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炮灰
直到山贼离去，村里只剩一片残垣破壁，她多看了几眼，乘着风离开了。
待到她终于找到妇人描述的官道时，夜已经很深了，她也感觉有些困了。
她心想着先休息一晚上再赶路，便在边上找了块比较平坦的地，直接躺下。
鼻尖是潮湿的泥土味道，她觉得自己还能适应的。
可是没睡多久，她就被吵醒了，睁眼一看，是一身着鳞甲，手持木棍的官兵。
“哪来的乞丐？走走走，这可是官道！”说着就拿木棍赶她。
她本来还朦朦的，吃了官兵一记棍子，当即就清醒了。
“那我应该去哪里睡？”官道不让睡觉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之一吗。
“你爱去哪去哪，别在这呆着。”官兵打心眼厌烦这些乞丐，若白日里让那些爱面子的官老爷看到了，他怕是又要挨批了。
不远处传来硌叽硌叽的声音，她抬头一看，是一头套着鼻环的牛，两个鼻孔直出气儿。再一看，牛的身后拖着辆小破车，老旧的车轱辘慢吞吞地碾过地面。
她在百科全书里见过，这种叫牛车，能运载货物和人。
她想，等一会车夫主动问她要不要载她去城里的时候，她一定得马上答应。
于是她就站在原地，安静地等牛车过来。但她没想到的是，车夫瞧都没瞧她一眼，驱赶着牛从她前面经过了。
她愣了愣，忙追了上去道：“你能载我去城里吗？”
车夫目光落在她手上拎着的一大串铜币，顿时眉开眼笑：“好嘞，姑娘后边坐。”
她翻身上车时心里便在想，守则果然是万能的，当初背得死去活来，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其中第三百六十四条就写道：如果目标没有主动提供帮助，你可以支付报酬以换取帮助，比如货币。
小破车并不宽敞，只有其中一部分空间还堆了些干稻草。
还有一个人。
那人个子虽不高但整体却显得修长，甚至颇为单薄。他垂着脑袋，缩在角落，整个人仿佛一座雕像般，隐没在夜色当中。
听到旁边有动静，少年蹭地一下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横在身前，像只警惕的幼兽，双眸隐于额前零落的碎发缝隙后，不善盯着她。
“你好，我叫c09。”
按照守则上所说，眼前之人意在自保，而不是主动进攻，应寻求和平化解方式。
达成和平的条件第一步，自报家门。
“我不会伤害你，请你放下武器。”第二步，表达友善。
前面的车夫一听武器二字，吓得赶忙回头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官道，要打就都下车。”
“不用害怕，没有冲突。”她平静地对车夫道。
少年见车夫干脆拉停了牛，谨慎地望着他手里的匕首。瞥了眼她，他沉默片刻，默默将匕首收回刀鞘，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没事，继续走吧。”
牛车一晃一晃向前行进着。不多时，她又觉得一股倦意袭来，便顺势躺下。
她仰头呼吸了些新鲜的空气，偏头一看，却发现少年在观察自己。
黑色的发丝下是一张难掩病态苍白的脸，五官轮廓还稍显稚嫩，津津然如含水的黑眸在睫毛打下的阴影中有些朦胧。
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你不睡觉吗？”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少年却并不答话。
她想了想，于是从宽大的袖袍里凭空摸出一串铜币递给少年道：“你能不要盯着我吗？这样我会睡不着。”
少年一时愣住，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接她的铜币。
见少年不接，她也愣住了。回忆了一番守则，如果目标拒绝接受交易，可以采用威胁甚至暴力手段使其服软。
她心中了然，这个她对着镜子练过。
她逐渐眯起眼，龇起牙，正要开口，却见少年转过头去，闷闷道：“是我唐突了，我不该盯着你，你睡吧。”
一夜无话，梦里萦绕的全是牛车上怪怪的味道。
早晨，她是被刺眼的阳光亮醒的。扭头看向牛车上的另一个人，少年还是跟昨晚一样的姿势，眼底青黑一片，显然是整夜未眠。
她四处瞅了瞅，看到了前方伫立着的高大城门，朱漆金钉，恢宏大气。此时城门大开，门里门外乌乌泱泱一群人，一排官兵手持□□，挨个给排队进城的人做登记。
待牛车停至城门口，两个官兵围了上来。
“名字？”
她正要开口，却被旁边的人抢了去，“姜云闲。”
两个官兵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同样看到了戏谑。官兵打量了脏兮兮的姜云闲和破旧的牛车一眼，似做惊讶地道：
“原来是姜家的小公子，久仰久仰，失敬失敬。”说着在名录上记下，转而问她。
“我叫c09。”
官兵眼里皆露出疑惑，道：“哪几个字？”
她心里略微有点不高兴地接过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一个字母和两个数字。
官兵正反瞧了一眼，硬是没看懂。其中一位瞄了眼旁边的姜云闲便道：“既然是姜家少爷，想来肯定比我们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卒子要有见识。”
