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第章 鲜花和牛粪
从大槐村到千山镇都要大半日的功夫，更别提去往县城了。
今年立春来的早，正月没过完便打了春，虽说入了春，可天气依旧寒冷，不远处的山尖上依旧冒着白点，在日头下明晃晃的，像是山峰戴了顶白色毛绒的帽子。
虽说这几日出了太阳，可温度却很低，路面也因为化了冻而泥泞不堪，牛车走的很慢，摇摇晃晃的惹的人头晕目眩。
也不知是不是上一回进山救秦九的缘故，原本伤还未痊愈的赵渡再次伤上加伤，这才走了没多久便恹恹的歪靠在秦九的怀里。
秦九怕他冷，特意带了件大氅，大氅宽大，他将赵渡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生怕冻着他了。
“不让你来，你偏跟着要来，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虽如此说，可瞧着赵渡苍白的小脸，秦九心疼坏了，将大氅拢了拢，两人便依偎着坐在牛车上，牛车堆的满满当当的，因为知道他二人要去县城里，村子里但凡家里有些存货或是野味的皆都拿了来交给了他们。
赵渡看着那些东西，笑着道：“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的东西贪了去？”
众位相亲们也跟着打趣了起来，赵渡来了大槐村也快一年了，众人对他也熟悉了起来，是个难得的稳重人，他们自是信得过。
牛车过了个沟坎，颠簸的厉害，赵渡难受的紧，胃里翻江倒海般的，这一颠，他再也忍不住，趴在扶手上便干呕了起来。
“呕”
秦九被他吓着了，拍了拍前头赶车的人，让他靠边停了下来，又忙取了水来给他漱口。
赵渡接过水，喝了一口。
秦九替他拍着背，“你要是实在撑不住了，等到了镇上找个郎中瞧瞧，我也好放心。”
喝了水，赵渡稍稍好了些，复又窝进了秦九的怀里。
“我没事，许是昨儿吃坏了东西，睡一会儿便好了。”
秦九又将那些晒干的皮毛尽数的往赵渡身上堆去，赵渡被他那紧张兮兮的面庞给逗乐了，“够了，够了，再多些我就要被压死了。”
赵渡一路昏昏沉沉的，到了千山镇后，倒是好了许多。
他将驾车的人先绕去了镇子广场那儿，驾车的人虽不明白可还是绕了一趟，广场的布告栏上贴着许多的纸张，有公文，有寻物找人的，被雪水打湿后很多字迹都模糊了。
最边角有张看不出字迹的被周边新贴上去的掩盖了大半。
赵渡松了口气，又见镇上不似前些日子还有士兵，显然长久的搜寻无果后，京城里那位已经放弃了吧。
秦九见他神色悠远，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不过是一块破烂不堪的布告栏罢了，他知道赵渡有事瞒着他，可是他相信他，只要赵渡不说，他不会问的。
“走吧。”
声音似乎轻快了些。
起初赵渡还想着跟秦九一起去县城会不会有危险，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再多的执念也会败给时间，更何况他那皇帝老爹还有那么多的皇子公主，哪里会记得还有这么一个他？
倘或真的记得，也不会等他成年后再来寻他的吧。
出了千山镇，一直往西，上了官道之后，路稍稍平缓了些，也不像山路那样走了半天连个人都见不到，路好走了，赵渡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见着他吃了些东西，秦九这才放下心来，能吃就行，吃了饭才能有精神。
这一走便是四天。
第四天的午后，终于平安到达了华安县。
县城比之千山镇繁华了许多，城墙延伸开去，城门处有等待检查进城的行人和车马，好在是下午，人并不多，很快便轮到了赵渡他们。
守城的侍卫问了他们来县城的目的，赵渡又给了进城的费用，便缓缓进了城内。
城内很是繁华，虽是午后，可街边的商贩却不少，卖吃的，卖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赵渡四下打量着，“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吧。等明儿一早开了集，再把东西拿出来卖。”秦九也是头一次进城，也好奇的东看看西瞅瞅，听赵渡如此说便点了点头。
县城里主路也就两条，东西和南北各一条。
赵渡避开了镇子上最大的那间客栈，找了个位置不算顶好的，进去问了价钱后也还算合适，便交了钱住下了。
他要了两间房，一间给赶车的住，一间他和秦九住。
牛车被店小二牵到后面去喂食去了。
安顿好之后，赵渡便下来同掌柜的闲聊，午后没什么生意，况他这店位置也不是顶好的，生意自然比不得主街边上的那几家客栈。
“掌柜的，最近城里可有什么新鲜故事没有？”
若论县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那自然就是客栈，毕竟南来北往的多的是消息。
