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尘
今天的林家村格外的热闹，走过路过的村民，嘴里都在讨论着同样一件事情。
这样一个宁静的小乡村少见这样离奇的事件，惹得大家都兴奋起来。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谈论着这个事情，不为别的，实在是太过离奇了。
很快，连村子里耳背的孙老太，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也扯着大嗓子和老太太们八卦。
“啥？你说林三郎家，那丢了快十年的大女儿回家啦！”
“是啊！我儿媳妇回来跟我说的，那闺女拿着当年她爹给她买的长生锁呢！”
“那林三娘子一见就认出来了，一下子就哭出来了！”
几个老太太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你说的是哪个三郎啊？”
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仅耳朵不好，记性也差了。
“林三郎！村西头家里四个兄弟的林三郎！”
“就是之前在外面跑船发了财，最后又横死在外面的那个！”
“哎呦，死啦？可怜啊！”
………
另一边，林三娘子睡了好一会儿，又醒了过来。
林三娘子抱着那个陌生的姑娘，不，应该说是自己的大女儿。
她抱着自己的大女儿，说了两句，又哭了起来。”
她哭的难舍难分，林舟徊浑身僵硬的任由她抱着，满心不适。
却顾念着她虚弱的身子，也不敢挣脱，只能让她抱着哭，一动也不敢动。
林三娘子一哭，就停不下来了，半个时辰过去了，林舟徊实在怕她再哭出什么毛病。可她实在不擅长安慰人，正不知如何劝解。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林舟徊这才找到机会，“好了，别哭了，有人来了。“
林舟徊打开门，门外是林大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大侄女，你娘她怎么样了啊，我听郎中那样，似乎是不大好了？”
林舟徊并不吃他这一套，冷冷道。“放心，好的很”
说完就要关门，那林大这才想起正事还没说，急忙跟上前敲门。
“哎，大侄女……”
话未出口，那裂开了一半的门板，当着他的面，啪的一声关上了。灰尘扑了他一脸，他呸呸了几口，还想上去敲门，就见路边村人在对他指指点点。
他收回手，侄女才刚回来，立刻去找麻烦，村里人估计背后骂死他了。他犹豫了几下，不甘心的骂了句脏话，最后灰头土脸的走了。
林舟徊一进门，见林三娘子正看着自己，回答道。
“是林大。”
林三娘子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林舟徊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家里怎么会这样？我…我记得小时候都没有这般潦倒的？”
林三娘子闻言，叹了口气，慢慢坐了起来，开始讲述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你父亲在京城做生意，积攒下些钱财，用积攒下来的买了京城几处宅子和家乡的田产。”
“……想着以后年纪大了，以回老家养老。生意好的时候，还带了林大和四弟去帮忙，说是提携兄弟。”
“后来…后来你父亲跟船出去，在外面出了事。我那时候才刚生了柔儿没多久，一下子就病倒了。”
“……等我一能下床，你大伯就来家里要分家。我那时候才看明白，原来他们早已不安好心。”
“……不知道怎么的，原本你爹说买来以后养老的田产，全都成了公中的。我们什么都没分到。”
“……京城里的铺子，后来也说经营不下去，关门了。可是生意不在，房子也该在，你那大伯说，房子押给别人抵债了。“
“……我和你哥哥妹妹，人单力薄的。大伯已经是族长了，我们没办法，好歹祖屋还在，总算有地方落脚。”
“后来朝廷征兵，本来你父亲不在了，我们家只剩下你大哥一个男丁。按理说是不用去的，可不知怎么的，那名册上却是你大哥的名字。”
“后来，好歹你大哥在军中站住了脚。你大伯畏惧你大哥，并不敢如何欺负我们。”
“谁知道……几个月前，军中传来消息…”
说到这里，林三娘子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边关打仗了，你哥哥…也没了……，“
“我知道消息，又是一病不起。没想到你大伯，你大伯连夜就把我们从家中赶了出来，赶到这茅草屋中。
林三娘子说到此节，面上都带出恨意来。
“说是我们身上是重孝，住在家中冲撞了祖先，让我们在这茅草屋中为你大哥守孝。”
“我曾经去找过里正和县衙，结果人家并不肯给我们做主。还说为家人守孝是应有之义，将我们赶了出来。我只好在这个茅草屋带着你妹妹过日子。”
“后来你大伯说，不守也可以，只要离家就不算他们林家的人，让我回娘家去，就不用在这里守孝了。”
林舟徊听得心头火起，这一家人欺人太甚了！
“于是我带着柔儿，在这茅草屋一住到现在。”
林舟徊忍不住皱眉，“那之后呢？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娘家去，也好过在这里受气。”
