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新仇旧恨
“欢妃坐。”王嫣然抬袖指了指宓婕妤刚刚离开的文椅。
“是。”欢妃如今很规矩地点下头,走过去。
“珂儿,再去斟一壶菊花茶过来。”王嫣然见欢妃坐稳,才吩咐珂儿道。
珂儿有点不情愿,又见乌云珠使眼色提醒,珂儿不敢不从地出了大殿,却见到宓婕妤还未着急离开。
“宓——”珂儿刚要给宓婕妤福安,宓婕妤束手封在朱唇上。
“嘘!”宓婕妤斜眼看了一眼里面,皇后正与欢妃谈话,而欢妃今日倒也不如往日嚣张了,接着她冲珂儿悄悄招手,轻声道:“你过来,借一步说话。”
“是。”珂儿紧跟着宓婕妤到殿外的拐角处站定。
小禄子正从另一厢走来,不期刚好遇上珂儿与宓婕妤躲在殿宇阴凉之下交谈着什么。
咦,那不是珂儿吗?她怎么会跟宓婕妤在一起。
纳闷间,他看了一眼殿内大厅,看到欢妃也坐在里面,接着狐疑地转眼瞧着宓婕妤和珂儿还正在谈话。
“欢妃怎么来了?”宓婕妤问道。
珂儿回道:“回婕妤娘娘,皇后以近日要过中秋节为由,提前解禁了欢妃。”
“欢妃的性子,本宫又不知道,更别说本宫,别宫姐妹都忌惮着欢妃。皇后凭什么放了欢妃,她之前所受,还不是欢妃所赐!”宓婕妤有些激动道,看来解禁欢妃,她极力反对。
珂儿道:“奴婢也不知皇后怎么想的,但奴婢听说这事皇上也默许了,还感激皇后来的。”
“莫不是,皇后近日见不到皇上,借此解禁欢妃之事引起皇上注意吧?”宓婕妤自己猜测道。
“皇上的确一月有余都不曾来过椒房殿了……”珂儿忧伤道。
“没道理皇上不来,非以欢妃之口打动皇上心啊!”宓婕妤突然觉得有点热,扇了扇绢子。
旁边夏荷关心道:“婕妤娘娘,近日虽然入秋,确是初秋,夏末未散,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太阳毒起来惹娘娘您不舒服。”
“好吧。珂儿,这你要盯着点。本宫以后绝不亏你的。”宓婕妤临走时交代一声。
珂儿福安:“恭送婕妤娘娘。”
殿内大厅一处,欢妃一边喝着菊花茶,一边点头回应王嫣然的嘘寒问暖。她现在答话越发沉静懂规矩,王嫣然聊着聊着很不习惯欢妃沉静的样子,不免笑道:“没想到,欢妃妹妹静下来的样子却如此平易近人,若皇上见到了,巴不得住在你长乐殿内几天几夜也看不厌呢!”
