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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章账本


夜色如水,一片安静的巷子里传来马蹄声。

        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骑在马上匆匆而来直到许府门口停了下来。

        许御史没有再开口斥责谢傅远和许乐然,而是看向那下马的男子,开口笑道:“吴大人。”

        那吴大人的脸色并不好,他下了马后就严肃道:“许御史现在可还方便,可借一步说话?”

        许御史见此,猜测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说了一声:“都回去,这大半夜的……”

        许御史邀请吴大人进了许府,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隐隐约约听见谈话声:“您义子现在正在大理寺的牢……”

        许乐然转头望向谢傅远,他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道:“回去吧!”

        ~~

        次日一早,京城的主街、七星街上,有一位说书先生,正在口若悬河的说着,在大冷的天,手中轻轻摇着折扇。

        就听他道:“这方知圆,户部左侍郎,你们都知道吗?”

        围了一圈的听众都没有反应,其中一个男子在人群众举起手臂,高呼道:“我知道,我家姑奶奶的二侄女的三姨夫,就在当朝许御史家中当侍卫,这方知圆正是许御史的义子。”

        说书先生继续说着,神情有些激愤道:“这个方知圆,平日里看起来一副为国为民的还样子,可谁知他竟是与许夫人的丫鬟私通,竟是在那丫鬟怀孕后将其杀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许御史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坊间的名声都与青天大老爷无异。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许御史虽说在朝中正直,可惜没有教导好儿子,恐怕要因为这件事落得污名。”

        围在旁边听书的人听闻此言,有人不满道:“你这刚刚都说了,这方知圆是义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许御史为义父的。像许御史这样正直的人有怎么会认一个这样的人为义子。”

        那个刚刚开口说自己三姨夫在许府当侍卫的人又说道:“这方知圆刚开始是被买进许府的小厮,可因为聪明被许御史看上,这才认他为义子。”

        众人都开始议论起来,说书先生摇着折扇继续道:“要说这方知圆厉害之处,正是因为他想要向上爬,就和许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私通,那丫鬟被他迷住,这才会帮他在许夫人面前说好话。

        许御史本就一个千金,在许夫人的劝说下,许御史这才收了方知圆为义子。

        那方知圆平日里的正直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为的就是利用许御史爬上更高的位置。现在他做到了,可是和他私通的这个丫鬟怀孕了,他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前途。

        就把那丫鬟骗到荒郊野外杀了,可惜在衙门得到消息,想要去救那女子时,已经晚了,那女子的尸体就躺在地上。

        甚至在仵作的查验之下,那女子在被杀前被多人侵犯。”

        “欸!”

        说书先生群情激愤,说着摇了摇头,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也有人“呸”,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道:“这可真是禽兽也!”

        有人道:“这人可真是心思深沉,从一个小厮竟是利用女人攀上许御史,利用完了又将女人杀害。”

        “这样的人可真是可怕,让人听着都是毛骨悚然。”

        早朝。

        皇帝坐在御坐上,和众人谈论完朝政大事后,对下首的许御史道:“户部侍郎是你的义子,对于这件事,许爱卿有什么想要说的。”

        许御史出班奏道:“臣没有什么想说的,这件事自有大理寺秉公执法。”

        大理寺卿出班奏道:“陛下,现在户部有些账目不清,这些账目正好是方知圆负责的,可是他现在牢里一言不发。”

        皇帝皱了皱眉,道:“你们大理寺什么刑犯没有遇到过,怎么会为这件事就上奏?”

        大理寺卿躬身解释道:“回陛下,因为户部侍郎现在仍是官身,所以……”

        说道这里,皇帝就明白了。方知圆是在晚上被抓的,因为这个消息并不紧急,所以在他醒来的时候才有人禀报,现在的方知圆仍是户部侍郎。

        “朕下朝后,会拟圣旨,撤掉方知圆的职位。”

        谢傅远一直听着这些人议事,没有做声。

        早朝结束后,他乘着马车直奔大理寺而去。

        和大理寺卿谈过之后,谢傅远就被衙役带着走向天牢。

        衙役谄媚道:“谢尚书小心,这里不透光,有台阶,小心些。”

        两旁的火烛发出微弱的光,谢傅远七拐八拐来到一间牢房前。

        就见牢里的人负手背对着他,面对墙壁,墙壁的上方有一个微小的窗口,透出一束阳光。

        谢傅远掏出一锭银子扔给衙役,道:“你出去,不要让人打扰我们的谈话。”

        衙役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笑着快步走出去。

        牢里的人似乎没有听到这边的声音,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微微侧头,似是看向外面的阳光。

        谢傅远也不嫌弃地上脏,就盘腿坐了下来,开口道:“你把账本放哪里了?”

