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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中无日月


披云岭,千鹤崖。

        岭高千丈入云霄,崖深万尺鹰不归。林深不知何为客,苦练精修几道人?

        日近西山,林寂不知飞鸟归;花羞蝶舞,人静不闻青草香。长枪挑起黄沙万丈,画戟破过黑雾千层。铮锵声透千里,飞鸟惊鸣虫不睡;火光横溅十丈,花落成泥蝶不飞。长枪闪得亮如银,画戟透光不见影。枪挑前心两胁,戟刺眼角眉丛。长剑越过相交处,枪戟两器各自飞。尘落三人相站立,一股道气起平云。

        “参见师姐。”两个穿着青衣的小道士上前一起见道。

        “师父叫你们去见他,跟我走吧。”女子上梳朝云近香髻,身穿白鹤飞云皂道服,脂粉不施犹自美,恰似蕊宫仙子下凡尘。提剑欲下千鹤崖,袖口紧坠一道人。

        只见那个拿戟的小道紧忙拽住师姐的袖口,越步上前,眉飞眼笑,“师姐,师父找我们什么事呀?”

        “去了就知道了。”女子从他手里拽出袖子,看着袖口的手印愠恼起来。小道士连忙低头认错,女子拂袖而去。

        “得罪了师姐,你完了。”拿长枪的小道士上前拍了拍他,也紧跟师姐而去。青衣小道再也没有比武时的意气风发,提着戟灰溜溜着跟上去。

        披云岭上,层层殿阁,选迭廊房,三山门外,巍巍万道彩云遮;五福堂前,艳艳千条红雾绕。两路松篁,一林桧柏。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

        门开双扇,左右对联无不工整,上书“静坐披云无俗事”,下对“乐归烂柯不念经”。中间挂一副正匾,明书三个大字,“黄庭观”。

        无云殿上。

        “回禀师尊,徒儿将云雁,天一两位师弟带来了。”

        “为师知道了,梦泽,你下去吧。”

        “是,师尊。”云梦泽施了一个稽首礼转身出了大门。

        云雁,天一两位小道目送师姐出门后,一同上前拜见,“参见师尊。”

        殿堂上方正坐一位身穿宽袖大袍,头戴青纱一字巾的中年道人。他向下望着两位徒儿,问道,“今日武功练得如何?”

        名叫云雁的小道士上前答道:“今日我和天一师弟在千鹤崖上比武,枪戟过招不下二百,未分伯仲。恰好师姐前来,遂停手前来拜见师尊。”天一也赶忙上前说道:“师父,都怪您叫师姐前去,再多一招,我准能赢的了师兄。”

        黄庭道人看着这个小徒弟,身高刚刚五尺二寸,手拿擎云三叉戟,身穿青色水合服,面如傅粉一般同,唇似丹朱一点血,杏眼带娇提溜转,舌灿莲花引人情。又看了一眼二徒弟,同样一身青色水合服,身高接近六尺,眉目清朗,风神如玉,手握金甲亮银枪,淡然从容。

        黄庭道人收回目光,朗声道:“好了,今日叫你们来是因你们各自家中来了书信,问你们何时出师,何日归程?”

        两个小道互相看了一眼,又听师父说道。“云雁十岁来我黄庭观学艺,今年已是第十个年头,武功修为皆为上乘,已经可以出师了,你家中既然来问,这两日即可下山,只有一句话望你牢记,‘缘起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徒儿若能勘破此关,日后再无坎坷。”“是,师父,徒儿谨记。”云雁上前答道。

        黄庭道人接着说:“天一八岁来到观中,今年已是第八年,论武功已然可以出师,但心性稚嫩,易受他人左右,为师已回书你父,等四年后再让你下山。”天一抬头望着师父,见师父神色坚定,只能低头答是。

        “好了,你们下去吧。”黄庭道人起身回了后殿,只留两师兄弟相对而立。

        “师兄,你这次回去后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天一抬头望着云雁,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眼里也失了一贯的娇气。

        本来还在细想师父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云雁,看了师弟这幅模样,未语先笑,“怎么会呢?师父在这,师姐在这,你也在这,还有这山中的花花草草都等我照顾呢,我不过回家看看父母,家中若无事,过段日子就会回来。”见天一并没有因这话舒展眉头,只好揽着师弟向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接着说:“你知道的,师兄从不骗人,再说,我不回来,以后你们吃啥呀?就你们那手艺,没过一月,就该饿死了。”

