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幕后之人
不过多久，舒栾就向荆天离报告消息，说尧城的两个医生派来了。
说是因为荆皇身体病重，所以江沅必须在尧城盯着他的身体状况，所以没有亲自来，反而是派了江沅的徒弟和他徒弟的助手来到了关州。
舒栾走到门外，见一男一女从马车上下来，微微有些惊讶。男子看起来极为年轻，肤色白皙，眼神明朗，身上气质温和儒雅。身后跟着的女子则用面纱罩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平若秋水的眼睛。两人下了马车后，身后跟着的小厮将随身携带着的包裹拿起来，几人遥遥地向舒栾行了个礼。
“诸位远道而来，先请随我去见二殿下吧。”舒栾说完这句话，便要转身带路。
男子轻轻咳了一声，声音温润干净，含着淡淡的担忧之意，道：“萧将军的伤……？”
舒栾一顿，像是颇有为难似的叹了口气，道：“唉……不好说，还请二位跟二殿下述说来意吧。”
“好的，多谢您带路了。”为首的男子微微一点头，和身后的女子跟上舒栾的步伐。
三人进了垂花门，掠过两旁的游廊和正中的穿堂，转过一架大理石屏风后，又经过了两间厅房，才到了屋中的正厅之内。荆天离在门口站着，见到几人过来上前颔首，神色淡漠地带着几人做到了厅里的位置上。
“见过二殿下。微臣是江院判之徒，江厌，身边这位是微臣的助手，易酒。”男子率先开口道。
身旁的女子声音很轻，神情略显瑟缩，心道这荆天离不会看出什么了吧。但面上仍是强装着淡定地道：“见过二殿下。”
荆天离目光落在易酒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就在江厌快要忍不住出声提醒时，收回了目光。他唇边似笑非笑，目光意味深长地从两人身上划过，道：“你们好。”
江厌知道眼前的这个二殿下是自己师父的外甥，所以也没多想，就直接奔着此次前往前线的首要目的去了。他语气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请恕微臣冒昧问下，萧将军的伤……怎么样了？”
话题切入的很快，江厌的话音落下时，荆天离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重了下来。注意到这一点的江厌默默收回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他起初认为这个二殿下是个无情无义的，自己妻子病重卧榻却不着急，只盯着易酒细细观察，这么看来应该是另有隐情。
不过很快，他刚转变的想法立马又被推翻了。荆天离嗓音冷淡地道：“依旧是那样。”
这位二殿下似乎话很少的样子，江厌默不作声地想到，随口开口追问道：“哪样？”
荆天离的目光向易酒的方向飘忽了一下，使得易酒紧紧抓住膝上裙襦的力道一松，紧张地移开了视线。
他有些不耐烦地道：“中了箭毒，昏迷不醒。”
江厌咽了口口水，直觉告诉他，这个传闻中的战神萧将军，他今日是没机会见到了。
但为什么荆天离不让他们见萧姚呢，据说萧将军昏迷期间，别人也未曾允许看望过，是觉得内部出了问题，不信任他们吗？
可是他们此行目的就是来给萧将军治病的，如今连人都见不到，岂不是有些太无用了？
于是江厌没有放弃，继续争取道：“那之前可曾让其他大夫察看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中箭伤的毒后有什么症状？”
荆天离继续保持以一贯的无所谓的模样，淡漠地道：“不知。”
甚至他的眉间有些许厌烦之色，让江厌觉得自己若是再问下去，这位二殿下估计会当场翻脸。
“二殿下，那，那我们二人，您打算……怎么办啊？”江厌尴尬地问道。
荆天离低头沉思了片刻，表情缓和了些许，平淡地说道：“你们二人在此等候片刻。”
说完，他也没说等到什么时候，便站起身离开了。
江厌抬起头看着荆天离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远方，转过头跟易酒嘀咕道：“这位二殿下的脾气当真奇怪，你说是不是，易酒？”
见女子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的，他又叫了几下。
“易酒？易酒？”
“啊，”易酒猛然惊醒过来，急忙道歉道，“抱歉，我走神儿了，您刚刚说些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江厌摇摇头，嘴里随便换了个话题，“只是你觉不觉得，这二殿下的态度有些奇怪啊？”
