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苏锦梨倒是对这个矮胖的太后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个错处抓得让任何都不能说她故意为难小辈。
太子啊太子，你还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若是稍稍提点一二，我有何至于犯这种错？
不过也没事，她从进宫参家贵妃宴会开始，就是以蠢钝形象示人的。
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太子宠爱，不求身份前程，如此，只要性命还在，任何事情不能把她吓退。
昨日刚为太子大婚，今日就把太子妃休弃，隆安帝母子尚且做不出来。
最多训斥惩罚罢了。
可宫中妃嫔担心的训斥惩罚会丢了体面，甚至会失了位份，可她不怕。
不就失点体面吗，不就受些惩罚吗？
一个半时辰后，苏锦梨让巧慧和杨嬷嬷扶着，坚持去了皇后娘娘的凤仪宫。
皇后自太子去了寺庙就开始病重，昨日能大婚能出场受礼，苏锦梨隔着盖头都能感觉她虚弱至极。
凤印早就被隆安帝交给了贵妃，宫妃也已经十几年不去请安了，苏锦梨去了才发现，皇后的宫殿清冷异常，原本想要过过场，好扯紧太子他老人家的裤腿的，见到皇后本人时，苏锦梨心中却难受起来。
一早出去，接近晌午才回到重华殿，苏锦梨又累又饿又难受。
杨妈妈自看到苏锦梨青紫肿胀的膝盖，眼泪就没断过，她一边给苏锦梨上药油揉膝盖，一边狠狠埋怨太子：“这太子殿下也太不近人情了！这吃食也好，用冰也罢，不就让人说一声的小事吗，怎么对您就如此不管不顾呢？他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太子，您在太后大殿里的石板上跪了一个多时辰，他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不指望他求情，帮忙解释一句都不行？”
苏锦梨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硬扯出一抹笑容来：“嬷嬷，太子不欠我的！”
见杨嬷嬷还是皱着眉头，赶紧岔开话题：“快去看看刚才皇后赏了什么？”
杨嬷嬷打开盒子，才发现是一盒黑乎乎的膏药，一闻才发现是伤药，她有些感慨：“姑娘啊，若是太子有皇后娘娘一半的体贴，老奴也不用这么提心吊胆了！”
苏锦梨明白她的意思。
她忍者腿疼去了皇后床前请安，见皇后脸色很差似乎难受得厉害，就说了几句家常话离开了。
离开时皇后身边的嬷嬷赏了东西，现在才知道给她治疗膝盖用的。
皇后是身子弱心里却什么都明白，苏锦梨心中一声叹息。
膝盖舒服了些许，苏锦梨带着两人就要往外走。
“去哪？”杨嬷嬷和巧慧都是一头雾水。
“当然是去用午膳啊！”苏锦梨一脸理所当然，“既然太子不把咋们的饭食送来，太后又这么训斥了，我们当然是去文华殿伺候太子殿下喽！”
她把“伺候”两字咬得极重！
重华殿的侍卫远远就看见了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慢吞吞走近太子妃。
苏锦梨看着侍卫微微皱眉，一脸“我先忍耐一会，等她走进了再赶人”的隐晦表情，掐着时间遥遥先开了口：“听闻臣妾宫中膳食都送到了殿下这里，臣妾特来用膳，烦请通禀一声！”
没有饭食，来用膳的？
侍卫到了嘴边一句“殿下不见客”只好硬生生咽了回去，原地默了一会才转身进去禀报。
“太子妃娘娘，殿下有请。”
出来了一个板着脸的小太监，要领苏锦梨进去。
苏锦梨心中惊讶，以为太子他老人家要么会命人随便塞给她一些吃食打发她，要么直接赶人，没料到他老人家会如此商量见她。
狗太子！本姑娘跪在太后宫中的地板上听老嬷嬷训斥，膝盖肿了，脑袋都晕了，你才来矜贵地赏脸？
不稀罕……还是稀罕一下吧！
扯住了裤管才能抱住大腿，狗太子、呸呸呸，是太子他老人家。
太子他老人家以后是大晧国的主宰，以后自己就是死遁出宫也得仰仗他老人家的庇护不是？
她忍着痛嘴角艰难地扬起笑容，“有劳小公公带路！”
小太监暗地里翻个白眼，心说这东宫两个主子没一个是长寿的，太子若是薨了，这太子妃肯定活不过三天！
一路在络绎不绝的宫女和小太监异样的眼神中走了半盏茶的功夫，时不时还能味道一股药味，苏锦梨来到了偏殿。
有个似乎敛了杀气的侍卫将小太监和杨妈妈等人拦住，冷眼看着苏锦梨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吱呀”门在身后关上。
刚才的热闹和眼前寂静让苏锦梨心中“咯噔”一下，外面不过是太子用来掩人耳目的，她现在踏入的地方即将面对真正的太子，以后会孤独终生却成为一名明君的太子。
