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万岁零不知道多少天
望着岩希御断剑离去，简白尘的笑意渐渐消失，温柔的面容终究冷淡，失去笑意的他连自言自语都显得如此冰冷僵硬，“天下苍生怎比得上她。”
爱一人，不如爱天下苍生。
这句话简白尘也曾听过。他的爱人无论说出什么话都悦耳动听，唯独这一句，简白尘觉着刺耳。
爱人与岩希重合的那一刻，连讨厌之处都一样。简白尘垂眸，忽然觉得这师姐有些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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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希隐约望见洞府施下的屏障完好，心下立即松了一口气。可随即一道红光闪入屏障，似孤魂野鬼，岩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岩希一入屏障，立即感受到洞府里的阴冷。一股不可窥见的死气扑面而来，惹得岩希皱紧眉睫。
不过半会，死气消散，阴冷减弱，岩希一回头又见一道红光从山中显现，一道孱弱的灵魂被闪烁着红光的铁锁绑住，像鱼竿上钩的鱼儿准确无误朝着洞府飞来。
被唤醒的亡灵满脸惊恐，不知发生何事，岩希念想一动，身体直接凌空伸脚一踹，把亡灵踹回山里。
被放走的鱼儿惊扰了垂钓，红色锁链逐渐隐没在空中，不再出现。
岩希面容冷峻，走入洞府，一查探血鹭气息果然好了不少，他早该醒来与岩希当面对质，但血鹭躺在床上装睡，就连地上的碎碗都与岩希离开时摆放一致。
岩希佯装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气息果然好了些。”
床帏遮掩血鹭修长的身躯，两层粉纱模糊了血鹭如山脉般孤高的轮廓。岩希盯住血鹭呼吸均匀的面容，饶是没有生出半点憎恨，一双凌厉的黑眸藏在眼皮下，犹显乖巧无害。
可他方才吃下一只野鬼，还不够填饱肚子的。
“定是我的伤药有用。”岩希边说边捣鼓起伤药。
血鹭被子下的拳头一下子握紧了。
片刻，岩希遗憾地说，“差了一道药引，做不成了。”
血鹭的拳头松了。
“灌输灵气也有疗效。”
血鹭当场睁开了眼睛。
一张小脸触不及防闯入眼帘。一双柳叶眉下，杏目暗生辉烨，似潭中清月，又似杯中月影。漆黑的眼眸无一丝杂色，澄清得一眼看到眼底倒影。秀眉接连鼻梁下阴翳，如沙丘上寂寥的曲线，径直落下再跨过平稳的沙地，跌入一片红润的唇瓣中。
不如尊上出众，亦有尊上几分姿色。
更重要的是，她与尊上连眼里心怀众生的目光都如此相似。
只见她伸手一点眉心，一道纯净至极的灵气汇入脑海，灵气与魔气纠缠，相互冲击引发颅内剧痛，但血鹭轻轻皱眉，将痛忍了下来。
一双黑眸如漩涡混夹渗人的暗红，血鹭看着为他加重伤势的清秀可人，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竟与尊上如此相像。
“你醒了？”女儿家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奇，欣喜，但她的表情从未多动，挤出半分牵强的笑意，消去一点冰雪之态。
岩希传了大半灵气给血鹭，跟传了一缕灵气给简白尘一样，如石沉大海。血鹭仅仅皱起眉目，心思便离了九重天外。
反倒岩希直接虚了，算了，岩希一甩手，不传了，血鹭这小子在自己眼皮底下，不愁没时间干掉，“你是何人？为何受伤了坠下竹林？”
竹林？
血鹭脑子闪过一个片段。
一道天雷接着一道天雷劈下，身下似乎有一道纤细的身影背起他艰难地挪动，血鹭眯起眼睛，视线落在岩希的肩膀上，她照顾了自己好几日。
正修不知魔修伤重疗法，血鹭目光扫过身上的伤药和地面的药渣，对于正修来说，确确实实是疗伤好药。