易酒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谦卑地问道：“您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江厌点头，右手摸着下巴慢慢地说道：“像是平时我们给人治病，一个个都急得不行，恨不得寒暄与客气一并省掉，甚至症状都不愿意说，把脉也没时间把，就让上手治病或是给他们开药。可你看这二殿下，自己妻子分明已经昏迷不醒，处于危险之中，见我们来了却也不着急。先是与我们在此坐着，不知在拖延些什么时间。继而又是对将军的身体状况和发病症状闭口不谈，对此十分不耐烦。最后又是独自离开，将你我二人扔在此地等候，也不说明时间。这么看来……是真的不想让我们为萧将军治病啊。”
易酒认真地听着他说话，听到最后竟越来越激动，连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眼神极为专注地看着他，里面有一一种江厌读不懂的热切。
“所以，你的意思是……？”易酒没有说完全话，而是引导着对方接着她的话说出来。
“我怀疑另有隐情，二殿下不让我们去见萧姚，会不会是希望她就此一病不起？而且我刚刚问其他大夫，原本是想着能联系到之前帮忙看病的大夫，从中获得信息。可二殿下连这个也不愿意告诉我。唉，如果我们不能见到萧将军，不能为她治病，怕是真要拖死在这里了。”
易酒心中一喜，却努力让自己面上的表情显得焦急一点，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我偷偷溜进去见一下璃王妃，把症状的情况带给您？”
江厌神情担忧地道：“如此也好，但风险实在太大，你一定小心一点。如果被二殿下和他的下人抓住了，我们可就真的没别的办法见到萧将军，更别提为其治病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的。”易酒挺直了脊背，话音里紧张的都带上了颤音。
江厌更为担心了，但他别无他法，只得选择继续在原地等候，看着易酒站起身，躲躲藏藏地寻找萧姚的房间。
荆天离起身后就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在尽头一拐弯就是萧姚的房间。他推开门，确认没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就进屋并转身关上了门。
萧姚百无聊赖地坐在屋中，见状站起身问道：“什么情况？”
荆天离漫不经心地道：“来了两个医生，都很年轻，一男一女。男子名江厌，是我舅舅的徒弟。女子名易酒，是他的助手。”
萧姚一眨不眨地看着荆天离的眼睛，道：“看你表情，可不止这么简单。”
荆天离轻哼了一声，继续道：“易酒是颜绛。”
“原来如此，”萧姚并没有惊讶，而是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你一脸那种表情，看样子是认出来了？”
“当初宫变失败，颜益随着一把大火死在了狱中，颜家的其他人被流放。颜绛不知道是寻了什么法子，获取了一个新的身份进了太医院，听闻你重伤昏迷后，便在荆皇下令派人来前线救助你时主动请命，目标就是你，不过具体想要对你做些什么，我不清楚。一路想来，大概是这个流程，”荆天离淡淡地道，末了还补充一句，语气里带了点嘲讽的笑意，“她还寻了个面纱戴在脸上，只露了一双眼睛，自以为我们认不出来。我估计不止我，就连舒栾都能认出来。”
“你可别抬举舒栾了，他都没见过颜绛几回，”萧姚也笑着接了他的话道，随即也严肃了起来，“我本以为趁此机会想要下手的会是荆国的内鬼，没想到是她。”
“其实也不乏这种可能，”荆天离平静地说道，“从一开始顾挽依找上明月阁开始，我就在怀疑是谁告诉了她进入明月阁的途径。现在颜绛也摇身一变，想要过来针对你，她们俩背后的人恐怕是同一个。毕竟颜家流放，她又何以凭自己获取新的身份进入太医院呢？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而且目标都是你。”
“会不会就是上一世出问题的地方所在？”萧姚问道。
“可上一世和这一世出问题的都是情报……”荆天离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道，“你是说，李南弦？”
萧姚的表情变得有些冰冷，道：“只是一种猜测，而且目前看来，猜测成立的可能性——很高。”
荆天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道：“如果真是他的话……那我确实该好好审视整个荆国的情报系统了。”
“不过话说回来，照着颜绛的性格，她肯定急不可耐地准备行动了，你该从我的房间出去了。”萧姚笑着打开门，将人往外推了半路。
荆天离瞄了一眼放在他胸口上的那只手，问道：“那你怎么办？”
“当然是——装病，然后……等人上钩咯？你该走了，别忘了绕远路回客厅，不然你会和颜绛撞上的。记住一定要把另外一个小大夫叫来，看看这场好戏哦。”萧姚笑盈盈地说道，将人彻底推出门外，关上了门。
