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谁知刚掏出来还没连手机上，突然旁边马路上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车鸣声，像是几个车子同时发出来的，紧接着就是司机们大声的呵斥：“他妈不看路啊！想死吗！”
他扭头看过去，一个穿着校服的瘦小身影不顾危险拼命往这边跑过来，逃命一般慌张，而不远处正好有公交车驶来，那身影在公交车鸣笛声中瞪大双眼，车灯照亮了他惊慌失措的脸。
眼看着公交车还有几米就要压过来，盛向予一皱眉，冲过去猛地一把拉开男生，两人因为惯力双双倒在地上，公交车在两人跟前迅速驶过。
周围路人都在观看，却没谁上来扶一把，盛向予吃力的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揉着腰一边低头冲着那人就开始骂：“你他妈的要死也选个人少的地儿！车撞了你人司机不用负责？”
那身影跌跌撞撞也爬起来，抬起头露出那张脸，盛向予这才认出是蒋严。
他皱了下眉，“你…”
蒋严脸色还是很慌张，害怕有什么东西似的往身后看了看，然后拉着盛向予就往街边的巷子里跑。
“不是，你干什么？”他挣脱开蒋严的手，往他身后看了看，“有什么啊？”
蒋严大口喘着气，“谢…谢谢你…”
“别说这个，”他打量了蒋严一番，发现这人还穿着学校的校服，甚至书包都还背着，“你干什么慌慌张张的？有人追你啊？”
蒋严用力点着头，“有…有别的学校的…学生在追我…”
他看着蒋严有些脏兮兮的脸，沉下语气，“六中的？”
蒋严惊讶的瞪大眼睛，“对，你怎么知…”
“多少人？”
蒋严乖乖回答，“三个。”
“那个赵出击也在？”
蒋严赶紧点头。
盛向予笑了笑，眼底却是冷的，他越过蒋严往外走，“他又找死。”
眼看着他就要出巷子，蒋严突然一把拉住他，“那个，别了吧…他们有三个人…”
盛向予拽着他就往前走，“我也就是看在咱俩一个班才帮你，就你这怂样，我要不去下次你得让人打死。”
两人还没走出巷子，身后突然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哟！在这儿躲着呢？挺能跑嘛！”
蒋严还没回头，拉着盛向予校服的那只手就开始微微颤抖了，他无奈又忍无可忍的叹口气，转过身，“你他妈活够了是吗？”
巷子里几乎没有灯，光线昏暗的情况下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但盛向予的声音赵出击立马就认出来了，皱了下眉往前使劲瞅，但语气没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带着点疑惑，“你又是谁？”
盛向予站在那里低头卷耳机线，懒懒散散的回答，“你爹。”
声音一出，赵出击彻底认出来了，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弟也赶紧小声问，“哎哥，那人是不是那谁啊？就上周…”
“闭嘴，”赵出击回头训斥一句，冲着前面开口，“盛向予，怎么哪都有你？老子今天不想跟你打，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带着身后两人扭头就要走，“走。”
“哎，等会儿的，”盛向予拽着蒋严走过去，“不是跟你说了我们班的人你别动，现在这账要怎么算？”
赵出击看着眼前的人一步步走近，逐渐看清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你想怎么算？”
盛向予冷哼一声，嘴角扬了扬，“不如这样，我们一对仨打一场，先趴下的以后见了对方绕着走。”
赵出击本来不想打这一场架，原本打算和六中他哥赵天一块儿过来收拾他，但如今一看他们三个人，对方就一个人，胆子瞬间就壮了起来，撸了撸胳膊，“行，我倒要看看你小子多大能耐。”
盛向予把兜里的手机耳机一股脑扔给蒋严，很快和对面三人纠缠了起来。
他很少打架，可以说从小到大没怎么和别人动过手，初中的时候也都是些小打小闹互相都不太敢太豁出去，但如今的场面他发觉和之前不一样了，那三个人就像练过似的，配合默契，好在他反应快能迅速躲开几下。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场架他必须赢，于是低头躲开一个人的拳头之后，他一把扯过旁边的垃圾桶盖子往一个红毛头上狠狠一抡。
巷子里爆发出巨大的“砰”一声撞击声，红毛脸上当场见了血，整个人恍惚了几下倒在地上，呲牙咧嘴捂着头痛吼。
他愣了愣，连他自己也被吓到了，其实没想下这种狠手。
赵出击和另外一个人也愣了，扭头看着盛向予隐在黑暗里的脸，看不清表情，但余光里他手里的垃圾桶盖子闪过一丝光，让两人都懵了几秒。
盛向予看着地上嚎叫的红毛，索性豁出去了，这场架要是不赢，以后只会没完没了，于是趁着两人还愣着，他把手里的铁盖子往另一个人怀里一甩，那人被迫弯着腰连连后退，这时候他冲向赵出击，揪着他衣领往脸上接连出拳。
没办法，这种人的世界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赵出击瘦猴一个，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盛向予站起来。
红毛还在地上捂着头喊，另一个刚把垃圾桶盖子从自己身上掀开，赵出击脸上青一片紫一片，咬牙切齿瞪着他。
他突然猛地一阵头晕，身上也酸痛酸痛的，后退几步靠在墙边，喘了会儿后沉着嗓子开口，“以后，见了我，躲远点。”
赵出击从地上晃晃悠悠爬起来，喘着粗气，“你他妈…有两下子。”
