要的解释，周琏和苏淮泽立马明白此环节的重要性，“如此说来，从各地初步甄选到确定最后入选的十八样精品，只有不到二十日的时间，时限委实紧迫的很啊。”

        赵尚书气定神闲品着茶，他能坐得住，但周琏可坐不住，刚掌着点权，就接到如此重要又紧迫的任务，恨不得立即送客，然后吩咐下去，拟定报名参加的标准，贴发告示。

        可赵大人和苏少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周琏只能忍着内心焦急，不在脸面上表现出来，强陪着笑脸与二人吃茶。

        赵钦裴不慌不忙放下茶盏，左手扶膝，右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坐在当中稳如泰山，“老身年岁已高，精力不比你们年轻人，诸多事宜都要仰仗周大人多加操劳了。”

        周琏听闻尚书大人竟如此客气，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拱手回礼，“赵大人言重了，这些都应当是晚辈的分内之事。”

        赵钦裴朗声笑道：“周大人无须多礼，坐下说坐下说。”

        周琏觉得尚书大人话里有话，遂整理衣摆坐回去，静静听着。

        只听赵大人不紧不慢，接着往下说：“此次中秋庆典和太后生辰一同庆贺，各项事务旁杂繁多，又属干系重大，丝毫马虎不得，周大人一人里外操劳，事多劳累……”

        赵钦裴正说着话，旁边苏大人的贴身长随小厮突然从外面进来，冲着坐上三位作揖行过礼，又附到自家主人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但见苏淮泽听罢，不动声色点头挥退下人，自己起身向另外两位大人行礼，“苏某无意打断二位谈话，然寺卿大人派人来传话，有些公务须得召某回衙寺处理”，苏少卿拱手躬身行拜礼，赵尚书与周侍郎起身还礼相送。

        “某先行告退，二位大人留步。”说完，苏少卿带着手下小厮退出前厅，由周家下人引着，出了周府返回光禄寺衙，这些不必细说，再看赵钦裴和周琏这边，送走了苏少卿，二人坐回座位，继续刚才的谈话。

        赵尚书接着刚刚的话头，“周大人里外操持，事多劳累，然老身精力实在不济，恐难帮周大人分担，故思虑再三，打算引荐一人，平日可帮大人分担一二。”

        周琏听到这里，内心一动，两三日以来，相同的话他已然听过三遍。

        赵钦裴也没管周琏有没有点头答应，直接就开始介绍，“说来，这人你应该也认识，正是膳部吏司员外郎，曹勉，曹大人，官职虽不大，但能力出众，你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放心交代给他去办。”

        膳部是礼部下属三部之一，其余两个部门分别为祠部和主客，膳部吏司员外郎是个从六品的小官职，正如赵尚书所言，品级的确不高。

        赵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周琏是绝对不好意思推辞了，只得把人收下。

        正事办完，赵钦裴也不多留，简单寒暄几句，就告了辞，送走了赵大人，周琏心中感慨，这两日已经有人给他引荐过帮手，正巧分别就是祠部和主客的小官吏，如今赵大人又塞给他一位膳部员外郎，刚好底下三个部门的人都集齐了，就说这事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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