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店夜话

西安府。
  百里山很会吃，每到一处地方，百里山都会拉着康乾去最好的酒楼大吃特吃，然而以往都是康乾负责买单，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在乎过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己当家才发现，钱是个好东西，一辆马车就花去了五两银子，还只送到西安府。百里山知道要出关会走很远，走的远就需要很多钱，或许自己应该学会节省，这样才能走的足够远。
  西安府的羊肉泡馍和肉夹馍可是声名远播的。来到了西安府，百里山不想错过这里最出名的羊肉泡馍和肉夹馍。不过想吃这些东西，却不一定非得要去很贵的地方才能吃到最好的。于是百里山便打听了一家当地最出名的小店，坐下点了一份羊肉泡馍和肉夹馍，自顾自的吃起来。
  百里山吃的很慢，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寂寞感，这种寂寞感会让人回忆往昔。
  百里山还很年轻，能回忆的东西并不多，钟雨晴的温软暖语，康乾和端木正的谆谆教诲，父亲的威严，母亲的爱戴，每次想起这些，母亲遇害的画面就脑海中浮现无法抹去。一种莫名的怒意从心头升起，这股怒意又让百里山回归现实。现在，恐怕只有康乾和端木正教的那些走江湖的伎俩，才能让自己的生存下去。于是百里山一边品味着西安的这些小吃，便一边回想起康乾以前教导过自己的东西。
  跑镖的需要亮镖旗，喊合吾，为的是让绿林朋友知道这趟镖是什么镖局保的，给面子的绿林朋友就会放行，不给面子的也要考虑考虑这镖局的背景，敢不敢动，吃不吃得下来。镖局讨生活靠的是名气，如果一个总镖师名满天下，那他们家的镖便到处畅通无阻。换句话说，跑镖的最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跑镖的。
  但是杀手不一样，杀手最怕别人知道自己是杀手。杀手经常会遇到目标的武功比自己高的情况，而一个让人看起来越不像杀手的杀手，成功机会反而越大。上次杀阚家四鬼的时候，康乾带着百里山前前后后换了好几次衣服，打扮成好多不同行当的人，也就是为了隐藏一个杀手想杀人的真正目的。
  百里山当然记得这些，所以下了马车便换了一身黑袍和斗笠把自己罩了起来。吃东西也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非常的不起眼，然后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听听过往行人的高谈阔论，希望或许可以在这里得到郎十三的一些消息。
  “听说了么？华山掌门蔡昱林出关了，想来蔡掌门的混元功，恐怕应该是修炼的大功告成了吧！”
  “蔡掌门当初闭关就不是为了练功，出关应该也不是因为混元功修炼的圆满了吧？”
  “那蔡掌门是当初因为什么闭关的呢？”
  “我怎么听说蔡掌门是为了躲避百里第一庄的武林大会才闭关的，现在百里昊天一死，自然要出关！”
  “净瞎扯，蔡掌门都闭关多少年了？这百里第一庄要召开武林大会也就是这两年的事，难道蔡掌门未卜先知？提前好几年就知道要百里第一庄现在要举办武林大会？然后提前闭关？在说了蔡掌门脾气那么爆，会躲着百里昊天？不至于吧！”
  “嘿嘿，我来告诉你们吧，听闻早年百里昊天曾经跟蔡掌门交过手，结果不得而知，但是凭蔡掌门火爆脾气，交手之后不久便闭关，门派一切事务都交给陆振平，潜心修炼混元功，恐怕当初应该是输面比较大。这百里昊天想一统江湖，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武林大会那是迟早的事，蔡掌门闭关练功，也是希望日后百里昊天真的向华山派动手的时候，自己不至于束手就擒。这百里昊天一死，估计蔡掌门当然不会需要在继续闭关啦。”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我姥姥的姐姐家的表舅的爷爷的弟弟家的亲孙子，可是华山蔡掌门亲传弟子啊，陆振平的亲师弟。”
  “哇！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去年我姥姥的姐姐家的表舅的爷爷的弟弟做寿，我还见过陆振平来拜寿呢！”
  “哇！”周围响起了一片羡慕之声。
  华山派离西安自是不远，在西安府，华山派的家长里短自然也是当地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百里山第一次以旁人的身份听别人讨论自己的父亲，感觉很是不一样。在他看来，父亲并不经常在家，后来段明轩渐渐长大，承担了庄里的一些事务，父亲才有空在家陪陪自己，偶尔得闲便指点自己武功。现在想想，虽然父亲对自己很不错，但是自己好像真的并不了解父亲的为人，平时只知道家丁，访客都很尊重父亲。父亲告诉自己，这份尊重来自于武功，母亲则告诉自己父亲的武功天下罕逢敌手。现在看来，当初父亲曾经打赢过这个华山掌门蔡昱林也说不定，至于一统江湖，早晚都会是百里第一庄的囊中之物，至少当时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现在，百里第一庄的庄主，已经是段明轩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百里昊天的那份本事呢？百里山有时候也希望百里第一庄能够名动江湖，毕竟这是自己家的产业，但是又在担心一些事情，如果段明轩日后势力太过强大，那这百里第一庄恐怕要换名头了，到时候父母之仇，恐怕就难报了。

