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第章 三年后
柳氏给秦月说了个人家。
男人是离大槐村不远的一个村子,上个月老婆才死,说是难产死的,男人一个人带着孩子着实不方便,便四下张罗着要再找个续弦。
这人托人,关系托关系的,便托到了柳氏这里。
柳氏得了信,便喜滋滋的去了竹林,人还没到便喊开了,“大姐,好事,天大的好事啊,你说巧不巧了,我刚跟娘说要替你张罗一门好亲事,不想就遇到了一个人家,才死了老婆,只留下个女娃娃,我都问好了,那人是个踏实肯干的汉子,你嫁过去就可以当家”
她眉飞色舞的进了小院,却对上了秦月一张冷脸。
曾寒秋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劝道:“你还年轻,难道要守着我一辈子吗?”跟着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了坎儿,可也别一棍子打死,咱们且瞧瞧看看,有合适的咱们再说,倘或真瞧不上也没关系,还有我跟你作伴呢。”
秦月感激的点了点头。
她从孙家死里逃生,连还未出生的孩子都没保住,这才过了多久?她哪里就能放得下,自己去找新欢了?
柳氏自顾的搬了小马扎挨着她坐下。
“姐,不是我说啊,你可不能死脑筋转不开弯儿来,你现在还年轻,说人家倒也方便,若是再等两年,哪里有这样好的事?”
“我告诉你,这人我都打听过了,绝对不会错的。”
说到兴头上,她一把拉住了秦月的手,“你要是没意见,我就去回人家的话了,你们也都不是头回成亲了,也不用大办,挑个好日子抬过去就完了。”
秦月看着她上下开合的嘴唇,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别忙活了,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声音很小,却含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冷意。
柳氏愣了一下,脸上的笑都僵住了,她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了会儿,可秦月只顾着自己手里的活儿,压根不搭理她,可怜她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最后只冷哼一声,沉着脸走了。
这也算是出师不利,柳氏在秦老太太那儿夸了海口,自然也不好去说什么,只能对着丈夫秦达发火,“你们家都是些什么人啊,好心不知驴肝肺,我这么忙前忙后的为的是谁啊?她要是嫁过去过上好日子了,难道我还能享到她的福,占到什么便宜啊?还不是她自己个”
秦达早已习惯了,都没拿正眼看他,剥了颗花生扔进了嘴里。
这是今年新收上来的花生,香味浓郁,越嚼越觉得香,“大姐就是那么个性子,跟老二一样,都是一根筋,我劝你还是少cao那个闲心。”
柳氏气得直捶着心口,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她又骂了一阵,然后便去厨房忙活了。
“这个家啊,就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个都是大爷,甩手掌柜似的,难道这是我一个人的家吗?”
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厨房飘了进来,伴着炒菜声还有烧火声。
秦达笑着摇了摇头。
他早已习惯了。
既然柳氏喜欢瞎张罗,那就随他去吧,反正他不管,他只要有吃有酒喝就够了,其他的就算是管也轮不到他来管啊。
秦九这两天进了趟山。
路过先前和赵渡一起住的山洞,心里百味杂陈,感伤无限,洞外的那些藤蔓长的很好,垂在山壁上郁郁葱葱的,花儿也开的很好。
山洞还是以前那个山洞。
许是长久没人住了,他进去的时候,还有一只老鼠从里头窜了出来。
他在山洞里坐了一下午,直到夕阳将半边的天都染红了,他才下了山,回到家后又听曾寒秋说起今儿柳氏来说的话。
她不由的抱怨了起来。
“要说也正经挑些好的来说,才将死了老婆就要再娶,可见那男人也是个没心肠的,月儿嫁过去除了帮他带孩子,帮他持家,还能落到点什么好?”
秦九默默的扒拉着碗中的饭,点了点头。
“大姐,你别放在心上,大嫂就那样人,如今你在这里住着,吃喝又不占他们一星半点的,想嫁就嫁,不想嫁我看谁敢来逼你。”
秦月眼圈泛了红。
“嗳。”
又隔了几日。
秦九正要进山去捡些柴禾预备着冬天用,他知道赵渡怕冷,曾寒秋身子弱也畏寒,便想着趁着天好多收些在家里。
谁成想刚到了竹林外,就被柳氏给拦住了。
柳氏一见了他,喜的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孩子他二叔,天大的好消息啊,山那边的有户人家姓姜,今年二十,我瞧过了,人长的水灵灵的,人家可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呢,只听说你能干,人又老实,便也不在意那些有的没的,上赶着要嫁来咱们家呢。”
“谢谢嫂子,你费心了。”
秦九侧身就要走,柳氏却不干了,她几步追了上去将人拦了下来。
这一个两个的都拿他不当数啊。
她这么费心费力的张罗,为的是谁啊?一个两个都这么不知好歹,她连声音都尖了,说话也没了顾忌。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整天这样要死不活的有意思吗?难道你还要给那个死人守一辈子不成?”
