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高树
离那头驳走了大约有十里，顾纁才示意众人停下休息。
不同宗门的人围在一起，各捡各的柴，各生各的火。
飞仙宗的五人聚在一棵红杉树下，面前是一堆干柴。
顾纁抬手朝前一挥，干柴“唰”的剧烈燃烧起来。
烈火起来的一瞬，叶满之身体后倾，没知觉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能起火，就不能引来点水吗？”
“叶满之，你法术不知道为什么没了，脑子也跟着坏掉了吗？那水跟火能一样吗……”路幸一手拿着一根木棍，撩拨着火，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未等路幸怼完，顾纁比平常低了一个度的声音冷不丁传到她耳朵里，“你把我当井吗？”
众人皆是一愣，四个人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好家伙，叶满之自认为自己也算是个接梗接话小能手，可顾纁这说话的艺术还真没几个人能不甘拜下风的。
“小师妹，这火乃是灵力精纯到一定程度，将温度升到可以与火一样时幻化出来的，而水自是不行。”朱婉先打破了冷场，扭头对着叶满之解释道。
“哦对了。”季勤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腰间别着的，类似香囊的锦缎袋子里拿出了几颗半青不红的果子。
“我才想起来，师妹你下午说渴是吧，幸亏师兄让我沿途找些水分多能吃的果子，正好能给你解渴吃，拿去吧！”
“谢谢季师兄！”叶满之接过季勤递过来的三个果子，满眼惊喜地看看他，又看看顾纁。
她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果子，便一大口下去。
还没将果肉完全咬下，酸涩的果汁就已经沿着叶满之的牙齿充满了她整个口腔。
叶满之被酸到眼睛都睁不开，粉嫩的苹果肌上耸，即使这样，为了解渴，她还是连着又咬了好几口。
人不太可能被酸死，但能被渴死。
季勤看着叶满之满脸扭曲，吓得不轻，“小师妹，你怎么了？这果子难道有毒？”
叶满之：“……没，……就是有点酸。”
路幸：“谁让你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没了灵力，该！”
“好了师弟，小师妹失了灵力本就不是她所愿，你就不要调笑她了。”朱婉较之前虚弱的声音制止了他。
“知道了师姐，你受了伤，早些休息吧，我帮你炼药。”路幸撇撇嘴，“对了师兄，我们今晚要不要选出个人守夜？”
顾纁将腰间长剑带着剑鞘直直插在身前的土壤，“今晚我来守着，你们该养伤的养伤，该炼药的炼药。”
季勤看看其余四人，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师兄，那，那我呢？”
顾纁：“该睡觉睡觉。”
津兰森林的夜晚繁星璀璨，虫鸣鼎沸。
叶满之靠着树假寐，小腿上阵阵疼痛刺激着她的大脑，最后一点倦意烟消云散。
她叹了口气慢慢抬眼，就这万树森森的树枝缝隙，盯着漫天星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视线慢慢下滑，落到了坐在她斜前方，同样是在发着呆的顾纁身上。
叶满之一直很想知道，是不是当一个人的视线落在一个地方的时间够久，温度就会升高，提醒那个地方，有人在看。
顾纁猛地回头，就那么撞进了她有些惊醒的眼睛里。
他盯了她一会儿，起身，坐在了她旁边。
顾纁：“疼得睡不着？”
叶满之偏开头，拿着后脑勺对着他，“嗯。”
顾纁理理左边的衣服上的褶皱，将一条腿很自然地伸展开来，“那就别睡了，我问你点事儿。”
叶满之赶紧扭过来头，紧张地心跳漏了一拍，赶忙像机关枪一样叭叭叭，把早准备好的借口迅速说了一遍。
“如果我说，灵力的事是因为我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录了一种很神奇的，可以窥探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的法术，而练这种法术需要拿自身所有的灵力来换，我刚开始只是好奇想试试，没想到真的练成了，你，你信吗？”
顾纁看着她慢慢皱起眉，她之前身上所有的怪点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在今天躲起来，还会知道困兽图有一把钥匙，这种只有飞仙宗继承人知道的秘密。”
“啊对，没错。”叶满之忙不迭点头，本来只是想解释这一层马甲，结果人家多想，倒还顺理成章给自己顺了下来。
顾纁半信半疑，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这样能将她看穿，“那你还窥探到了什么？”
叶满之眨巴眨巴眼，“你想知道什么？”
顾纁：“我没什么想知道的，倒是你，窥探到自己惹了一出桃花债吗？”
桃花债？什么情况？
叶满之看着顾纁脸上露出平常都不曾有的轻佻意味，眉毛还似挑非挑地抬了抬。
这……这大魔头，不会对自己有所图吧？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她可是顾婉cp粉头，谁都不能插足自己cp的感情，就连自己也不行。
本来捂着脸有些害羞的叶满之想了半天，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婉拒，“这，这不好的。”
顾纁看着她一系列浮夸加莫名其妙的表现，好似被雷劈到了，“所以你下午说得都是真的？你和他是真的？”
这下轮到叶满之疑惑：“什么真的？”
顾纁没答反问：“你和高树，什么时候认识的？”
叶满之愣了两秒，才足足反应过来，是她下午说得那一连串“高数”，忍俊不禁，“我和高数啊，大一就认识了，就是我18岁那年，它可把我折腾得不轻。”