林三娘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都没回来，我怎么能走呢？要是我走了，你回来找不到家，该怎么办？”
林舟徊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一时间满腹心酸。
林三娘子还在说。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记性很好，走过的路，一遍就记得。我那时候就心想，如果你没事，我的阿舟一定会记得回家的路的。”
“如果你回来了，那我都不在，我的女儿要去哪里找我呢？”
“我就一直等一直等，没想到真的让我等到了，我的阿舟真的回来了！”
林三娘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她捧着林舟徊的脸，温柔的抚摸。
“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女儿，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居然真的找回来了，一定吃了不少苦……”
林舟徊任由她摸着自己的脸，垂下眼睛，避开她的眼神。
过了好一会儿，林三娘子精神好了一些，又问起了当年被拐卖之事。
林舟徊这才慢慢讲了起当年的事情来。
原来她是被一对夫妇拐走的，当时她在渡口玩耍，一只乌篷船船停在了渡口。
她以为是爹爹回来了，就开心的跑上前去，大声叫爹爹。
爹爹当时在京城做生意，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坐着这种乌篷船，回家看她和母亲。每次都会带好多好吃的好玩的给她。
“结果从船上真的下来一个人，他说带我去找爹爹，我就跟着走了。”
“没想到他们把我抱上船，就绑了起来。我很害怕一直哭个不停，他们就给我灌了什么东西，我就睡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到哪里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人都是一群拍花子，他们专门做拐卖生意的。那船上还有好几个被拐卖的小孩子。”
“后来他们带着我们坐船，坐了好久好久……我们在河上走了好些日子，终于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人说话我都听不懂，拐子把我和另外几个女孩，卖进了当地一个富户当丫鬟。”
“后来过了好久，我慢慢长大一些，才知道我被卖到的地方是杭州。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也根本出不去主人家。”
“我被安排到厨房做事，这一做就是几年。做的久了，就跟着厨房的师傅，学了一手做饭的手艺，又过了几年，那师傅不在了，我就在那家里做了厨娘。”
林三娘子听的眼泪又出来了。
“我可怜的孩子，你还那么小，竟然把卖给别人做丫鬟，这群畜生！！”
林舟徊没有说话，同船被拐卖的孩子，有的下场比她惨的多。
林三娘子还在哭。
“我和你爹傻啊，想着拐子带着孩子肯定是走旱路，一直在北边找，怎么没想打南边去找哇！”
哭着哭着又开始捶胸顿足的骂自己。
林舟徊沉默着，苏州离这里几千里路，谁能想到人贩子会把他们拐到那里去呢？
苏州离这里，骑快马也得十天半个月。就算去了，整个苏州那么大，茫茫人海，又去哪里找呢？
这十多年的漂泊生活，让她习惯防备她人，也让安慰他人，这件很简单的事情，在她这里变得十分艰难。
面对这样哭泣不止的母亲，只能不知所措，生硬的安慰道。
“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林三拉着她的手，抹眼泪：“是啊，回来了！我的儿，回来了就好！”
林舟徊继续讲起了当年的事。
“后来我做了主人家的厨娘，主人家就不像以前管的那么严了，我就偷偷打听。”
“我只记得，我们住的这地方叫林家村，父亲在京城做生意。其余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打听了也没有结果。”
“……几个月前主人做生意亏了不少钱，还不起账，卖了苏州的房产还债，回老家了养老。我们这些下人就被遣散了。我原本准备去京城看看”
“可是没想到坐船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村头的渡口。我越看越觉得眼熟。”
“想起我被拐走的渡口，便下船打听，没想到这附近真的有个林家村。于是，我就来了……”
“我在村头的客舍住下，在村子附近转了几天，越看越熟悉。”
“再后来，后来我就看到了你…就确定的确是我们住的地方了。”
林三娘子听得心惊胆战，抱着林舟徊又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这些杀千刀的人贩子，不得好死啊！……”
林舟徊听着她痛彻心扉的哭诉，终于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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