话音未落,一只有力的大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看着眼神阴鸷的秦九第一次生出了怕来,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钳制,可奈何秦九的力道太大。
“嗬嗬”
她胡乱的挥着双手,就在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那只大手松开了。
柳氏蹲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待稍稍缓了些,又急忙跑开了,等跑远了些,才回身喊道:“秦九,你就是个疯子,你这是要杀了我啊”
她哭喊着道:“杀人啦,杀人啦,秦达你还管不管了”
秦九没搭理他,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时光如梭。
一年。
两年。
三年。
乡下的日子一天一天过的寡淡而平凡,谁都没数着日子,可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这些年以来秦九总喜欢进山里,一待就是一天,山里安静,清风,鸟语,这些都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在家的时候他看到曾寒秋二人,总会想起赵渡。
今天也不例外,他很快就拾了一担柴禾,然后便找了一颗树荫躺下,这一趟就是一天。
看着天快黑了,他便挑着柴禾下山去了。
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树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野兔之类,又走了几步,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没变,反倒是像跟着他在走一样。
他常年打猎,感官敏锐。
“谁?”
许是他这一喝,吓到了那东西,草丛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秦九也没当回事,继续往山下赶路,他得在天黑前回到家里,不然曾寒秋他们会担心的。如今齐道济在学堂里教书,心里有了寄托,日子倒也好过了些。
整日里忙着教书,备课,倒也是怡然自得。
曾寒秋有秦月陪着,这些日子倒也开朗了许多。
唯独他。
那些积压在他心里的思念还有话,他不知道跟谁说去,唯有每日往山上跑,心才能稍微静一静。
他挑着一担柴,步子却又快又稳,很快便到了山下。
远远的能看到从树丛里冒出来的屋角,还有袅袅的炊烟,还有说话声和狗叫声,大黄似乎知道赵渡不会回来了,这些日子也恹恹的,整日里就趴在小院门口,也不大动了。
暮色四合,秦九加快了步子。
可树丛里又传出了声音,他停下步子,将柴禾放下,抽出一根棍子,喝道:“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他作势就要打过去。
可是草丛里晃了晃,忽然有一双肉肉的小手拨开了草丛。
好在秦九反应够快,及时收了力,他警惕的盯着草丛,眨眼的功夫便有个约莫三四岁的婴孩,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现在已是深秋。
婴孩穿着件破破烂烂的旧衣裳,上面被树枝刮出了许多痕迹来,一条条的挂在婴孩胖乎乎的身上。
秦九四下看了看,蹲下身子问他。
“你家人呢?”
婴孩似乎听不懂,一只手含在嘴里,歪着脑袋只盯着秦九看。
秦九又问,“孩子,你爹娘呢?”
大槐村地处深山,村子里谁家的孩子他约莫都要印象,可这小孩却面生的很,而且看他小脸上满是污渍,显然是在山里有几天了。
“吖吖”
小孩嘴角还流着口水,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秦九。
秦九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也不放心将孩子一人放在这里,便对着他伸出了手,“来,跟我回家,我带你去找爹娘,好不好啊?”
秦九尽量的表现出真诚的样子,怕吓着这孩子了。
谁知这孩子也不怕生,迈着小短腿就朝着他走了过来,然后将肉肉的小手放在秦九的大掌里,小孩的手虽然又黑又脏,可却软软的,比上好的绸缎还要软。
秦九挑起了担子,一手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小孩很聪明,小短手死死的环在了秦九的脖子上。
等到家后,秦月几人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秦九“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进山捡柴的时候遇到的,估计是跟家人走散了吧。”他放下柴禾,抱着孩子进了房间,放在了床上,又给孩子盖好了被子。
小孩睡的很香,长长的睫毛偶尔动了动。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蛋。
小家伙长的真可爱。
到底是谁那么狠心,竟然舍得抛下这么可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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