不知者不罪，算是血鹭欠她一份恩情。
“还有洞府外那些红光是什么东西？”岩希搬了张木凳，坐在床头边，跟血鹭聊了起来，“是来害你的？”
血鹭坐了起来，半靠在床头，隔着床帏两人的眼神均在彼此眼中有些偏额，“血鹭。”
岩希假装听不懂，“嗯？”
“我的名字。”血鹭闭目，将扰乱思绪的灵气压下，“那些红光。”
血鹭一顿，“确实是害我的。”
“想来都是教中弟子，我每日替你输送些灵气，你安心在此处养好身体就是。”岩希听下血鹭的谎言，半垂眼睑当作信了，“一个月后教宗考核修为，需入乱境求生三日，到时我们便结伴而行吧。”
岩希可不能让血鹭再定点钓野鬼了，再钓几只，真打起来岩希怕……岩希根本就打不过。
不过，岩希想到了简白尘，以简白尘的修为杀现在的血鹭，应该无碍。让岩希好好想想简白尘的招式师承哪个小弟子，把简白尘骗过来杀。
“护你三日周全当偿还恩情。”血鹭清冷的声音从床帏内传来，“此后无拖无欠。”
要不你把命给我吧。岩希更想说。可惜，岩希轻轻“嗯”了一声，在床帏前打坐练功。
岩希：其实是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当了尊上之后容易生出层层困意，日睡夜睡均不能清醒片刻，仿佛有万千山峦压在眼皮上，岩希睁不开眼。
这一本能延续到现在，岩希又犯困了。
如凡人般被本能所扰，岩希头一低身体便往血鹭一侧倾倒，一个金丹期修士毫无防备往地面倒去。
一只手臂眼疾手快从床帏伸了出来。
结实有力的手臂露出斑驳的伤痕，五道抓痕狰狞地从肩上划至手腕，血鹭脸色如常，轻轻一捞细腰，将失去意识的岩希放在床内侧。
金丹期已无须入眠，可她为何？
血鹭摸着岩希的脉搏，一片平稳，探出一缕神识钻入经络，又确实是金丹期的修为，只不过体内灵气消耗过半。
血鹭心思一动，想种下一缕魔气，日后待这缕魔气生根发芽，世间又多了一位魔修。
真身已灭，有个替代品观赏也好。
但血鹭的魔气找不到落点，无论魔气攀附在哪里，总被岩希体内的灵气运出身外，悄无声息消散。
以免浪费魔气阻碍伤愈，血鹭冷冷地看了岩希一眼，开始了自家钓野鬼行为。
十五天后，岩希睡眼惺忪地醒来，一见血鹭在身侧打坐，岩希一愣，他的修为是不是已经恢复三分之一了？
“何时了？”岩希头疼。
血鹭睁眼，淡淡开口，“离乱境求生还余半月。”
“这几日我像死了一样？”岩希已经察觉身体里有魔气游历的迹象，她皱起眉头，魔气带走了许多灵气，灵气充裕的金丹成了涸泽而渔的旱地。
血鹭颔首，“嗯。”
“伤好了？”岩希迷茫的眼神出现一丝清明。
血鹭说谎，“嗯。”
没好，但应付凡间绰绰有余。
“那就好。”岩希看了出来，硬挤出两份笑意，没有拆穿，她从血鹭身侧挤出，提起断剑就往褪尘殿赶，“我出洞府一日。”
抓住褪尘殿一个小弟子先是从头到尾指指点点一番，再问起简白尘所在之地。岩希很快就得到了小弟子眉开眼笑的回复。
简白尘在画卷中修炼，不便打扰。
岩希：更好。
岩希找着简白尘的画卷，脚下一动便闯入了一片桃林。桃花肆意飞扬，粉色迷眼，清凛的剑意划破空气，带出一连串的气流声。
漫天桃花随剑锋飞舞，肆意挥撒于世间，身处一片乱花中，诸天铺满桃色。一袭白衣在桃色中上下飞舞，每一剑都不忍心将桃瓣劈开两半，剑锋轻挑花尖，轻柔的气流接过不肯离去的桃瓣，锋利的剑与桃粉的花相互交锋竟生出一丝眷恋。
突然一把断剑突兀闯入这片美景之中，试探起境中人的修为。
铿锵一声，断剑直直折去桃剑锋芒，桃剑如水蛇一弯，将断剑弹了回去，简白尘收剑，在空中盘结的桃瓣轻飘飘落下。
漫天桃色簇拥着一人走来，简白尘低眉顺眼一笑，“弟子惭愧。”
岩希头稍稍一侧，断剑剑刃几乎贴着岩希脸侧划过，一根发丝悠悠飘下，断剑刺入桃树，入木三分。
一树桃花散落，像极仙界宗门前横穿山峦巨剑的蛮横。
这一剑有些像三尘。
简白尘与岩希擦肩而过，目光落在刺入桃木的断剑上，手指握上剑柄，稍稍用力便拔了出来。简白尘恭敬递上断剑，“师姐定是来赐教弟子吧。”