顾纁脸突然黑了：“我没跟你开玩笑。”
叶满之满脸无辜：“我也没开玩笑。”
顾纁：“碧落门的少门主高树，今天下午找我说，‘你当众侮辱他的名誉，他与你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可以跟我实话了吗？”
叶满之：“不是，你刚刚这一大段话什么意思？我，我没太听懂。”
顾纁非常不情愿地一字一句又给她重复了一遍。
叶满之当场石化在原地，开什么玩笑？！这还能重名？她这算无意识解开彩蛋了吗？
顾纁：“叶满之！”
叶满之：“啊？那个，这纯属是误会，误会，此高数非彼高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明天，明天我会自己去跟他道歉，你放心。”
顾纁：“嗯。”
“嗯。”叶满之点点头，开始想明天的道歉措辞。
顾纁的视线无意识地偏向叶满之，留在她侧脸上的，满是失魂落魄。
“别怕，虽然他是少门主，但碧落门，我们飞仙宗也不是惹不起，明天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必委屈求全。”
“嗯？好。”叶满之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已经将头摆正的顾纁。
这大魔王，也许，其实，还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
叶满之：“对了，今天晚上那个果子，谢啦！”
顾纁：“什么果子？”
叶满之：“就是你让季师兄帮我摘的那些果子啊，虽然很酸，但确实很解渴。”
顾纁深深看了她一眼，从袖口拿出一颗青果，“你想多了，我是让他帮我摘的。”
“你不是辟谷了吗？”
“我是辟谷了，又不是没嘴了。”说完，顾纁就像跟谁赌气一样，一嘴下去，青果只剩下一半。
叶满之胆战心惊看着他面无表情嚼果子的样子，腮帮就泛酸，“……酸，你……你慢点吃。”
顾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娇生惯养？”
叶满之：“这跟娇生惯养有什么关系？真的很酸的！”
……
叶满之第二天清晨是被路幸朝自己伤口洒药粉疼醒的。
她也不知道她昨天边看边劝看着他接连吃了几个果子，最后看到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头朝另一边一歪，迷迷糊糊睡着了。
经过这一夜，叶满之对顾纁的形象有了两个更深刻的总结：
第一，嘴臭心细。
第二，没有味觉。
“拿着。”路幸在出神的叶满之眼前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想什么呢？药粉外敷，早晚各一次。
“知道了。”叶满之手撑着地起身，一瘸一拐走到顾纁面前，“要不我现在就去跟……高数解释一下吧，这事儿还是得早解决。”
顾纁交叉胳膊在胸前，回答地有些漫不经心，“嗯，去吧，解释完我们就出发。”
叶满之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要动身的准备，正小心翼翼抬起食指想点点他，顾纁却先出声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叶满之：“我不认识他，你，不带我去吗？”
“走吧。”顾纁有些无奈，他这个以前英姿飒飒，独来独往的小师妹，而今失了灵力，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两人走到三个身穿浅红色碧落门服饰的男子面前。
顾纁：“中间的就是高少门主。”
叶满之点点头，小心打量着这个叫高树的少门主。
男子长得清秀，虽谈不上亮眼，但很是顺眼耐看，他的眉眼微微低垂，看得出来，是个极内敛腼腆的良家少年。
他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叶满之在心里舒了口气，想着昨晚顺好的词，开始解释。
“对不起啊，我昨天说的那个……”
“我，我昨天想了很久！”高树抬眼，急慌慌打断了她，像是憋了很久，脸上布满可疑的红晕。
高树很是别扭得将这一句话从口中嘣出：“既然昨天姑娘已经伤了在下的名誉。”
叶满之连忙解释：“我……”
高树再次打断：“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毕竟感情这种事，最是……身不由己。”
叶满之瞪大了眼：“我不是！我没有！”
高树：“虽然我是一门的少主，但，但你也是顾宗主的关门弟子，出身名门，所以……所以我，我娶你！”
高树最后一句几乎是闭着眼喊出来的，满脸羞涩。
这一喊，成功让叶满之再次成为全场最亮的焦点。
就连万年严肃脸的顾纁，此刻的脸上也出现了松动。
叶满之干笑着：“高兄，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高数：“哦，我知道，你放心，聘礼自是丰厚，毕竟我爹也只有我一个儿子，等咱们出了这困兽图，我就去向顾宗主提亲。”
叶满之慌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小，没想嫁人……”
高数紧张得上前一步扶住她：“你是不是害羞了，没关系，反正想要出去还有些时日，我们，我们可以在这段时间熟悉熟悉。”
“别别别，咱们可没什么熟悉的必要。”
叶满之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快速后退。
救命！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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