嘴里一股子铁锈味，他扭头啐了口血沫，抬着眼皮，“去告诉六中你那个哥，没事儿最好别来惹我。”
赵出击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哥在六中？”
他没理，直起身出了巷子。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来往的人少了很多，路边路灯一照，跟着出来的蒋严立马看见了他脸上的伤，“予哥…你的脸…”
他皱了下眉，不太喜欢别人叫他哥，但毕竟是蒋严的救命恩人，刚才还替他打了一架，对于这个称呼他也没拒绝，往旁边玻璃橱窗上一看，大致没什么异样，只是眉尾处有一道划伤，半根指头那么长，还在往外渗着血。
“哼，”他突然冷笑，指着自己眉尾的划伤，“蒋严，你永远记着今天，老子用半条命给你上的这一课，叫人要懂得反抗。”
蒋严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知怎的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低下头想了很久，最后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倔强，“予哥，我记住了，以后，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辞。”
与蒋严分别后，盛向予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路过一家还开着的药店顺便进去买了几个创可贴。
时隔三个月，段莘莘再一次见到盛向予，便是余光里无意看到有个人蹲在药店门口的台阶上，正低头拆什么东西的包装。
她躲在一旁阴暗处，看着他三两下拆开袋子随手扔在一边，又三两下往自己脸上一贴，再站起来时，眉尾处已然多了一个创可贴，
他们离得不远，只要他稍稍一扭头就能看到她，但那身影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某处，过了一会儿他走过去又蹲下，是一株野雏菊，光秃秃还没有开花，他伸手把周围的野草都拔掉，像是生怕野草抢走了原本属于野雏菊的营养，又盯着看了半天才起身离去。
段莘莘愣在那里很久没回神。
他又长高了，也瘦了，后背的脊梁骨隔着衣物都能凸出来，整个人看上去也成熟了些，入秋后天这么凉，他却还是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眉尾的伤是怎么来的呢？不知怎的，刚才他蹲在那里背影单薄，看得她感觉好落寞。
她知道世上有这么一种人，就算身边围满了亲朋好友，在别人看来却始终觉得是孤身一人。
刚才的盛向予就是给她这样一种感觉。
他过得好吗？
她不敢给自己一个答案，方才离去的人太过遥远，以后会越来越远，她没有勇气和资格只用是或否就轻轻松松定义她不再参与的他的人生。
冷风又吹起，吹乱她的思绪。
原本以为只要稍微熬一熬就可以过去，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没有他的这短短三个月，只是三个月而已，对她来说每天都是度日如年，远比上一世的十几年还要漫长，还要难熬。
她突然觉得很疲倦，这一世好像比上辈子辛苦很多，有些人死去，有些人逐渐远离，而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这世界太冷，让她过得好生凄苦。
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所有的这些伤痛在这世上无人知晓，连上一世的他都未曾知道。
盛向予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在外面闲逛太久，家里空调的暖风吹到身上让他打了个喷嚏，洗个澡后头愈发昏昏沉沉，他只好翻出感冒药吃了两片，刚躺上床就迷迷糊糊睡去。
结果第二天更加严重，鼻音明显，脸色也苍白，家里阿姨赶紧给熬姜汤，然后倒保温杯里塞给他。
盛向予看着手里白色的保温杯有些发愁，他不爱喝这玩意儿，从小到大苦的汤药姜汤等等他一律不喝，赵茹就每次都准备好胶囊类的药给他，这么多年他都没怎么回过这里，家里阿姨不了解他这些习惯，可姜汤已经熬了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拿在手里拿了一路。
身边无一人知晓他的习惯，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赵茹。
到班里的时候已经快要下楼集合了，他晃晃悠悠到座位坐下，把手里的保温杯放到斜后方蒋严桌上，“给。”
周晓东一眼就看出他病恹恹的样子，“哥你生病了？这脸色也太白了。”
他疲惫的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沉闷的嗯了一声。
这鼻音属实给几人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保温杯里的东西不是特意给蒋严的，而是他自己不想喝才给的。
“要不我给你请个假去吧？”林涛在后面凑上去问。
盛向予摇摇头，坐起来闭眼揉着眉心，“不用，又死不了，让老秃头知道了我又得挨顿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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