岩希接过断剑，一拂剑身，木屑化为水墨弥散，“不比修为，比剑意剑招。”
简白尘温和一笑，“当然。”
简白尘第一招使出扫尘，剑刃穷追不舍，紧贴断剑剑身扫过，剑刃相互刮擦冒出一阵电石火花。
岩希震怒：又说不比修为。
简白尘略带歉意一笑，“弟子惭愧，刚突破金丹，修为控制不得当，望师姐见谅。”
岩希：你放屁！
岩希反挑剑刃，将简白尘的剑刃弄曲，剑刃一弯一道白光闪过，岩希侧身躲过，使出第二招抹尘，反攻简白尘。
岩希哼哼一声，“无碍。”
一招一式两人相互拆解，简白尘眼里闪过一丝赞叹和精妙，剑招早已使完，两人余下的交锋均是见招拆招，破绽一出便如水蛇入洞，灵活难缠。
岩希看不透简白尘的剑法。
似三尘，又似七尘，却未免少了几分忠直之意，每一步岩希想破招，简白尘顷刻抽剑而去，丝毫不给岩希击破之机。
桃林的桃瓣再一次随两人舞剑飞动，两具身影你来我往，打得是难舍难分，时间已过去一日，画卷里的天空依旧太阳高照，阳光温和不刺目。
“剑法老练，剑意超凡。”简白尘眼中尽是赞叹之意，“确实难分胜负。”
“话多，分心。”岩希钻了空子，断剑直直刺入简白尘咽喉，简白尘退后半步，剑身往前一挡，双剑再次纠缠。
岩希就是双标，只能她指指点点别人，别人点评岩希，岩希不乐意，“太多杂念，不利修行。”
又听到了相似的评价，简白尘不想将记忆中的人与眼前人混为一谈，多情的桃花目覆上一层冷意，“师姐剑法虽高超。”
“并非不可解。”简白尘第一次在凡间使出琢磨已久的剑招，剑身忽然出现残影，混入桃色之中。
“除我尊……师尊外，我已许久未畅享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对敌。”简白尘未想取岩希性命，估摸着让岩希受些苦头，这一剑认真了。
“这一招只输过师尊。”
岩希还没怕过，“出招。”
桃色生出万千剑意，一剑分出无尽愁思，每一道利刃都映出一双略带冷意的桃花目，桃花滑落划出一道道细刃，四面八方朝剑阵中央单薄的身影袭去。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岩希笑了。
“本座乃十一祖师，与魔头血鹭奋战到修为尽散，你便是这样对待先祖？”
简白尘：？
“你……”放屁！简白尘想说。
下一秒岩希像挥赶苍蝇一样把桃瓣打散，折了根桃木跃上高空，任万千剑意集中在桃木上，一时间木屑翻飞，一袭白衣翩然落下，毫发未伤。
断剑出手，刺入简白尘身侧桃树，简白尘凝视连破招都一模一样的身影，眼中闪动不敢置信的光芒。
“你……真是十一祖师？”简白尘凝神望着岩希款款走来，似步步生莲，每一步都能在简白尘心间踏出些许涟漓。
岩希点点头，哪能骗你，“当然。”
简白尘眉眼一弯，一双桃花眼顿时生出万千爱意，薄唇上挑，简白尘心悦诚服，“请尊……师姐赐教。”
“花里胡哨。”岩希托起一瓣桃花，十一弟子尘最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剑招，难怪打了许久都认不出来，一直在用三尘和七尘的剑法，让她犹豫了好久。
岩希曾经整了一片竹林，专门把玩这种观赏性极高的剑招，后来发现用来杀鸡太麻烦，就没玩下去了。
是的，没错，岩希曾经是一位莫得感情的杀鸡工具人，当初为了杀鸡才造出剑来。
结果杀鸡那么麻烦，还不如用刀，岩希没练下去。直至这种剑法再次被十一捣鼓出来，还跃跃欲试找岩希比试。
岩希莫得感情地击败了十一，并加以点评。当下，岩希对简白尘说出一样的话。
“剑不该分心。”不然杀鸡会钝。
简白尘含笑点头，毕恭毕敬地答道：“弟子谨遵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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