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等全部人到达山顶已经临近中午，玉群山是被重新修建过的旅游境地，山顶一大片平坦的空地用于休息或野餐，周围栽着成千上万棵樱花树，春风一吹花瓣便飞舞在空气里，连呼吸都是香的。
由于人数太多，大部分学生都不在一个班里聚集，索性老师也懒得规整每个班，挨个点完名后便开始支帐篷，还有的老师支起了烧烤架。
“不饿的先去搭帐篷，饿了的来我这儿吃烧烤了啊！”老师边烤边喊着，被烟熏得眯起了眼睛。
段莘莘找了块儿靠近树下又可以看见天空的地方，一边抱着粉背包一边回头大喊，“这儿好！就这儿了！”
盛向予和张阳一人一个拎着帐篷走了过来，章秋跟在他们后面，看见段莘莘后迅速跑了过来。
段莘莘见她一脸喜色，耳根还红着，一挑眉，“哎哟，挺高兴嘛，刚才一路上我可没少见你俩聊啊。”
章秋笑着拍了她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哪有啊，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俩嘛。”
“拉倒吧你，谁不想打扰谁啊，”段莘莘瞄了一眼正和盛向予商量怎么搭的张阳，凑到章秋耳边悄悄开口，“要不要我跟盛向予说说，让他撮合撮合你俩啊？”
“说啥呢！”章秋立马红了脸，“就普通朋友啦。”
段莘莘一脸调侃的看着她。
“哎哎哎挪个地儿了，搭窝了，”盛向予拖着帐篷走了过来，突然把帐篷扔地上，外套一脱扔到段莘莘头上，“帮我拿着。”
视线被猛地挡住，段莘莘迅速把外套扒拉下来，理了理头发，“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我发型都被你弄坏了。”
盛向予蹲下开始拆帐篷，抬头看了她一眼，笑起来，“你是香还是玉啊？”
“我是你大爷！”段莘莘瞪了他一眼，正想继续反驳，旁边的章秋见张阳过来帮忙于是赶紧拉着她走了。
“走我们去拿烧烤吧。”
“秋子你别拉我，我要和这个人决一死战！…”
张阳见两人走远了，于是立马蹲到盛向予旁边一边帮弄一边开口，“哎哥们儿，你考哪个高中啊？”
盛向予手上不停，语气漫不经心，“一中。”
“小学妹考的上？”
盛向予动作一顿，扭头，“怎么的？不相信我家小青梅？”
“不是，”张阳瞄了一眼正在拿烧烤的两人，凑的离他更近了些，“我猜你要考一中，是小学妹劝的吧？”
“你要说什么？”
“你真不明白啊？”张阳也停了手上动作，扭过身子开口，“我听章秋说小学妹成绩中等，一中分数线那么高，你我倒是不担心，但你觉着她能考上吗？”
盛向予不说话了，一双漆黑的眼盯着他。
“阿予，她在让你往上走，但她没打算要跟你一块儿，”张阳压低了声音，“高中整整三年，很容易就分道扬镳了。”
张阳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段莘莘的声音，“别搭啦，过来吃烧烤吧，王老师刚烤好的。”
他回过头，看到段莘莘身着简单的白卫衣站在身后不远处，头发编成了两个麻花辫垂在肩膀后两侧，挑了块儿平坦的石头把烧烤连着托盘放在上面。
少女的碎发被风吹乱了，连在了樱红的嘴角，垂着的睫毛犹如羽扇，阳光照射下眼睑处一片阴影。
她回头摆了摆手，笑着与他对视，“来吧。”
心脏好像出问题了，砰砰砰跳动着，速度有些吓人。
四人围坐在石头边软绵绵的草地上，段莘莘从包里拿出好几瓶气泡水，把其中一瓶可乐放在了他面前，“不用谢我。”
她坐在他旁边，卫衣袖子随意挽起，把可乐放在他面前的时候露出一小截清瘦细嫩的手臂，混着青柠味的香气扑进他鼻子里。
他看着她和章秋说笑打闹，看着她举起手机自拍，看着她笑靥如花，脸颊边两个小酒窝犹如漩涡一般，他被轻而易举吸了进去。
她在让你往上走，但她没打算跟你一块儿。
张阳的话不断重复着在脑海里回响，像不停摇摆的大钟，他一边吃一边想，连嘴里什么味道都不知道了。
突然想起接她回家的那个夜晚，临走时他说在一中等她，而她犹豫了一下没回头。
当时只顾着自己，却忘了她那时的眼神有多不对劲，如今猛然回忆起来，他心里一沉。
张阳说对了。
她没打算跟他一块儿，她的成绩根本够不到一中的分数线，这件事她比谁都清楚，可她却还是劝了他考一中。
她是不是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
也许一开始她就没打算和他一起，也许在她看来，他中考前这短短的几个月，是他们两个最后的短暂时光。
等到盛夏来临，窗外蝉鸣之时，他们将分别走向不同的岔路口，犹如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
想到这里，盛向予不由自主捏紧了手里的可乐瓶，一不注意里面的可乐洒了出来，他听到段莘莘惊呼一声。
反应过来后，他才发现可乐顺着石头缝隙流到草地上，旁边段莘莘一边碎碎念一边拿纸巾开始擦。
章秋帮忙递纸，张阳凑到他耳边，“没事吧阿予，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
他摇摇头，把可乐拧好放到石头上，也拿了纸开始擦。
