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互捧夫妇
警察局里，一行人靠墙站着。
纪沅星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认出来，其中这排人穿着的是工地的工服。
她走过去，发现九个人里有八个都挂了彩。
“警官，我是汇禾公司的负责人，我叫纪沅星。不知道今晚具体是发生了什么呢？”
纪沅星很客气，没有逾越规矩直接问那几个工人，而是先同警察了解情况。
警察当然也非常礼貌，跟她细细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晚挑事的是当地的一群混混，他们喝多了酒，跑到工地上大喊大叫。
结果看守工地的工人们误把他们当成偷钢筋的贼，双方先是起了言语冲突，后续酒劲一上来，就动起了手。
听过后，纪沅星看向那几个工人，每个人脸上都有晒黑的痕迹，一看就是常干工地的活留下来的。
得到警察允许后，她缓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在光亮的地砖上，高跟鞋发出“噔噔”的敲击声。
“这些人来的时候，你们都在做什么？”她眼风淡淡地从每个人脸上扫过。
“俺们，俺们在打牌。值夜班太困，打牌能清醒。”其中一个脑门有伤的工人磕巴地开口。
“是是是。”“俺们都没睡！”
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附和。
听着口音，似乎是一个地方的。
纪沅星心里想着，然后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个炸弹，“就在刚刚，我查到了一件事。”
“今晚的事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同那伙人勾结。”她从包里亮出一个文件袋，“这里面就是证据。我现在就可以把它交给警察。”
“今天这件事如果我追究责任，那所有犯错的人就会留案底。而留有案底的人，以后孩子升学，考公，都会受影响，过不了政审。”
这句话一出，几个人明显慌了神，都拿眼睛悄咪咪瞄她。
但，也没有人站出来。
纪沅星轻笑一声，“不过我这个人你们也看到了，长得就比较善良。而且我也不想为这种小事费心，所以我给你们个机会。”
“我只追究出卖公司的那个人。至于其他人，我不仅会帮你们同警察协调，还会出双倍的医疗费和赔偿金。”
她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言之凿凿。虽然很多都是在夸大其词，但吓吓这些工人，足够了。
只见这几个人左右互相瞧瞧，递眼色，没过几分钟，就推了一个人出来。
“是刘壮！一定是他！”还是刚刚那个脑门有伤的人讲话，“当时俺们几个都在打牌，只有他说他去上厕所。半天没回来！”
“对对对！俺也记着他是这样说的！而且打架他也没参与！”
“俺们都受伤了！就他没有！”
“是的，一定是！老板俺们几个都是同村的，家里有老有小，从来不干这亏心事！”
另一个脸颊有伤的人，凑近两步想跟纪沅星打同情牌。
可她身后，沈惟站了出来，悄无声息地隔开他们的距离。
“那刘壮，你怎么说？”
纪沅星目光如炬，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确实没去上厕所，我回屋睡觉了！不知道有人闹事！”刘壮涨红脸，一开口声音就震耳欲聋的，“我偷懒我承认！但我绝对没干缺德事！”
“你看他！老板啊，绝对是他！他说是睡觉，却没有人看见！”
“就是啊！刘壮你认了吧，不要耽误俺家孩子啊！”
“你他妈再胡说一句，我揍你！”刘壮胸前剧烈起伏，反应极大，甚至就要跳起来动手。
还好一旁的小警察及时控制住他。
眼见要起冲突，纪沅星也不再多问。
她看了两眼受了不同程度伤的八个人，又看看被警察制服在地的刘壮。
冷声道，“既然没人承认，就让警察慢慢调查。今晚你们就住这里吧。”
纪沅星沉着脸，不管后面人喊叫，步伐沉稳地往出走。
到门口，她又跟警察打了个招呼，确认这些人会被暂时收押后，就随着沈惟上了车。
到了车上，纪沅星喝了几口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走吧，开车回家。累死了。”她语气不像刚刚那样严厉，甚至还轻松许多。
沈惟听她的话，把车开得很稳。
路上，纪沅星望着他的侧脸，突然问道：“沈惟，这件事你怎么看？”
沈惟抿抿嘴唇，良久，才沉声回答，“我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闻言，纪沅星点点头，眉眼低垂，却听见他又说，“但我想到一个词，叫三人成虎。”
这是大喘气？
纪沅星扑哧一声笑了，“看来我家小惟很聪明嘛！”
沈惟趁着间隙也瞥她一眼，“谢谢，你也是。”
这叫互吹互捧夫妇？
纪沅星眉眼弯弯，看向前方，道路上空荡荡，路灯很亮，发出暖黄色的光。
“这件事，乍一看还真挺唬人。只是这些人做得实在太明显，伤都打在看得见的地方。却没一个见血。”
“如果是喝多了的人，一定不会下手这么有轻重。”
听她说完，沈惟认同地点点头，还补了一句，“而且现在这个季节，晚上蚊子多，那几个人不太可能在外面打牌。灯光也是问题。”
“可是在屋里打牌，他们却没发现刘壮偷懒睡觉。”
“这说明，不在房间的是他们。”纪沅星默契地总结。
到了家，沈惟牵着她上去，没想到他一语成谶，纪沅星的胳膊被蚊子咬了个包。
明明又困又累，可这个包又痒又痛，她翻来覆去好几次都没睡着。
最后，沈惟主动起床，去自己包里拿了点什么。
纪沅星迷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一凉，痒感瞬间消了不少。
睡意如潮水般袭来，她实在坚持不住，秒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她又挠了两下，身边的人像是雷达一样，精准捕捉到她的动作，起身又帮她擦了点风油精。
纪沅星窝在他怀里，安稳地又睡了过去。
等到起床时，她才发现已经十点了。
再一看手机微信99+，未接电话蒋茜都快把她手机打爆了。
—
“诶，老公你慢点！”深夜，周媛穿着高跟鞋，把喝得不省人事的程宁扶回家。
“滚，别tm管我！”
程宁大手一挥，推到周媛胸上。
她已经很久没穿高跟鞋，今天穿了一晚上，脚疼不说，被他这样一推搡，脚脖崴了一下，身子一偏，头也撞上了墙壁。
眼前瞬间一黑。
过了十多分钟，她才缓过劲儿来。而此时，程宁已经躺在卧室的床上打起了呼噜。
周媛坐在地上脱掉高跟鞋，又轻手轻脚地走回屋内，把裙子换下来。