“是吗?”欢妃突然得到皇后的评价,眼神异样光彩:“果真吗?”她不禁激动之余突然想到自己的状态,恢复了刚才的沉静。
王嫣然心里好笑一阵,心想:别看欢妃以前嚣张没规矩,天真起来的样子的确挺可爱的。
“当然,有时男人不只喜欢讨人喜的女人,也会喜欢温柔沉静的女子,甚至就算默默无言,此时无声胜有声,更令男人沉醉于沉静之中。”王嫣然突然轻声对欢妃讲,“好静的女人最神秘。”
欢妃“哦”地恍然大悟,脸红地低下头,似乎心中早有主意要吸引皇上来她宫中过夜。
二人正欢笑间,小禄子突然走上前去,凑近王嫣然耳边,低声道:“奴才刚才在殿外看到珂儿和宓婕妤在拐角阴处……”
“本宫知道了,你且下去。”王嫣然摆了摆手,小禄子下去了。
“娘娘什么事,许是臣妾打扰您正事了吧?”欢妃放好茶盏起身道。
“没什么,只是芝麻绿豆小事。欢妹妹是不是乏了?”王嫣然又关心道。
“臣妾感激娘娘不计前嫌。”欢妃深深福安道。
“哪里,毕竟是一宫姐妹,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怎会有今天你我的平和呢。”王嫣然道,“若欢妃妹妹能继续保持今日的性格,本宫想其她嫔妃也会看着你好,再不计较之前的事了。”
“但愿随着时间,希望她们能够原谅臣妾当初犯下的无知之错。”欢妃又期盼又担忧。
“会的,只要做好妃子的本分,和睦后宫,不只皇上高兴,各宫姐妹们会与欢妃你友好的。”王嫣然投给欢妃信心。
“是。”欢妃规规矩矩地福安,接着道:“请皇后娘娘好好歇息,臣妾改日拜访娘娘您。”
“好,本宫随时都欢迎您来。”
悦碟轩
宓婕妤把皇后新赐的茉莉凝露交给夏荷道:“这瓶凝露送给钟兰榭。”
“给红淑女?”夏荷不敢相信地问,又道:“可是娘娘,这个茉莉凝露在羙国一般少有,茉莉花咱们这里是有一大片,但是弄出一个凝露却要花很长时间,估计西域那方才会数年出来这么一瓶。”
“凝露虽好,但若我身边没个心腹,无法助我将来成妃啊!”宓婕妤坐了下来,夏荷赶忙帮忙让她坐稳后,才放心。
“不是有一个珂儿了吗?”夏荷手里收住了白瓷瓶子。
宓婕妤摇摇头,道:“光一个珂儿还是不够。”忽然抬头对着夏荷好像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你没见到,皇后要红淑女住在柳美人刚刚离开的钟兰榭是什么表情吗?十分不悦,看来红淑女不仅对柳美人有成见,对皇后也有芥蒂。”
“红淑女到底是皇后宫里出来呀!娘娘您真认为给她一点甜头,红淑女会对娘娘您示好吗?”
“所以我要赌一把啊!若她心归本婕妤这里,本婕妤也不会亏待了她。”
“好吧,奴婢这就送去。”
钟兰榭
红淑女与一宫女崭新地踏进钟兰榭,四下里瞧了瞧,屋子虽然不大,但院子内的高树柳枝十分茂盛。
屋内一小厅一寝室还有两个小耳房,已经足够侧八品住的了。
正当新来宫女对这里的景致微微惊呼一声,她想不到今日刚分配到新的嫔妃身边,来到红淑女的住处,比她想象的待遇还要好一些。总比宫女平房挨挤的空间强上好多。她来这里就可以不用跟别的宫女睡在炕上,而是一人伺候着淑女寸步不离,睡觉也可以在小耳房里歇息。
红淑女一踏进来,正眼也不瞧地转身坐在矮墩上,抬手往红酸枝的桌面上握起拳头一砸,脸上矫情地拧成一起地瞪着院外美景,好像庭院也得罪于这个新主子。
一旁宫女离束不舍地从美景待遇中回过神,碰见红淑女一脸黑线,吓了一跳。
红小主怎么了?难道这里的钟兰榭不合她的意么?
离束扭头有看了院子一圈,又好心地环视屋子一片,她不觉得这里哪里不妥。柳美人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一些贴身贵重用品,其余的架子上和桌子上的宝物能带走的都是皇上和皇后赐的,其余的都好好地放在原地根本从未搬过、动过。
“红娘娘,您今日为何这般生气呢?”离束刚来伺候新主子,不免多留心地观察主子脸色,然后小心询问。
红淑女愤愤道:“到底是旧人住过的地!怎能让我这个新主子搬进旧主子住过的屋子呢!”说着,一向甜美的表情一下子变成矫情阴沉的脸色,直教离束脑海中立马蹦出一句:这新主子恐怕以后要小心伺候了。
不过,红淑女向来与柳美人没有过来往,不过原都是椒房殿的宫女,二人在椒房殿也没结过仇,为何红淑女这般气愤与柳美人呢?