然后她回到床边，在枕头下方藏了一把匕首，装作昏迷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却实则精神高度集中，关注着房门外的任何声响。
易酒，也就是颜绛，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看到荆天离从房间门口出来，便知道了那大约就是萧姚的房间。
确认荆天离已经离去，不会再返回时，她放轻了步伐，悄悄地走到了门边，伸手缓缓地推开了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萧姚，正紧闭着眼神，脸色苍白。
太好了！终于让她抓住机会了！她费了这么大心思，辗转多次才得以来到前线，又自己争取机会见到了萧姚，必须马上下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颜绛一步一步，静悄悄地走到床前。她来回打量了几下萧姚，却没有立刻掏出毒针，而是从随身携带的包裹中掏出一把刀，将刀尖对准了萧姚的脸。
正要下手时，她却突然收回了手。
不行，不能轻举妄动，还是用毒针最为稳妥。
虽然很想毁了萧姚的容貌，让她没脸没皮的死去，但这样会很容易引火烧身，不如只使用毒针下毒，再接上箭毒做掩盖，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于是她又掏出了针，正要落手时，萧姚“唰”一下的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看着颜绛惊惶失色的脸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针夺了下来摔到地上，然后起身拽过颜绛的衣服将人摁在床榻上，右手握刀抵在咽喉处。
本来萧姚在她拿刀的时候就准备反击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有点脑子收了手，换成了针，但这也方便萧姚给出证据，倒是一举两得。
“砰！”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被打开了。江厌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而荆天离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中。
“你好，我是萧姚。”萧姚一边保持着压制着颜绛的姿势，一边点点头跟江厌打了个招呼。
江厌努力冷静下来，开口道：“这是什么情况？”
“你看一下地上的针就知道了。”萧姚对他友好地笑了一下，直吓得江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厌走上前去，弯腰捡起地上的针，打量过后大惊失色地道：“易酒，你，你怎么会想着对萧将军下毒呢？”
颜绛被压制在床上，没有出声，突然猛的一抬头想要让脖颈从刀刃处划过，竟是想要了却自己的生命！
但萧姚反应很快，立即将刀拿开扔在一边，拽下了颜绛脸上的面纱，圈成一团塞进了颜绛口中，防止她咬舌自尽。
“她不叫易酒，”荆天离在江厌身后开口道，神情怜悯，“她叫颜绛，罪臣之女。和萧姚……应该是有仇吧，估计是特地来报仇的。”
江厌瞪大了眼睛，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怔然道：“真，真的吗？”
颜绛没有理会她，也不反抗，像是放弃了似的闭上了眼睛。
已经不需要人来回到江厌了，颜绛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好了，这位江医生，看在你是我舅舅的徒弟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多管闲事，”荆天离嘴边挽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我们自己的私事了，如果不想被牵扯进来，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江厌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最后望了颜绛一眼，收回了目光，不发一语地走出了门外。
“来吧，”萧姚居高临下地看着颜绛道，“让我来猜猜，帮助你达成这一切的人，是——李南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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