掌柜的取了些瓜子，又沏了一壶茶，在柜台后同赵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又见他们带了不少皮货来卖，便道：“你们该年前来的，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做些新衣，况又是冬天，皮子能卖上个好价钱，现在才来，眼瞅着天也热了，这皮子只怕是不好卖出去咯。”
赵渡唇角有着浅浅的笑。
“好货自然不愁卖的。”说毕又问了县城里青松学堂的事。
秦达便是在这间学堂里上学的。
说起这个，掌柜的眉梢一挑，一脸喜色，显然是有故事新闻要说的，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青松学堂？呵呵”他撇嘴一笑，显然是瞧不上的，一脸讥诮，“不是我说啊，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哪里有整天花天酒地的，依我看我，这一回定是一个也考不上的。”
赵渡了然。
一个人是不是读书的料，他一眼就能瞧出来，上一回秦达回家他瞧着他性情浮躁，便知他读书无望，可这话他也不方便宣之于口。
原来如今华安县县令之子，温钰便在青松学堂上学，仗着他爹是县令，不将夫子放在眼中，整日里带着一众学生们招猫逗狗，流连烟花之地。
说着话又有客人来了，赵渡对着掌柜的点了点头，便叫上秦九一道出去逛逛了。
时间还早，总得熟悉下县城，明儿也好来摆摊叫卖。
他将打听来的话一长一短的说给了秦九听，秦九听完后气的不行，拳头攥了起来，立马就要去找秦达算账。
赵渡拦住了他，“你就算打他一顿又能如何？他就能改过了？”
秦九气不过，一拳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你不知道，我娘总是跟旁人说老三是个好的，家里一切好的都紧着他先，谁成想他却拿着家里省吃俭用的钱在这乱花，也不好好读书。”
赵渡知道他心里有气，好言劝了会儿。
“这事也不能听掌柜的一面之词，等明儿我们将东西给他送去，顺带去打听打听。”
两人在城里略逛了逛，又买了好些东西。
县城里的东西比镇长的种类齐全，质量也好上许多，赵渡买了好些布匹，又买了些点心和果脯，又去书社里给孩子们买了文房四宝。
不知不觉便到了晚上。
天刚暗下来，家家户户便点了灯，一盏盏灯将街道照的如白昼一般，因为没有宵禁，加之才将入了夜，街上还算热闹。
自然最热闹的去处便是怡红院。
这是一座三层的古朴建筑，有穿着清凉的女子在二楼摇着手中的帕子，一声声娇娇的声音勾的人心里痒痒的，不时有乐声和笑闹声自门后传了出来。
秦九光站在门口就臊了起来，浑身不自在。
赵渡斜睨了他一眼，“想不想进去瞧瞧？”
秦九摇头。
赵渡好奇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样？”
秦九依旧摇头，转身便拉着赵渡离开了。
“横竖不是什么好地方。”
赵渡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逗趣道：“天下男人可鲜少能逃得出温柔乡的，难道你不是男人？”
秦九停下步子，双目死死的盯住了他，继而嘴角牵了牵。
“我是不是男人，无需旁人知道，你知道就行了。”
这下轮到赵渡红了脸，不自在起来。
秦九好容易搬回一程，反问道：“想来你是进去过的？”
赵渡没想到反被将一军，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男人将他圈在墙角，目光灼灼，让他无处可藏。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他是去过的，自然只是去喝酒而已，并无旁的。
可是他怕说了，秦九会吃味。
秦九挑了挑眉，坏笑道：“今晚定要好好的罚你”
赵渡趁机一矮身从他的臂弯下钻了出来，正要往回逃，谁知一个不小心却撞到了人。他忙道了抱歉。可那人却骂骂咧咧道。
“你他娘的走路不长眼睛啊，弄脏了老子的衣裳你赔得起吗？我告诉你”
夜间无事，温珏照例来怡红院喝花酒，谁知刚到门口就被人撞到了，他正想发落，可后面的话再见到撞他之人的样貌后便又咽了回去。
晕黄的光下，男人唇角的笑意隐去，略显慌乱的模样很是可爱。
“无妨，无妨，下回小心就是了。”
温珏一双眼睛便移不开了，故作潇洒的说道。
说话的功夫秦九追了上来，他不喜温珏看找对眼神，拉着赵渡便离开了。
温珏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嗤了一声，“呸，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随行的人见状，心中自然明白，“公子若是喜欢，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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