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谈判——最后的赢家
第七只麻雀飞过教学楼时,身着蓝白色校服的少年毅然决然出了校门。
他决定和死神会面。
他这人有个和别人截然不同的特点——恐惧什么,就越是要逼迫自己去面对,直到不再恐惧为止。
这是他上高中以来,第二次上盛望的车。
第一次是高一刚开学时,他那会儿还没转学来六中,去的一中,司机王浩开车送的他。
这么突然回忆发现记忆太清晰了,仿佛是在昨天,一晃时间真快,都一年了。
盛望坐在后座,他一上车盛望就合上了笔记本电脑,脸色阴沉。
王浩十分有眼力见的下车避嫌。
他没说话,主要是想看看盛望是什么态度。
果然盛望先开口了,“你爷爷没的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手机打不通。”
“不知道打王浩电话?”
他心里冷笑,把话题转移?好把错都归到他身上?
他没上当,迅速反问,“你那天为什么手机关机?”
盛望一下子就被噎住了,明显看到愣了一下,又开口,“有事情忙,没电了忘了充。”
这破理由狗都不信。
他心里又冷笑一声,眼睛瞥了瞥外面,透过一丝嘲讽。
许是因为这理由盛望自己都不信,但盛向予没有给他戳破的原因,接下来的语气盛望没再那么盛气凌人。
“你爷爷的死亡证明呢?”
他从校服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递过去。
盛望接过,“这么大的事,就算当时我不在,昨天怎么也不跟我说?”
“当时在医院太累了,回宿舍睡了一天。”
这理由是他随便找的,盛望也许信,也许不会信,但盛望既然此刻已经知道了老爷子的死,又不是从他这边得到的消息,而这件事除了他和齐欢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那么必定是齐欢昨晚实在瞒不下去才坦白。
那么结合凌晨的新闻可以推断,齐欢是打算趁着夜半三更独自驾车逃跑的,而她万万没想到车子被他动了手脚,所以才一时失算跌下高架桥。
但是又一个疑问来了,齐欢逃跑的事盛望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他动手那天晚上车子是停在盛望住处的停车场内的,而盛望又打不通电话,所以可以假设齐欢那晚是和盛望在一起,而齐欢出事是今日凌晨的时候,所以昨天一整天齐欢都没有出门。
齐欢为什么突然决定逃跑?
因为齐欢说了实情。
那么当时齐欢是和盛望在一起,说出实情后才出门驾车,齐欢出门盛望不可能不知道,而当时出了那样的事,盛望怎么可能允许齐欢突然出门?
答案只有一个——齐欢逃跑是在盛望允许之下的,甚至有可能逃跑的计划是盛望出的主意。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一点,同时也更加愤恨。
齐欢是谁,是杀害老爷子的凶手!盛望无论作为儿子,还是作为副局长,都应该对此事严格处理!而盛望却干了这么一件不配为人的蠢事!居然放走齐欢!
“你爷爷的后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来操办,你好好上课,没事别乱想。”
盛望的话里有话,他听着不舒服的很。
别乱想?乱想什么?齐欢杀死老爷子的事?还是齐欢突然出车祸的事?还是盛望故意放走齐欢的事?
他漫不经心开口,“今早上我看到一条新闻,有辆红色奥迪撞到高架桥,连人带车掉河里了。”
他话只说了一半,盛望整个脸色就变了,语气不似刚才平和,但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是暗示他什么,“怎么了?”
他垂着眸,眼里却危险至极,语气反而轻松闲散,“我记得齐阿姨的车,也是红色…”
“跟你说了别乱想!听不明白吗!”盛望突然打断他的话,大声呵斥,“小孩子家家别看到个红色就说是你齐阿姨的车,你齐阿姨去国外出差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新闻什么的看看也就得了!在学校好好上课,别老是给我惹事!”