离束小心地问道:“红娘娘,这里哪里不好呢?而柳美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走很多宝物,全都原封不动地好端端地在架子上呢!”
红淑女扭头看向架子上的宝物,突然不打一处来,猛然喝一声:“离束快叫人把这些东西丢出去砸碎了,别让它们在本小主跟前碍眼!”
“啊?”离束张口结舌,想不到刚来第一天,主子就要砸自家东西,迟疑着:“可是这些——”
“叫你砸就砸!”红淑女急得拍桌案数次。
离束浑身一哆嗦,忙顺应新主子:“好好,奴婢这就把它们都丢出去砸了。”她跑到架子上,从中间架子上拿下玉器跑到庭院处,迟疑地回头以一脸“真要砸吗”地看向纹丝不动的红淑女。
“砸!”嘶哑的声音传来,惊得离束手中一哆嗦地松开,玉器摔在地上粉碎。
“啊!”离束不慎失手摔碎了玉器,吓了一跳,看着地上摔得粉碎疙瘩,离束心道:真是可惜了。
“喊什么喊!”红淑女素手猛拍着桌案,吓得离束直梆梆地呆看屋内,红淑女气的吼一声:“愣什么愣呀!还不快快把碍眼的东西都丢出去砸了。”
“啊……”离束迟疑不忍一声,红淑女严厉的目光宛如真要把她扔去慎刑司都有了,“是!”畏畏缩缩地跑到屋内,看着一架子上琉璃瓷器,一两件金银装饰瓶,看着都是宫中虽在多数却值得的稀世珍宝。
“你还傻站着做什么?”红淑女眼见离束盯着架子上的琉璃瓶看了好一会儿,不见她服从的动作,红淑女更加急了,走上前去,站在她背后。
“啊!”离束现在有点怕了红淑女突然暴怒的喝声,根本不如她美颜上的甜美。
“咣当”一声,几近碎成一片,好好的琉璃瓶就这样打回最初土疙瘩的原型。
离束还未从震惊恐怕中回过神来,“啪”地一声,左脸颊上便火辣辣地疼痛肿起来。
“没用的下婢,宫里派你来本小主身边做什么来的,怎么笨手笨脚,本小主的话你也不听,敢情叫人打你屁股开花,你才高兴吗?”红淑女没了往日甜美的样子,一脸阴狠地瞪着离束。
“小主不要……”离束吓得哭音求饶道,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险些跪在了碎一片的琉璃碎片上,看着触目惊心。
“哭什么哭,既然不想你的屁股开花,赶紧的!”剩下的就不用红淑女自己说,离束也明白红淑女的用意。
利索地站起来,顾不上擦眼泪,闭着眼拿起一个翡翠雕花瓶跑到院外,举起用力一摔,“啪啦”一声翡翠瓶无辜地在地上开了无情的花。
“啊呀,哪个黑心的把上好的琉璃玉瓶砸到我身上来了!”夏荷正巧从轩外过来,就见一宫女举起琉璃瓶狠狠摔下去了,而夏荷分明看清那琉璃玉瓶乃是江苏有名工匠从西域进口的琉璃材质而锻造的。
离束扭头一看是夏荷,心里立马认出这夏荷姑娘是宓婕妤身边的,一脸闯大祸地跪了下去:“奴婢见过夏荷姑姑。”
夏荷走上前来,气急地伸出指头点着离束:“好你个贱婢,摔什么不好,非要摔掉宫内稀有珍品。”
一说“稀有珍品”离束更是吓得胆子都快破了,连忙解释道:“奴婢没有,不是奴婢想摔琉璃瓶,而是——”话还没说完,红淑女早就听到外边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看到夏荷,惊慌略过一地失去的“珍品”,狠瞪着离束:“好呀你,趁本小主进屋休息的当,敢摔本小主的东西。”
“看看,这个琉璃玉瓶乃是宫内江苏所贡,还有冰瓷玉雕瓶波罗国进贡的,是先帝赐给当时最宠爱的陆淑华赏玩的。”夏荷激动着,不明白一个丫头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摔宫内宝物,突然想起柳美人,继续道:“柳美人刚刚搬出来,不曾带走这些,就因为这些宝物乃是先前主子陆淑华娘娘的宝贝,其她人都碰不得的,只留在架子上观赏。”
红淑女一听,问道:“难道说先帝的陆淑华还在世?”