        他虽然因为在击退越国的事上做出了贡献,让朝中之人都没有再排斥他。

        但人们骂他奸臣贪官并没有什么错,他确实贪污,只是没想到被一直没有注意的方知圆摆了一道,方知圆现在手里的那个账本要是呈上御前,那他也得不了好。

        一直以为和许乐然没什么缘分,所以他之前活的放肆,做事毫不顾忌,可是现在……

        他们要成亲了,他再也经不起波折。

        方知圆一直背对着他,声音淡淡道:“只要你把我捞出去,我就把账本还你。”

        谢傅远笑了一声,道:“你想要用一个账本威胁我,恐怕是要失算了。”

        就在晨时,有一个乞丐给他一个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要是不想自己贪污的事暴露,就来大理寺。

        虽然上面没有其它多余的字,可他就知道是方知圆。

        “你能来,就说明你很在意,我又如何会失算?”方知圆转过头,还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样子,丝毫没有已经身处大牢的自觉。

        谢傅远道:“你手里的账本,给了谁?”

        “越国新宁公主手里。”

        方知圆的身子微僵,谢傅远继续道:“你去邺城,恐怕不光是要杀荷花,更重要的事是为了把账本给越国的新宁公主。”

        “只要让朝中的人知道你在半夜三更和邻国的新宁公主会面,你猜会如何?”

        谢傅远没有等方知圆说话,就自问自答道:“当初陛下在朝中处理了一批邻国奸细,有你这个漏网之鱼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知圆的面色沉了下来,再也没有刚才的云淡风轻,他走进牢房的围栏边,低声道:“你想要用这件事来陷害我。可不要忘了,你还有一本账册在我手里,我给新宁公主的只是手抄的副本。”

        “要是我一个小心将这件事供了出来,那你这个尚书……,账目上的数目可是不小啊!”

        谢傅远垂下眸子,静默片刻,抬头道:“我可以让你出去,不过以我的能力,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把你保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现在街头巷尾都是这件事。”

        “不过是偷梁换柱罢了!”

        “行,你把我弄出去,我就能把新宁公主手里的证据一起销毁干净。”

        谢傅远离开牢房,紧紧裹着身上的大氅。要是以前发生这样的事,他是不可能妥协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过,也罢!

        方知圆的话也是半真半假,要是他真的把方知圆弄出去,他没了顾忌,恐怕账本泄密的会更快。

        他答应的目的就是拖住方知圆,现在只要尽快找到方知圆手中的账本,并且解决掉新宁公主。

        现在的新宁公主,名声已经在大越烂大街了,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新宁公主。

        ~~

        越国,冷宫内。

        寒风瑟瑟,吹着挂满蜘蛛网的破落宫殿。

        新宁公主一身素衣坐在一张小桌子旁,桌子上只放着一碗清可见底的米粥,还有缺了一块的碗里放着一个又干又硬的窝窝头,上面黑色的霉点肉眼可见。

        她伸手去端那碗粥,门猛然被人踢开,让本就四处漏风的破殿里又灌进一阵冷风,新宁公主瑟缩了一下。

        她抬眼去看,来人正是管理冷宫的王公公。

        王公公身穿绯色袍子,上面绣着蝙蝠,头戴巧士冠。面带着虚假的笑,呵呵道:“公主怎能吃这些猪狗都不吃的东西呢!”

        “奴才给公主带来了些好吃的,还请公主笑纳。”说着,王公公就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有一碗白米饭,还有两盘肉。

        新宁公主没有理会,端起手边的碗喝着有些发臭的米粥。

        能来这冷宫的都是失宠犯错的妃子,和宫中犯错的贵人,以后也不可能在有翻身的机会。

        这和王公公虽在宫中是一个人人都可以打骂的奴才,可在这冷宫中称得上是最有权势的人。

        这些太监没有,又在宫中处处压抑,心理早已不是平常人,多多少少带了些变态。

        皇帝是不会多理会冷宫的,这里的人都是自生自灭。这样一来,王公公就可以胡作非为,新宁公主甚至听说有的人为了吃饱肚子和王公公私通。

        这太监又能有什么好心思。

        新宁公主虽没有理会,可却是不影响王公公的靠近,他越走越近,站在新宁公主身边,间隔没有一寸的距离。

        那王公公自顾自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他紧紧挨着新宁公主坐下,一双手不自觉的在新宁的背上来回摩挲。

        “公主住在这里太冷了,等晚间奴才为公主送来一些炭火……”

        说着,王公公的动作竟是越发的过分,他顺着背部渐渐搂上新宁公主的腰。

        新宁公主猛的站了起来,呵斥道:“放肆!”