盛望不是个把话摊开说的,这话盛向予明白盛望算是什么意思了。
盛望知道齐欢的死是他设的局,也知道老爷子是齐欢害死的,更知道当时他是在场亲眼看见的。
至于这番话,盛望摆明了态度,想告诉他齐欢的事情他帮忙瞒着,再怎么说齐欢也死了,老爷子的仇也报了,接下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当老爷子的死是个意外,齐欢的死也是个意外。
他看着车窗外人流涌动,突然就笑了笑。
这场赌局,他赢了。
齐欢输在哪里呢?输在自己失算,没有想到他是个这么狠的人,敢直接对她下手。
齐欢实则也赢了一半,赢在盛望心里有她,甚至即使知道了是她杀害了老爷子,也还在为她出谋划策,护着她。
假如那天他退缩了,没有对齐欢的车下手,那么齐欢这个时候就已经逃之夭夭,他再怎么也找不到,甚至迎来杀身之祸,很可能一辈子都得躲躲藏藏时刻防范着被突然杀害。
那么反过来,盛望既然允许了齐欢逃跑,相当于给了齐欢自由,那么齐欢逃跑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人永远堵上他的嘴。
盛望不可能想不到,但他还是默许了。
想到这里,他后背突然就一凉,比从盛望单位出来那时候还要凉,从心底里渗透出来的害怕,彻彻底底的害怕。
他不可思议。
他的父亲,竟然准许一个杀父仇人去杀害他的儿子。
他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不了解身边这个人。
他想开车门回学校,但手却微微发颤,他第一次感觉到从心底源源不断涌动上来的害怕,莫名的恐惧,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爸,”他突然开口,尽量让声音冷静下来,语气轻飘飘的,“我有时候真的看不清你。”
这是不知时隔多少年以后,他再一次喊爸。
盛望也愣了一下。
车内放着两个小玩偶装饰,一男一女,他拿了起来。
“真可爱,是齐阿姨送的吧,”他唇角微微弯起,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泪,“你喜欢哪个?”
盛望没回答。
他没扭头去看盛望,不知道盛望现在什么表情。
“我猜,”他拎起女孩儿仔细看着,“是这个吧?”
盛望依旧没回答。
两秒之后,他笑的更加凄凉,把女孩儿玩偶轻轻放到盛望手心里,自己拿了那个男孩儿玩偶。
“那这个就送给我吧,齐阿姨应该不会生气,”他继续说,“她不会来找我算账吧?”
盛望脸色变了变,没那么坦然自若了。
“也许从来没看清过。”
他语气一下子冷下来,带着些失望和落寞。
话音刚落,他没等盛望再说什么,推开车门下了车。
齐欢还是赢了。
他的唯一一张名叫血缘的王牌,原来在齐欢眼里什么都不是。
齐欢赢了他,却输给了自己。
或许上天也是公平的,他的反抗也许是对的。
能一下子看清这么多,他也算受益匪浅了。
回教室的路上他拿着那个小玩偶一直盯着看,回到教室还在拎起来把玩,心不在焉。
自己刚才的话也不知道盛望到底明不明白,刚才那一面也许是这辈子心与心最近的时候了,往后再见面,他再也无法从心底把盛望当父亲,他的父亲早就死在齐欢手里。
他只觉得悲凉。
到底是什么样的终点,才配得上自己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有时候仔细想想,回首这么多年,他不过也才十七岁,别人的十七岁是雨季花开,而他却注定经受狂风暴雨,被摧残,被伤害,还要坚强的盛开。
“阿予?”有人叫他。
“阿予你咋了?”又重复了一遍。
“阿予?”
直到被轻轻摇晃着,他才回神。
许是太过出神,连张阳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都没发现。
张阳盯着他的眼睛,“卧槽你眼睛怎么这么多血丝?昨晚又没睡?”
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心酸。
“到底出了什么事?事情结束没?现在能不能跟我说?”张阳又问。
他怕自己一开口眼泪直接止不住,直接摇摇头起身,从后排拿了篮球就往下跑。
他几乎是两步一层楼梯的往下蹦,逃亡一样迅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跑的更加快。
生怕别人知道他的眼泪。
身后传来张阳的声音,“阿予去哪!等我啊!——”
他没理,径直去了篮球场。
每当自己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一天球,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身上累,就会倒头就睡,脑子里便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烦人的事。
可今天的难过简直比天上的云还要多,他要打多少天的球才能完全消耗。
到达篮球场的那一刻,身后的教学楼响起上课铃声,回荡在整个操场。
他蹲下,突然疯了一样扯着嗓子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埋怨不公,更像是扯破枷锁的嘶吼。
张阳站在教学楼前,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也包括不远处正望着球场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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