夏荷道:“陆淑华娘娘当今还在世上,如今已经是太妃了。”
“啊!”红淑女和离束都十分震惊,想不到陆淑华依旧活着,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
皇后王嫣然也不知道后宫中还活着一个太妃。
“红淑女不是奴婢不提醒您,皇后娘娘心善把悦碟轩赐给了您,您就应该好好住着就是,为何叫一个丫鬟去摔前朝好不容易遗留下来的宝物呢?”夏荷质问道,她打过来看到这里的景况,就猜到十分八九。
红淑女立刻恢复明智,想到自己刚才那一声令下的冲动,全都因为柳美人搬出就屋子扔给了她,才气愤地胡乱指挥离束把前朝珍品“毁于一旦”。
红淑女懊悔的表情被夏荷及时地看在了眼里,夏荷不说破,心里很明镜。
趁着红淑女懊悔的当,夏荷顺便再加一把火道:“今日陆太妃想念先帝先前赐给她的宝物,如今......”看着一地“惨样”,夏荷叹声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呢?柳美人离开之前没跟你说么?”
红淑女愣然机灵一下,道:“她没跟本小主提过啊!”难道柳美人故意不告诉她,而造成今天以下犯上的局面吗。
“大概柳美人也不曾知道陆太妃至今活着,也或许——”夏荷瞧着红淑女表情变化,又道:“忘了告诉红淑女你也未可知。”
她就分明让我难堪!红淑女渐渐恨上了柳美人。
“小主........”离束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与其等着红淑女一声下令赐死,不如提前告饶道:“都是奴婢不对,还请小主责罚!”
夏荷听罢,转眼看向离束求饶红淑女,心道:好个聪明的丫头,但本姑姑还是想考验你一番。
红淑女扭头,不想离束虽不辩解,也不揭发她,而是把所有的事都揽在她自己的身上。
“看她莫不是新来的吧?犯了这等罪过,可要发配到慎刑司的啊!”夏荷推波助澜一番,想引起红淑女怒火中烧,看她怎么去治新来的宫女。
慎刑司,不可,留着她还有用呢!
红淑女一狠心:“掌嘴三十,晚上不许吃饭,再罚你跪六个时辰!”
离束无辜地望着红淑女几眼后,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她最怕慎刑司,好在红淑女念她刚才揽罪的情分,甘愿道:“奴婢这就掌嘴。”抬起手掌对着自己脸颊扇打起来,清脆的“啪啪”声红肿了她的脸。
“夏姑姑让您受惊了。”红淑女要稳住夏荷,笑说着从鬓上抽出银梅簪塞在夏荷手中道:“昨日皇上刚刚赐本小主银簪,本小主当它是宝贝呢!如今夏姑姑来了,本小主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夏姑姑您包涵,别计较那个小丫头片子。”
夏荷攥着银簪,点头道:“好吧,夏荷今日就当这些事没发生过。若陆太妃和皇后娘娘知晓,就当宫里丢失了东西,然后红小主你可以找个人背黑锅就是了。”
红淑女听完,心生一计之后,甜美笑容灿烂一笑道:“多谢夏姑姑提点。”
“对了,奴婢奉宓婕妤娘娘之命来看望红小主,并把茉莉凝露转送给红小主你。”夏荷把白瓷瓶交给红淑女。
这意思很明显了,红淑女不敢拒绝,握在手中道:“多谢宓婕妤娘娘,若宓娘娘有何要事就找本小主,本小主愿意为宓婕妤分解忧难。”
“好,奴婢这就传达红淑女的话。”
“夏姑姑慢走。”目送完夏荷,红淑女脸上失去了甜美,变回腹黑的表情。
柳美人,哼!接着嘴角阴深地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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