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丑拒

　　那时候尚才几百岁的墨竹西还不是个动辄剥人皮的法外狂徒，甚至带着几分赤子之心。

　　许桑南救了他，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觉得他至少也得来个以身相许。

　　但不能随便乱许。

　　于是他将许桑南带回了家，同家里人说要娶许桑南为妻。

　　为什么是娶妻而不是成道侣，纯粹是因为许桑南一介凡人不具备成为他道侣的基本条件，她没有灵根，无法修仙。

　　所以真相并不是压根不是阿四嘴里的少主情深似海，所以不愿意只做道侣。

　　辛瑜听到这里的时候蓦地有些失望，二手消息果然不靠谱，平平无奇的现实害得她嘴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但墨竹西既然能从一个纯情少年变成杀人如麻的变态，除了发癫总少不了其他原因。

　　这个其他原因，就出在了许桑南身上。

　　墨竹西纯情归纯情，但并不傻，也知道以许桑南的条件他家里定然不会轻易同意，为了不将心上人卷进家族风波，当初诓许桑南到墨家的时候墨竹西的理由是带她来寻药草、找灵药、访名医。

　　是的，这个好心肠且医术平平的姑娘心无旁骛，只爱钻研医术。

　　只有与医术有关的一切当才能打动她。

　　当墨竹西为了婚事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同家族断绝关系带许桑南的时候，许桑南意外得知了真相。

　　在墨竹西来带她私奔的夜晚，许桑南早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等他。

　　不过不是为了私奔，而是——辞行。

　　墨竹西人当场就傻了，但还不是更傻的，许桑南拒绝他的原因不是不爱、不喜欢、不在意，而是他太！丑！了！

　　他太丑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一个“丑”字在把墨竹西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同时还附加了极强的侮辱意味，哪怕她说她只喜欢医术不喜欢活人都没这么伤人。

　　没有最伤人只有更伤人，墨竹西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私奔计划早就被墨家人知晓，一大帮子长辈事先蹲在院子外头准备将他们直接拿下，顺便目睹了这一幕。

　　又因为心情太过诡异，没有避开不堪其辱的墨竹西。

　　此情此景，说不上来谁更尴尬一些。

　　那之后许桑南离开，年纪轻轻的墨竹西堕入心魔，墨家人废了很多心思才勉强将他的心魔给暂时压下去，再后来他就有了噬美如命的毛病。

　　辛瑜是个共情能力很低的人，全然没有替墨竹西难堪一下的意思，听完只淡声问：

　　“你剥的一百多具姑娘的人皮，是因为她们长得好看，长得像她，还是因为她们就是她？”

　　凡人寿数有限，从墨竹西元婴期到现在，中间隔着万余年的时光，遇见100多个许桑南的转世也不足为奇。

　　墨竹西谋光一黯，沉声道：“都是她。”

　　“嗯。”辛瑜点点头，又问：“那你想剥我的皮又是为何？我可不是她的转世。”

　　她出生那会儿，许桑南还不晓得在哪个世界转世轮回。

　　哦，墨竹西也一样。

　　墨竹西抬眸看了她一样：“你……你的长相同她最初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当初我被心魔一困百年，清醒时她早已经入了土……”

　　“呵呵。”辛瑜皮笑肉不笑：“剥不了她的便剥我的祝祝兴？”

　　以皮换皮，算盘打得可真好。

　　墨竹西咂吧了一下嘴，老实说，面对辛瑜的质问他还是很心虚。

　　首要原因是因为他打不过辛瑜。

　　其实是因为他的确是动过这样的心思。

　　当初他战胜心魔出关之后竟然发现许桑南已经死了，把他气得差点没再次入魔，后来他便开始寻找许桑南的转世。

　　凡人的魂魄何其单薄脆弱，他找了好多个，从小仙府，到小神府、小灵府，乃至于他拼命研究阵法，利用“别有洞天”去到许多不同世界寻找到了许桑南的一百多个转世。

　　可无论他怎么找，总不能找到原本的那一个。

　　尤其是气质上，每一世的许桑南都同上一世截然不同。

　　当乞丐，她就畏畏缩缩、愤世嫉俗；当公主，她或是荒淫无度、面首成群，或是慷慨大意，为国和亲；做官家小姐，她就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辈子躲在她的一亩三分地里头绣花喝茶。

　　她当过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像真的许桑南。

　　但辛瑜却很像，尤其是那一身清冷又疏离的气质，像极了那晚知道真相以“太丑了”的名义拒绝了他的许桑南。

　　他知道二者不是同一个人，他原本也只是想放在身边看看，他没有见过许桑南爱他的样子，更没有见过许桑南对他爱而不得的样子，这是他的心魔。

　　所以他对辛瑜百依百顺、极尽温柔，甚至他修为高出她整整两个境界，墨家还是小仙府第一位的家族，他以为，辛瑜一介没甚家底、没甚见识的苦修他定然是手到擒来。

　　而在他的努力之下，辛瑜也的确不像许桑南那样待他和所有人无异。

　　既然有意，便到了该彻底拔除心魔的时候。

　　以墨家之力弄到空海的空兽分布图并非难事，何况墨竹西到千秋城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控制着空船，闯了一个又一个空兽的老巢，终于是“不经意”的到了千秋城内。

　　这也是他第一次将外人带到千秋城。

　　原本是打算先将人吓一吓，过一阵子，先将墨家那些人一个个杀了，留着辛瑜一个人慢慢折磨。

　　哪晓得辛瑜一来就开始踩他的雷区，踩得他心绪不宁，胡乱出手，甚至差点引发压制了上万年的心魔，以至于压根没发现这是辛瑜的陷阱。

　　如今陷阱已被人看破，他反倒成了那只待宰的羔羊。

　　墨竹西垂下双眸，整个人有些恹恹的：“辛姑娘理应生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即是为了报复许桑南的转世，杀这么多凡人又是为何？”辛瑜忽的问。

　　凡人那点能力，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他们有威胁吧？

　　墨竹西愣了愣，神色间隐约出现几分痛苦，接着是漫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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