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侵分、释权(上)
且说芸初追逐几步,丢失了神秘人的踪迹,回过头来,却发现一个人影,玄衣黑甲,形色匆匆。她猫步近前,袖里剑握在手中,剑尖未抵上背心,便被发现,那人腾身微挪,手指夹住利剑,面浮怒色,待看清来人,先是惊讶,后惊怒交加,“芸初姑娘?……这是为何?”
“大哥?!”芸初上下打量一眼,“你是真的大哥吗?”
武安气笑了,“难道我是假的?”
芸初喃喃,“刚才真有人假冒你……”
芸初收回利刃,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交代了,“大哥,我划伤了那人的手,他的左手手背,有条一寸来长的伤口!……我涂了苦羽扇豆中提纯的药物,即使他容貌变了,短时间体内药性也散不了。须赶紧命人搜寻才是!”
“玉佩?”武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下是有块随身玉佩不错,不过这等隐秘之事,姑娘你如何知晓?”
关键时候犯迷糊!芸初急得跺脚!匆忙间,她把林子里遇见武安,以及武安交代悉数说了,下意识隐去武安针对赑屃的怀疑。
参商峰?
武安心生警觉。
芸初急道:“武安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像是全忘了?”
片刻后,武安方展露温和,缓缓笑说:“今日之事,委实匪夷所思,无论真假,姑娘,你所言之药物,对付凡人尚可,而龙族、妖魔、神仙,最长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能轻易解了。惟有致死之毒,如百年以上的金色箭毒蛙,才能牵制他们。在半个时辰之内,仅凭一人之言,大搜龙宫,那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总须想个办法才是。要不,要不,问问大殿下的意思?”
“近日,殿下忙得分不开身。芸初姑娘,感谢你前来报信,请姑娘先不要告诉他人,没准是我着了道,又或许……或许他人作了场戏,欺骗你的。”
“说来说去,大哥,你就是不信我!他潜藏在东海龙宫,堂而皇之幻化成你的模样,抢走信件,简直狼子野心!这事可大可小啊!”
武安无奈叹息,不分辨,不多言,“姑娘,此事……”此事,不是你能管、该管的。
“万一……背后有更大的阴谋怎么办?”芸初来回踱步,“到时你也会被牵累的!”
武安一愣,而后笑了,不宁、烦乱稍去,胸膛间暖意融融。她压根不像那样的人!……不会是她。他心念道。
轻扬唇角,武安面露温和,“姑娘不必忧心,龙宫之内,就算他满身胆魄,一肚巧思,也需掂量行事。”
“既已遇见姑娘……”他伸手入怀,递出红色喜帖,“十五日后殿下婚宴,届时敬候光临,万望勿辞!”
武安一脸恳切,面带笑容,芸初放眼看去,其手中喜帖铺张艳丽,万年红纸洒了碎金。
喜帖展开,上书:
“送呈芸初姑娘亲启:
赞关雎和鸣,雅慕琴瑟谐声。今得于飞之友,携成百年之好。有怀于佳日,愿同此昌期!
恭请姑娘莅临敖昱、敖霜婚礼,庚辰年陆月廿玖,东海龙宫。
敖昱、敖霜携手敬邀。”
“敖、敖昱是?”芸初心底隐隐已有猜测,眼中却满布茫然。
“大殿下已正式受封太子,以敖为姓,以昱为名。”武安一扫不快,笑颜尽露。
龙族承袭古制,有别上古人族赐姓命名,封邦建国,龙族疆域少寡,长寿而族众不兴,向来等级森严,讲究集权治下,君王、储君方可授予姓氏,赐以正名。李艮、武安者皆为外族投效,姓氏不可毁摘。如玳瑁等功臣,如生于凡界,许会冠以官姓;如睚眦、螭吻者,或冠以父姓。偏他们生于四海龙族,穷其一生,也无个来处。
武安为囚牛高兴,他受封太子,即东海储君、下任龙族之主。他高兴,非为一荣俱荣之故。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囚牛不计他身世来历,予以重用,足够他感激涕零一辈子。
芸初未能感同身受。
梦里,孟夏清和,紫藤盛开,梨花吹雪,乱晃的煦日光影中,有位肖似囚牛的男子负手而立,飒飒白衣融彻。惠畅和风席卷衣袂,如同吹拂一株岸边的杨柳,林中的云杉。“姓、氏、名、字,俱为世间美好之物。”他浅笑淡然,似不经意慨叹,“常人,都会渴望拥有的。”
芸初白了张脸,痴痴望着前方。
武安误解,以为她对囚牛仍怀抱幻想,经不住欲提点几句,却见芸初慢慢合上请帖,笑意温婉,“请您转告大殿下,芸初定准时赴宴。”
*
赑屃初回阁中休憩,便有人传话二殿下有请。那传话人四肢细长,容貌普通,系深蓝的额带,着深蓝的扈从便服,头俯得很低。然而赑屃一眼就认出,此人乃上次芸初被掳时阻挡他去路的。
赑屃眉头轻蹙,果真是二哥的人吗?