  “你说这段明轩当庄主，这一统江湖的事，他会不会继续做下去？”
  “应该会吧，段明轩野心可不比百里昊天小。如果说百里昊天是纯粹武力征服，那段明轩可是人才征服，抢人，抢钱，抢产业，感觉段明轩这几年干的事，那可真是釜底抽薪，把华山派的产业挤兑了个干净。以前百里昊天只是打到你服为止，现在段明轩把手伸进华山派的腰包了，不服就没饭吃，这招可比百里昊天狠多了。”
  “这段明轩武功到底怎么样啊？没有点硬实力，却大胆敢抢人家饭碗，不怕吃不了兜着走么？”
  “据说年纪轻轻，其功力便已经不逊其父了，手底下没有点硬功夫，那里当得了庄主？百里第一庄里可是高手如云，镇不住这些高手，这庄主也做得不安稳呐。”
  “这么看，百里第一庄的江湖霸业还要继续啊！”
  “也不一定，没准以后会改名段氏第一庄！”
  “为什么呀？”
  “你们知道百里昊天怎么死的么？”
  “不是说百里山杀的么？”
  突然这群人谈论起了自己，百里山停下了嘴里的咀嚼，认真的听了起来。
  “段明轩当然要说是百里山杀的啦，这样，百里昊天，盛文姬一死，百里山是凶手，如果抓到百里山，在将之处死，这天下就是段明轩的了。你们可要知道，段明轩只不过是百里昊天的干儿子，百里山才是亲儿子。”
  “你的意思是……”
  “要我看，根本就是段明轩杀了百里昊天跟盛文姬，然后放话出去是百里山杀父弑母，这样百里第一庄便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段明轩不至于这么心狠吧？”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段明轩现在不动手，等百里山在长大些，百里昊天一定会将自己打拼下来的天下，交给亲儿子啊，难道还能交给他这个外姓人么？如果以后是百里山继承百里第一庄，那段明轩这不是白忙活这一辈子么？他一定是不肯屈居人下，才动手弑亲的。”
  “咦，你这么一说，也不无道理啊！当年赵光义为了皇位，都敢下狠手杀自己亲兄长。为了这天下第一，害死义父一家，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如果真的是段明轩干的这件事，那他这心肠确实够狠毒的，但是仔细想想，又合情合理，也着实有这种可能啊！”
  “你可别瞎说，有证据么？”
  “你要证据？证据如果有，当然所有证据都会指向百里山啦，不然段明轩怎么会对外宣称百里山是凶手？这破案呐，有时候从结果往前推，没准比现场证据更容易让人想的明白一些事情。如果段明轩存心诬陷百里山，那么现场证据可以伪造啊！笨蛋！”
  “哥们，你这说的太有道理了，就凭这段儿，你就该去茶馆讲评书，我肯定赏你几钱银子，这故事，太好听了，都快赶上说书先生前天讲的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了。”
  “嘿嘿，不过狸猫换太子，那是朝廷的事，最后有包拯包青天给当年李妃伸冤。可惜这百里第一庄的事儿是江湖事儿，江湖是强者的江湖，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百里山无法撼动段明轩的势力，那么事实真相就不重要，冤屈也就不重要，江湖上，谁赢，谁就是对，谁输，谁就是错。”
  百里山默默的听着，愤怒的泪水早已经在心里流淌着。这些话，其实百里昊天曾经告诉过自己，可惜当时自己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认真学过武功。这些话姜凤月没有说，康乾没有说，端木正也没有说，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开口说，但是他们分明就是在用行动告诉自己，这个江湖，拳头才是硬道理。现在在百里山看来，康乾的虐待，端木正的谆谆教诲，慧恩方丈的馈赠，这都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因为这些恩赐，自己才有成为高手的可能，才有机会赢，才有机会伸冤。
  “放心吧！父亲，母亲，慧恩大师，包括宋师兄，我不会让你们死的不明白，如果伸冤需要用拳头，我就把我的拳头，狠狠的砸在段明轩的脸上！”百里山在心里默念道。
  “这位朋友，对面的这个位置可有别人？如果没有，介意我在个桌子上吃口便饭么？”突然，一个询问声音打断了百里山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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