        天一被揽着走出大殿,语气已不似平时,“师兄,莫要再把我当小孩子哄了。”

        云雁呆住,放下手来望着这个一直被娇惯的师弟,听他说道,“师兄是启星国大元帅乔无境的长子,将来势必要承侯拜将,恐怕此次回去,师兄就要带队领兵了。我父给师父书信问我归期,怕也有这层意思,我既担心家国惨遭战火,父母兄长生死难测,又担心他日战场与师兄相遇,短兵相接,生死不由已。”

        云雁听他说完,像往常一样拍了拍师弟的肩,说:“我父年前曾来书信,辞去了元帅一职,现已举家迁回云都,再说现在启星和洛水友邻甚好,没有战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战场相见。我父亲信中还说,皇上年前给我胞妹赐婚,婚期就在明年三月,现在催我下山,多半是我小妹的主意。等过了小妹婚期,我就可以再回山上来。”

        “真的?”天一听后两眼放光,紧紧抓住云雁的手臂。见师兄连忙点头,一个侧翻到了院门中央,手中擎云三叉戟上下翻飞,惊得乌雀乱叫,树叶飘飘洒洒。

        “萧天一。”一声大喊吓得他险些将三叉戟脱手,一看是梦泽师姐,立马乖巧站好,偷眼望了望云雁师哥,满含嗔怪,赶紧强挤出几滴眼泪,期望可以在师姐面前骗些同情。

        云梦泽本来在屋中处理观中账目,忽听见门外一阵兵器呼呼声,本来以为是哪个新来的小童不知事,在院中舞刀弄枪,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小师弟在耍弄枪戟。院里的榆树叶子掉了大半,青石板上也新添了几道划痕,气得她一声大呵,径直冲着萧天一走来。

        云雁见此连忙向师姐走去,未等师姐出声连忙开口道:“师姐,师父让我这两日就下山回家,你看观中之事该如何安排呀?”

        云梦泽果然被拦住,细思酌了一下刚才听到的话,刚想问什么,又看见了站在那里的萧天一,开口问云雁,“天一也要下山?”

        云雁答道:“师父说他心性未成,暂不下山。”

        云梦泽点头,冲着萧天一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又冲云雁道,“跟我来吧。”

        云雁向师弟使了个眼色,就紧跟着师姐走去。萧天一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师兄的意思,大声叫道:“多谢师姐不杀之恩,我一定会好好打扫的!”整个人飞快着冲向墙角的扫帚。

        云梦泽屋中,姐弟二人相对而坐。

        云雁在等师姐开口,云梦泽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前的茶马上就要见底,云雁见此想要起身去拿茶壶续水,云梦泽摆了下手,说:“此次回去,可是要带兵?”

        云雁想了一下,说:“还不清楚。我父亲年前来信说已退隐归乡,不用再领兵出征,让我在观中安心学武,可时间未过五月,又急招我归家,恐怕是朝中出了什么变故。”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又道:“我怕天一师弟担心,未对他说实情,也请师姐哄他一哄。”

        云梦泽抬头看着这个师弟,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初见。

        那时山中只有师父和她两人,黄庭观还只是几间茅草屋,他被父亲领着到师父面前,刚满十岁,身上却同时充满了戾气和道气。直立立的站在那里,不吵不嚷,师父叫了句“徒儿”,他就乖乖跪下,先叫师父,后叫师姐。见到父亲离开也不闹不叫,真是一个又乖又怪的孩子。师父和自己都不善厨艺,做的东西只能勉强入口,他就担起做饭的责任,直到现在观中起了新屋,收了杂童,他还是负责师徒几人的餐食。

        云梦泽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对师弟调笑道:“你这一去,我们几人恐怕都要饿死了。”一下子冲散了屋里的离别之情,又道,“观中之事你不用担心,师父和师弟我自会照顾。你虽习文练武多年,但朝中处事,战场厮杀,皆无特定章法可行,你要事事小心,善自珍重。还有无论发生了什么,黄庭观都是你的栖身之所。”

        云雁坚定的点了下头,想再说话时已被师姐拽起,“去收拾收拾东西吧,然后再给师父做顿饭,师父他现在呀肯定躲在后殿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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