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名分初定（下）

苏子规一夜无眠，最终决定自己的命运只在明日是封了妃嫔的秀女和出宫的秀女，哪群人走得更早些。

        而那一边决定这些秀女们命运的庆元帝也是一夜无眠，他有些兴奋，他不是贪恋美色的人，只是，那一年，他遇到过一个女子，让他念念不忘。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奉先帝的旨意往南方查访一件案子，事涉几省官员的贪墨案。在镇江境内，他被流矢伤了，他躺在草地上，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女子路过。那个女子救了自己，她比寻常女子的力量要大许多，能背起自己这样的壮年男子来。

        那女子说那箭矢也许是打猎的猎人的，他信了，也没有再去查，他相信，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那女子照顾他很是用心，当然，他伤的也不是很重。不过三日，他的伤便算是基本好了，他要继续去办自己的事情。那三日，他一直没细看那个女子，他觉得盯着她看是一种亵渎，自己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救过自己的人。所以，到如今，他已经想不起那女子的具体模样了，只记得一双大脚，身材高挑。

        他平生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真以长相排，那女子只怕要在倒数。不过，他还是很想找到那个女子，不一定要充入后宫，只是想要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嫁没嫁人，如果没有嫁人，又想要什么样的，然后，再找一个她所喜欢的男子，指婚给她，再赐给他们一所宅子，一片田地，一个铺面，两对仆人。让他们从此不用那么辛苦了。

        当他成了皇帝三年后，他决定选秀，他不敢完全说出那个女子的模样，况且，他已经记不清那女子的模样了。他只能暗示宫人，这次选秀，不拘这一双脚的大小的。

        世人皆以女子脚小为美，这个风气也有一千年了吧，宫中选秀，虽说是不以模样为重，可也不会选太过丑陋的女子，故而多年来，也多是缠足者为多。

        他不知道他是因为本就不喜欢这异样的审美，而喜欢上一个天足的女子，还是因为喜欢上一个天足的女子，而厌恶上这样的审美。况且，缠足一事，不是上古圣人所设，只因为萧宝券而导至天下人追随此风，萧宝券不过是个昏君，他有足过的自信能够消糜此风。

        这一次选秀，他有些失望了，各地送来的众多女子只有一个陇西郑氏，还有一个镇江苏氏是天足。好在，自己便是在镇江遇到的那个女子。

        可是，当他看到镇江苏氏时，完全失望了，他所要找的那个女子，不喜欢刺绣，便连带的香包、手帕，亦是一块素布做的，不曾有任何点缀。她纵是选秀了，亦不会绣满了牡丹花，只会稍稍点缀一两朵，况且，她的针脚也不会这么细。

        可是，当苏氏退下时，她的背影又是那样的像她。也许，那女子与她有些什么关联吧，罢了，留在宫中慢慢察看吧。

        就这样，庆元帝给了苏子规一个才人的名号。他们人生真的的纠缠就此开始！

        这一日一早，彻夜未眠的苏子规早早收拾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命运。

        到底，还是皇后身边的女官先到了一步。苏子规认命了，跟随着新晋妃嫔去给皇后请安。这回选秀一共选出了九人，一个贵人，两个美人，六个才人，苏子规在一众人中排在才人中的第二个，队伍中的第五人，不前不后。

        很快，众人到了坤均宫皇后寝殿之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召见。

        今日新人入宫，也算是一件大事，故而，宫内妃嫔不拘地位高低，皆一早给皇后来请安。

        一时，有女官来宣新贵人们觐见皇后。苏子规随着众人，进殿，依着次序下跪，磕头，朗声道：“才人苏子规，给皇后娘娘请安。”

        寻常给人请安，总要说上两句吉祥话，尤其是这初次相见，还是面对身份至高的皇后，前面四人所说的话，已经叫读书不多的苏子规对奉承人这件事有了新的认识，她从未想过，夸赞一个女人能有那么多说法。

        到了苏子规这就这样简单的说了声“请安”便完了，显得是那样的粗浅。不过，也许是听腻了奉承，皇后竟对苏子规笑道：“倒是个直爽的丫头。”

        苏子规低着头不知如何回话，皇后右手的陈贵嫔道：“这苏才人是粗浅些，不过人最是心善的。”

        皇后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陈贵嫔道：“咱们都是在宫中多年的了，臣妾斗胆问皇后娘娘还有众位姐妹一句，可有谁见过听了不相干的人挨打，便要以身相代的么？”说罢，回首笑着看了苏子规一眼，眼神中却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苏子规听了骇了一跳，原来，自己与李姑姑、沈鱼飞说的话都传了出来，那么，她们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替身了？不对，要是那样，自己如何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一定是李姑姑，当时，叫她去找艳儿，她便连这话也说出了，她是不是已经把自己不想留在宫中的话说出来了？不对，当时李姑姑到最后，也没去找艳儿，难道是沈鱼飞？

        苏子规强自镇定，只听皇后问陈贵嫔道：“茉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贵嫔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那日咸宜宫逃婢捉回来后，将她同屋的几个一并罚了顿板子。其中一个与照看苏才人的李荣儿有此旧交。苏才人当时听了便要替人去挨打，说是仗着自己年轻，不怕挨打的。”

        皇后听了道：“这倒是奇了。苏才人，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苏子规听了皇后问话，心中暗道：“若说是为着李荣儿待自己好，这些人未见得会信，刚才陈贵嫔说的话半真半假的，也不知她为了什么，干脆，我也半真半假的回了便是。”想到这，大着胆子道：“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有罪，臣妾当日并不想留在宫中，只想着能出宫，便连挨打也不怕了，想着挨过打，身上有伤，宫里便不会留下臣妾了。不过，臣妾如今后悔了。”

        皇后听了，笑问：“哦？你后悔了，又是为什么？”

        苏子规道：“臣妾若没有留在宫中，便不能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慈悲待下，令臣妾一见便觉亲切，能时时来给娘娘请安，是臣妾的福分。”

        皇后笑道：“才说你直爽，竟也是个滑头，真该让你真真的挨上一回那五十板子，看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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