姜云闲垂眸避而不答：“我已报上名姓，你们该放我过去了。”
官兵暗自嘻嘻一笑：“那可不行，这女子和你一车的，她若是身份不明，你也不能进城。”
姜云闲沉默片刻道：“我看看。”
接着他发现自己也看不懂她写的东西，思索半晌，提笔写下，溪灵九。
“前面的！干什么呢！让老子等这么久！”后边排队的人开始不耐烦了。
“吵什么吵，都闭嘴。”官兵恼怒道，转而没好气地对姜云闲道：“进去吧！”
姜云闲坐回远处，一抬眼就看见溪灵九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那目光绝不算友好，倒有点像饿狼锁定猎物，姜云闲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你就是姜云闲？”被男主鸠占鹊巢的可怜炮灰。
姜云闲却根本不想搭理她，不过又是一个爱嚼舌根的罢了。
“我就送你们到这了。”车夫说。
姜云闲点点头，摸出几枚铜币给车夫，成功收获车夫鄙夷的目光。
他向着姜家大宅走去，先是缓步前行，接着速度逐渐加快。走到路口，他猛一回头就看见溪灵九虽隔着老远但依然地跟在他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他簇眉道。
跟着你是我的工作。
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因为不透露任何有关基地的信息是清洁工的职业操守。
她想起，守则中有写，第七百条，当跟踪目标时，要适当掩藏自己，例如：假装在看报纸。
这个世界背景没有报纸的存在，她即便有最高权限也不能凭空捏出报纸。
于是她装作没有听见他说话，看了看周边的摊子，捏出一本书翻看挡在脸前。
姜云闲：“”
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眼，余光却见姜云闲倏地奔向人群。
她忙追着那一抹青色衣角而去，七拐八绕。巷子太窄，也不利于飞行。待她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追上时，却发现衣服的主人并不是姜云闲。
她顿时感觉自己的胃缩了一下，脑海里一下浮现了导师计分板上的f，f，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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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落户于津洲城靠北地势最高的一块地上，不单只一间主宅，周围错落地围着一圈高低有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都说津洲姜家人丁兴旺，家主姜卓自己身为元婴期的大修士，除了一房正室外，还四处留情。其中令街坊邻里津津乐道的要数，姜卓与天山派天之娇女杜仙子的一段情缘。
郎才女貌，论谁看了也会叹一声，般配！但自从杜仙子自降身份，嫁与姜卓，甘为妾室后，杜仙子却落了个悲惨下场，留下一名不受宠的独子，便香消玉殒，连尸身都不知被葬在了何处。
姜家边缘处的一间小屋的后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姜云闲左右探视一番，留意到屋里有似有人在说话，抿紧了嘴。
“哟，这不是我们的姜小少爷吗？”一名身形挺拔的华服公子掀开门帘，从房门内踱步出来，双目烁烁，面色如玉，周身仿佛有无形的气场。
“离家几日，是去哪里潇洒快活去啦？”华服公子嘴角挂着假笑，眼中却一片霜寒。
姜云闲不吭声。
华服公子厌烦道：“废物生出来的还是废物。姜家可怜你，给你一处容身之地，你非但不懂珍惜，还要跑出去丢人显眼。”
说着华服公子上前一步，一脚踹在姜云闲腹部，将他掀翻在地。
姜云闲有心想躲，奈何华服公子周身的威压让他不能动弹一分。
华服公子对着身后的家仆道：“给他点教训，让他清醒一点。”他一摸下巴，又饶有兴趣地道：“就，打到他说，我下次再也不敢跑出去为止。”
“遵命，姜康少爷。”家仆讨好地道，边撸起袖子挥着梆硬的拳头就朝姜云闲而去。
姜云闲只得尽可能缩成一团，将脑袋护住，下巴紧绷，眯起的眼里满是冰冷。
尽管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痛得几乎麻木了，他还是死咬着牙，叫都没叫一声，更别说求饶了。
“姜康少爷”家仆小心翼翼地看向姜康道：“不能再打了，万一打死了，老爷真追究起来”
姜康鼻孔出气，重重一哼，甩开袖袍带着家仆从正门走了出去。
勉强抬头看见姜康离去的背影，姜云闲才强支起身来，扶着柱子踉踉跄跄地走进屋。吃力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从伤口抹了点血上去。
箱子咔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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