受邀进门,扈从自觉退避。
睚眦摆开一秤残局,默坐许久,听见赑屃到来,淡笑抬眼:“上次的棋一直没能下完,我们边谈边下吧!”
“二哥今日怎有如此雅兴?”赑屃浅笑落座。
“我前几日烦闷,复盘了那日棋局,一直思考如何扳回。”睚眦捻棋笑言,“二三侵分,我的小飞守角因此失陷,俯瞰全局,已无胜算。可今日我细观局势,原来此处暗藏绝处逢生之机。黑子一落,我最终便能赢你半目……”
棋盘黑白相间,赑屃凝视片刻,笑叹道:“确实如此……”
赑屃起身,拱手作揖,“二哥棋艺高超,小弟甘拜下风!”
睚眦莞尔,“七弟,你呀,审时度势,灵活有加,可做事往往喜欢留一线,狠不下心肠……”
睚眦似乎话里有话。赑屃听得心惊,上位者疑心深重,睚眦的疑心比三百年前有增无减。入东海前后,几番试探,今日特意将他叫来敲打一番,难道……礁石园林的一幕已被知晓?
他们二人隔着棋盘,两两望着,赑屃眉目沉着,睚眦不动声色。
睚眦忽而一笑,站起身,道:“你既然回来了,蓬莱一事也不差一两天,十五日后就是囚牛婚礼,参加完再走吧。”
“对了,我欲派人接触妖魔界,有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意下如何?”
在军事方面,睚眦一向广开言路,对此,赑屃也是直言不讳:“从地势看,我方成败,与冥界休戚相关。唇亡齿寒,他们纵使不喜战争,也会派兵援助,不如争取冥界支持。冥界屏障下,神不知,鬼不觉。”
睚眦:“是有一定道理。可冥界阴兵鬼将畏惧强光,兵力不足;虽地势易守难攻,但临军对垒,攻取方面讨不到什么便宜。妖魔夺取人族地盘之心不死,内部仍有不少妖魔视人族为雠敌,他们分散各地,混入各族,最适合出其不意,随时打人族一个措手不及。当然,为打探敌情,及时掌握一手情报,必须安□□方人员,全靠妖魔,必然不成。”
“多年前,妖魔在商行洲的统治下,确实兵强将广,一呼百应。但自从商行洲惨遭磔杀,他的嫡系被遏制在西南一角,众分支各自为政,尚难一统,那些混入人族的散兵游勇……”赑屃摇头,“争取他们为盟,目前……不是好时机。”
赑屃、睚眦静默片时,赑屃忽而道:“莫不如……争取北海龙族支持?”
“北海龙族?”睚眦冷笑,“赑屃,我们与他们势同水火,你是糊涂了吗?”
“国与国,族与族之间,不存在永远的仇恨。”赑屃游说道,“前年气候有异,淮河以北整体转冷,淮河在阴历十一月突然结冰,阴历四月仍在降霜,北海龙族因气候变冷,不得不向南迁徙。而今年天气异常炎热,冰川雪水消融,杭爱山脉、呼尼河、色楞格河、鄂尔浑河一带尽成泽国,北海部族独占草原、河流,受损较小,他族焉能不眼红?”
“况且……”赑屃望了一眼睚眦的反应。
睚眦双眸含笑,蕴含跳动的战争狂热,“……说下去。”
“况且从近几年来看,北海龙族人口日益繁盛,水草丰茂地已经容纳不下,惟有南下,夺取人族土地,获得生存资源。两族为争夺,在边境多次摩擦。现今北海龙族是由诺彦乌拉、池渊共同掌权,一方亲近人族,另一方视人族为雠敌,观念政解更是不同。一山岂能容得二虎,双方翻脸只是时间问题。借力北海龙族牵制凡界,一旦我们与天界对垒,多少能减轻一些阻力……”
睚眦拊掌而笑:“善哉!妙哉!”
“七弟,你以为,谁堪当游说重任?”
“北海一族,系出南海,与之世代交好。南海龙太子敖潞为南海继承人,有些见识格局……”
“顽劣小儿,何德何能肩负此任?”
“二哥,你忘了,三百年前,您杀伐决断,叫八方忌惮,敖潞很是钦佩,最后一役,也是他力排众议,敞开南海至幻海通道,我们才能开启时间之海啊!”
“说到时间之海,”睚眦停顿须臾,突然笑说:“与其费这番周折,七弟,何不请出那位大能,助力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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