生过孩子后，她一直没有时间管理自己身材，肚皮上的肉像泄了气的皮球。今天出席酒会，为了穿进这条裙子，她里面套了很紧的塑形衣。
脱下来，仿佛整个人又活过来一般。终于能正常喘气了。
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但今夜的周媛格外想念孩子。
她想尽快见到她，亲亲她可爱的脸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里的某种情绪。
只要能把孩子培养好，那她就是成功的母亲。
在去婆婆家的路上，周媛反复对自己洗脑。
在父亲出事后，她就没有了娘家人，程宁的父母以带孩子为由，从老家搬到了他们小区。
住的也是她的另一套房子。
为了不打扰老人休息，周媛拿出钥匙，自己开了门进去。
可看到眼前景象时，她差点没两眼一黑气过去。
“莓莓，莓莓。妈妈回来了。”
五岁的小程莓光着肚皮，一个人躺在客厅沙发上，屋里打着冷气，结果孩子身上连条毯子都没有。
周媛赶紧把她抱起来，用带来的外套把孩子裹住。
夜里风一吹，小程莓悠悠转醒，看见妈妈时，兴奋地抱住她的脖子。
“妈妈！我想你。”
她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周媛心一酸，忙拍拍她的背，“妈妈回来了。妈妈再也不离开宝贝了。”
“嗯。妈妈不走了，好不好？”
小程莓很懂事，乖乖在她肩上趴好，一点也不哭也不闹。
“好。妈妈答应你。”
周媛心想，自己今晚就不该去参加什么酒会。
程宁本来也是不想她去的，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明知道公婆重男轻女，不喜欢自己女儿，她还是把孩子托付给他们。
作为一个母亲，周媛现在最怕的就是女儿生病。
老公程宁天天加班，她不仅要一个人跑上跑下，还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病痛折腾得难受。对一个妈妈来说，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胜于□□。
她怕孩子受凉，一路加快脚步，临到家门口的时候，乖巧的小程莓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妈妈，爷爷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
周媛开门的手一滞，钥匙掉在了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她把孩子抱在胸前，注视着她那张小脸，颤抖着嘴唇柔声问，“莓莓，你怎么会这么想？”
尽管她已经尽力地压制情绪，但小程莓还是能感受到妈妈的不对劲儿。
她低着头，小手揪着衣服，用像蚊子一样的细小声音说：“他们说我是臭丫头，不可以上床睡觉。”
周媛脑子里“嗡”的一声，精神恍惚，差点没站住。
她极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愤怒，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去够钥匙，因为指尖也在颤抖，她险些又没抓住。
“莓莓，今天很晚了。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周媛帮孩子换好衣服，给她泡了杯热牛奶，喂过她后，帮她盖好被子哄她入睡。
小孩子忘得快，再加上晚上困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走出孩子房间时，周媛一直忍在眼眶里的眼泪才堪堪落下。
可孩子在这屋睡觉，程宁在那屋睡觉，她想哭也只能走到离卧室远的衣帽间。
背对着门板，她无力地蹲下来，泪水珠子掉线一般滚落。
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呢？
她曾经那么优秀，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保送到名校，毕业后又去了国外留学。
接手家里企业时，她也不比那些男人逊色。
然后，又在工作中遇到细心体贴的程宁，他们两情相悦，最后一起步入婚姻殿堂。
还有了可爱的宝宝。
这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人生。
平时家长会，那些妈妈们见了她也会说羡慕她有个好老公，周媛一直深以为然。
直到今天，她在酒会上见到了纪沅星，见到了许多跟她不同的职业女性。
她们讨论的话题，她根本插不上话，偶尔有人过来交谈，也只能说说孩子和老公。
在某个瞬间，周媛有点羡慕她们。
她以前也是那么的独立自信，现在却连女儿受委屈，她都只能偷偷地在衣帽间里哭。
不过，幸好她还有女儿。
周媛擦擦眼泪，对，她还有女儿。
莓莓从小就聪明懂事，只要她好好陪伴在她身边，一定能把她培养成才。
当了妈以后，孩子就是她最强大的精神支柱。只要孩子好，她什么都能忍。
正待她准备起身去给孩子洗衣服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
周媛想也没想，接了起来。
“老公~你不是说来陪我的吗~”
女人嗲嗲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出来。
周媛愣住了，她又看了眼手机，发现这手机不是她的，而是程宁的。她刚刚帮他挂衣服，就随手放在了这里。
慌乱之中，她摁了挂断。
手机“嘀、嘀、嘀”地响了三声，屏幕黑掉。
周媛心里，有什么东西寸寸崩塌，如同大雨后的山洪滚滚而来，席卷一切。
她胸腔闷得喘不过气，眼前一晕，四肢僵住，站都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无意识地抓了一把身边的衣架。
一张白色的小纸片，飘飘洒洒地落在她的脚边。
周媛呆呆地看着它，设计精致的卡片上，写了一个名字：蒋茜。
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张明媚笑脸。
“周媛你好，我叫纪沅星。”
“周小姐，我很欣赏你。”
“如果哪天你想重回地产界，汇禾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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