张阳又小声开口，“我的话你别太往心里去。”
“没事。”他轻轻回答了句。
“盛向予你是猪吗？我衣服可是白的，得亏没洒上去，不然这接下来的三天两夜你都别想好过！”段莘莘挥舞着纸巾开始埋怨。
他没说话，表情淡淡的，看不清情绪。
烧烤吃完后帐篷也搭好了，两顶帐篷紧挨着在离树下不远的位置，段莘莘和章秋领了睡袋钻进去收拾完，一出来就看到盛向予拿着相机坐在刚才的石头上，低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
她走了过去，突然一下跳到他跟前吓他，“嘿！”
盛向予却眼都没眨一下，也没抬头看她一眼，她只好撇撇嘴坐到他旁边，“拍半天了都，给我看看啊。”
盛向予举起相机，“不好看。”
“不好看你还拍？”她脑袋凑过去仔细看着相机里的聚焦慢慢清晰，“这不挺好的嘛。”
咔擦一声，盛向予又低下头，额前刘海随风而起，遮住了一半眼睛，“段莘。”
“嗯？”
“你开学考试考多少分？”
段莘莘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嗯…五百多吧。”
“五百多少？”
她看着他一副闷闷不乐却又认真的样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声音也变轻了，“五百…零三还是零四…”
相机被猛地关掉，盛向予依旧低着头，很久没说话。
她弯下腰观察着他的脸，“怎么了？”
“段莘，”他哑着嗓音，重新开了相机，“你知道一中分数线多少吗？”
他这句话刚开口，她立马知晓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她的分数考不上一中，而她又劝他考一中，摆明了就是把他往外推。
段莘莘垂下眸子，扭回身子，望着前面山下万千樱花，“我不去一中，我可以去别的学…”
“为什么不去？”盛向予看向她，语气急切了起来，“你还有一年，来得及，为什么不去？”
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强烈，她有些无措，“我…”
“是因为我，”他打断她的话，“对吗？”
“不是，”她赶紧摇头，“不是因为你，因为你什么呀？我的成绩根本够不到，考别的学校也一样的。”
“什么一样！”他突然音量提高，显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一样什么？是你自己说的要和我一个学校，是你劝我去考一中，怎么就一样了？”
“不是的盛向予，我们成绩悬殊太大，一中是你最好的选择，但不是我的，你懂吗？”
“不懂，”他目不转睛看着他，眼里静的像一潭死水，“有你在的一中，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下午的时光非常悠闲，学生可以自由活动，大部分学生都跑到樱花林里，有的拍照有的野餐，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还留在山顶的空地。
段莘莘本来是不打算留下的，但张阳自从被中午的一只蜘蛛吓到以后就死活不肯出帐篷了，章秋无奈之下只能钻进去陪他，盛向予又情绪不佳，两人刚吵过架，她也只好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每当她觉得孤单的时候，就会想起前世的盛向予。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如果这个时候换成他，会不会懂自己的苦心呢。
她只是想让他变好，想让他身处良好的环境下，这样就算她不在他身边，也能放心他不会被带坏，为什么他就是不懂。
她突然轻轻笑起来，他当然不懂了，她又没说出来。
可要怎么和他说啊，说自己像个老母亲一样操心他的前途光景吗。
段莘莘叹口气，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胡乱写字，不知不觉猛然发现她居然写了盛向予的名字。
空气中樱花的香味淡了，一片花瓣落到地上他的名字上，春日凉风一吹，周围安静无声。
“盛向予，”她把下半张脸埋进臂弯里，垂下的眼眸逐渐变得湿漉漉的，泛着泪光，小声呢喃着，“我好想你啊…你听见了吗？”
周围依旧静谧，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没有人回应她。
段莘莘继续呢喃着，“你过得好吗？…我不在以后，你有好好生活吗？你有…想我吗？”
她把整张脸埋进臂弯，小声抽泣着，“真遗憾，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思念，她的勇敢，他都不知道，前世的他不知道，现在的他也不知道。
自始至终，只有她自己独自面对着这盛大的世界，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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