心中感觉突然复杂起来，埋怨消失，心中有了一丝敬意。
太子他老人家比自己强！
又过了三道门，苏锦梨终于见到了低头伏案的太子。
赵旭早已听见了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只是他专注于手边的一堆邸报，待脚步声在跟前三尺消失才抬头，他看着眼前忍痛跪地叩拜的女子，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马上消失无踪。
女子原本脸色有些苍白，下跪叩拜的姿势对她来说像是十分艰难，膝盖触地的那一刻似乎狠狠颤抖了一下，额头马上有细密的汗珠沁出，显然受伤不轻。
赵旭心中了然，眼前闪过未出宫前几分模糊的记忆。
这是太后未受宠时差事有误经常被罚的手段，也是当了太后经常惩罚宫妃的手段，他的母后也被太后罚跪过。
膝盖青紫肿胀的可怖，有时几天无法走路，夜深人静时钻心的剧痛还会让人彻夜难眠。
当时他不过五六岁，外祖一家死得不明不白，母后突然间又连连受太后的无端责罚，他看见后母后咬牙隐忍的模样差点要冲去寿康宫拼命。
“臣女拜见太子殿下！”
赵旭被苏锦梨打断了回忆，眼中却有对她坚韧的淡淡欣赏。
一声“臣女”把自己位置放得很端正，克制隐忍的表情、自始至终垂落的睫毛表明她没有任何觊觎他这个太子的意思。
赵旭低声开口：“平身。”
苏锦梨膝盖是真疼，她两只手撑着地面用滑稽怪异的自己姿势起身，刚要说声“谢殿下”却被一声尴尬的声音打断了。
“咕噜噜——”
苏锦梨看看没有表情盯着自己的太子，又低头看看自己瞧瞧自己正在抗议的五脏庙，然后才抬头很认真地对太子说：“臣女腹中饥饿，请太子殿下赐食。”
从惊愕，到欣赏，现在又成了意外，赵旭都觉得自己今天情绪波动得厉害。
眼前女子好歹是英国公嫡女，从小就是府中唯一子嗣，应该也是娇养着长大的，在外人面前如此失礼，竟然没有任何慌乱。
如此从容地说出自己很饿，大大方方向自己讨要膳食，赵旭知道京中任何贵女都做不到。
她在想什么……？
不，她什么都不想，除了心中的仇恨。
所以，对着自己这个一国储君，除了有着绝对的信心外再无一丝杂念。因此，腹中饥饿发出声响也不觉失礼，毫无寻常女子的羞涩和紧张。
如此甚好，赵旭心中如此想。
“孤已经命人告知膳房，你的份例会单独送去重华殿。”赵旭恢复了以往平淡到毫无波动得心绪。
苏锦梨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又问：“三日后回门，请殿下允许臣女出宫一趟。”
允许是假，太后等人若是为难，请他帮忙一二才是真。
赵旭很快明白了苏锦梨的意思，不答，却一直漠然看着她。
好吧，说好不会帮忙的，苏锦梨心里叹气。
回到重华殿时，果然看到午膳已经摆得整整齐齐。
太子妃午膳连汤带点心一共二十八道，苏锦梨风卷残云地吃完，赶紧去床上摊着。
这才进宫第二天，后面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是想都不敢想。
凤仪宫内殿，皇后看着端坐一旁像是沉默良久的儿子，仿佛是一座远离红尘的佛像，看着平静坦然，其实就是一座泥塑，没有感情。
皇后心中悠悠叹气，脸上却始终有着一丝和蔼恬淡的笑容：“旭儿，母后看着那太子妃还不错。”
凤仪宫都快成冷宫了，自己腿伤还这么严重，却还是过来给她请安。看她起不了身，还忍者疼痛给她请安，又想要和她拉家常说说寻常话忘却不适。
什么夏日那种蔬果爽口，哪家的姑娘刺绣功夫厉害，那个府上的宴会办得最隆重等等。
虽然说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可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婆婆，和儿媳说着日常家事，过着富足又忙碌的后宅生活。
一颗沉寂多年的心突然又像是活了过来。
赵旭没有开口，只是视线轻轻转了转，仿佛这样就表示他知道了。
皇后心中再次轻叹。
她做了错误的选择，却连累了父兄，甚至还害了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她愧对所有人。
第二天，苏锦梨瘸着腿给太后皇后请安回来，看见重华殿里放着一堆东西。
杨嬷嬷一脸喜悦：“太子殿下命人送来的，他身体不适，就不陪您回门了。”
苏锦梨心说太子这硬邦邦冰冷冷狗脾气虽然不好相处，但为人还是不错的。
看着一堆东西，苏锦梨如此这般吩咐杨嬷嬷。
杨嬷嬷一脸震惊：“这……可行？”
苏锦梨无所谓：“有什么不行，他们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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