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造访

姜初霁叹了口气，转着手里的水笔，窗外的风把云朵都吹散了，一缕一缕荡秋千般在空中移动。

        她被禁足了，周六一天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没有电视，她没有手机，她没有电脑，姜夫人也从来没想过她需要一台电脑，换句话说，在二楼这个窄小的耳房里，姜初霁与世隔绝了。

        “不过，也没人会来找我，不是吗？”姜初霁自嘲地笑了一声，忽然楼下响起门铃声，似乎是有访客，接着就是姜涵碧银铃般的笑声。

        姜初霁摇摇头，坐下来，笔记本上潇洒的字迹笔墨未干，只是几个毫无关联的词语散落在纸上：墨尔本、越南、中国大陆、考试时间、团队，一个大大的作弊写在中间，触目惊心。

        不错，外面是谁，又关她什么事呢？

        姜初霁的坐姿端正，笔直的脊背，端平放在桌面上的双肘，从背后看仿佛是一根竖着的十字架，蓝天的映衬下竟然带了几分不染世事，和她正在谋划的事大相径庭。

        她垂下眼帘，目光突然顿住，停留在门口的车上，一丛金银花瀑布般倾泻在斜坡上，一亮银灰色的法拉利清晰可见，从她的角度看不到车牌号，但是标志明显的尾翼几乎瞬间让她回想起会所门口救她、紫荆山带她飙车的那个人。

        宗岱，是他吗？

        宗岱从车上下来，倚着法拉利，仰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二楼最左侧的窗户，奶白色的纱帘飘出了窗框，轻柔地划过一个弧度，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在窗后，他想起小仙女的笑脸了。

        今儿知道要来，特意坑了小舅舅的车，她应该还记得吧，会不会看到车就知道我来了？宗岱别扭地单手握拳，咳了一声，在想什么？丢人！

        “宗同学，请进呀！”姜涵碧亭亭玉立，少女的娇羞都在她脸颊上的驼红里。

        宗岱收回目光，清冷的俊脸没有表情，单手插口袋，作为学校的吊车尾，踩着他满天星椰子鞋走进姜家的大门。

        “爸，妈！宗岱来了，我带他去复习。”

        关婧海在开放式的茶厅捧着一卷书。

        听到这句话，满意地打量宗岱，和小辈们打了个招呼，又悠闲自在地读起书来，不忘记交代姜涵碧一声，“好好帮助宗岱，不然宗叔叔可要惟你是问。”

        茶香缕缕，遒劲有力的“静”字，白纸黑字挂在茶室米色的墙上，关婧海端庄大方低头读书，身边的茶桌上一方嶙峋的怪石，被老绿色的菖蒲掩映，恍惚仿佛入画一般。

        客厅另一边。

        “你带他去哪儿复习？”姜书记眼睛也不抬，不怒自威。

        姜涵碧轻咳一声，指着楼上，“二楼小书房。”

        姜书记坐在红木椅上，阳光斜斜洒在他的背后，他手里一叠报纸，这才从厚重的金丝眼镜框后抬起眼，留下一句话，“涵碧，安排好客人后，你过来一下。”

        姜涵碧低头称是，心下有几分忐忑，这才带着宗岱往楼上的走去。

        宗岱走上二楼，仿佛闻到了一股清甜的佛手柑味，他深呼吸一次，竟然觉得心脏噗通噗通跳，他派人查过了，姜初霁住在走廊尽头那个略隐蔽的房间。

        宗岱情不自禁迈了一步。

        姜涵碧不动神色地挡在他面前，仰起头笑道，“宗岱，我的房间在那边。”

        “你的房间？”宗岱勾起嘴角，拖长语调玩味道，“我以为我们要去书房？”

        姜涵碧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都，都可以的。”

        宗岱摇摇头，往前走了几步，“你一个女孩子，我不好去你的房间，就书房吧，是这个方向吗？”

        姜涵碧急忙拉住他，眼神闪烁，语气有些娇憨，“宗岱，你又走反了。”言罢，带着他往反方向走去。

        宗岱走了两步，回过头望着走廊的另一边，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门好像嘎吱响了一声？

        卧槽？是我眼花了吗？她知道是我来了！她居然回应我了？！

        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伸了出来，轻轻放了一颗弹珠，推出去，圆溜溜的金色弹珠从那一端，按照既定的轨迹滚动过来。

        姜涵碧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她正在准备两人的椅子。

        宗岱咽了口口水，心里七上八下，他不动声色地横过自己的脚，挡住弹珠，这才故意喊了一声，“姜同学，稍等，我系个鞋带。”

        “好，没关系，我开下窗通风。”

        宗岱单膝跪地，捡起地上的弹珠，握在手里，走进了书房，宗岱这才摊开手心，一枚小巧透明的玻璃珠躺在他的手心，金色的，像是猫咪的瞳仁，不知为什么他想起来她盯着那只大橘猫时候，笑得眯起的双眼，目光下澈，有阳光在里面酝酿。

        “宗岱，我下去找下爸爸，你——”

        “放心，我带了模拟卷过来。”宗岱把弹珠放进口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包中拿出来自己的tpo试卷，“你去吧，不着急，我先做题。对了，姜涵碧，谢谢你。”

        谢谢你。

        谢谢你带我来你家，这样我就可以看见——

        ——小仙女了。

        这仨字在他的舌尖缠绕，宗岱就算是想一想姜初霁这三个字，心里就像喝了蜂蜜一样，甜过头。

        落在姜涵碧眼里，这人简直是可耻地对她散发魅力。

        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明明还有几分冷峻，微微上扬的眉毛略显叛逆，英挺的鼻梁下是经典的宗岱式表情，坏坏地噙着笑，偏偏一双真诚的眸子看着你，最深处还有几许温柔，没有哪个少女能抵御吧。

        果不其然，姜涵碧咽了口口水，脸红彤彤的，低头碎步走了出去。

        宗岱伸了个懒腰，手里的试卷摔在桌上，闲闲地举起手里的弹珠，对着阳光仔细打量，姜初霁，他垂下眼眸，长而微卷的睫毛忽闪忽闪，他长腿一迈，站了起来。

        “山不就我，我就山。何况，山还给我扔了弹珠呢。”

        宗岱站在姜初霁的门前，抬起手，放下。

        再抬起，又放下，他紧紧抿着嘴唇，沮丧又颓废，小声嘀咕道：“宗岱，你争气点，行不？”

        嘎吱，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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