        那太监脸上的假笑顿时消失不见,扯着尖利的嗓子阴恻恻道:“您这是还以为自己是个公主啊?说到底现在比那地上的草都贱!”

        新宁公主皱眉,没有开口。她一向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都是自降身份。

        想到现在的境遇都是谢傅远害的,她握了握拳。她花掉了以往所有的积蓄,买了谢傅远贪污的账本,只要她能把这个东西呈上御前,那谢傅远就完了。

        她也可以自尽了。

        她是一个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来高贵。

        想到这里,她看向对面那个面目可憎的老太监,现在恐怕只有他能帮到她出去。

        想要做这件事,必须出去才行。

        “公公说的是!”只要能报仇,她又有什么做不了的,毕竟已经落入这个境地。

        恐怕就算是不同意,这个王公公也不会就此罢手。

        王公公愤怒着,正要准备在说一些话来侮辱一下面前这个落魄公主,闻言脸色一僵。

        就见新宁公主走进,伸出一只手指对他勾了勾。随后扯下肩上的衣裙露出雪白如凝脂玉的肌肤,转身向殿中那张只铺着杂草的床走去。

        王公公下意识的抬步跟上,口中吞了吞唾沫。

        他虽是没有了,可他是个男人,他是个男人。

        紧接着,就是女人的媚叫声,和尖细的不堪入耳的话语。

        一室旖旎,空气中飘着情、欲过后的味道。

        新宁公主浑身疲惫酸痛的躺在床上,听着耳边太监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公主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致使奴才。”太监扣好身上的扣子,理了理头发带上发冠。

        新宁公主没有说话,知道太监打开殿门,她这才说道:“公公可说话算数?”

        “这是自然。”

        门被关上,新宁公主眼角沦落两行热泪,她想要起身,可是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衣衫散乱,浑身都是青紫。

        这让她的眼神更加狠厉。

        谢傅远,本公主一定要你加倍奉还!

        ~~

        谢傅远打了一个喷嚏,他望着府中挂满的红布和墙上贴着的喜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忠盛大步走了过来,附在谢傅远耳边道:“公子,打探到新宁公主的情况并不好,在越国冷宫里,我们的人不好去宫中。”

        “让张绪过去,务必做的干净。”

        忠盛应下,又道:“那……方知圆那边怎么办?”

        “我们的人跟丢了,请公子责罚。”

        谢傅远深吸一口气,声音不起不伏:“那就找,是谁跟丢的,让他去领罚。”

        “是”忠盛应下,就要退走。

        听见身后有一道女声道:“让谁去领罚?”

        谢傅远和忠盛齐齐转过头,就见许乐然站在身后。

        谢傅远让忠盛离去后,许乐然就道:“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谢慧要成亲了。”

        谢傅远知道自己如果不尽快把方知圆从牢里捞出来,那他很有可能经不起严刑拷打,而说出账册一事。

        所以就让人在方知圆身后跟着,没想到跟丢了。

        新宁公主那边倒是好说,只是方知圆太过狡猾了。

        “余烈被陛下调到京城的羽林卫了,阿慧也算是得偿所愿。”

        谢傅远面上没有喜色,就像是在听陌生人的事情,他对许乐然道:“什么时候成亲?”

        “就在元月,我们成亲前夕。”

        ~~

        茂城,街上的人都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路上的小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

        一阵风吹起地上的黄沙,方知圆向谢府走去。

        这里是茂城,他认识许乐然的地方。因为谢傅和做错了事,就被罚到老家。

        他现在已经没有能里和谢傅远正面较量,可是谢傅和有这个能力。

        按着记忆走到谢府,他上前叩响大门。

        不多时就有一个小厮把门打开,伸了一颗头出来四处张望,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站在门侧的方知圆身上。

        “你是干什么的?”小厮见眼前人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还有泥土,用黑色的布把头包着,一看就是要饭的:“滚!这里可不是臭要饭该来的地方。”

        说完,小厮就要关上门,方知圆伸手挡住了大门,道:“我是找你们二公子的。”

        小厮的话没有让他的内心掀起丝毫波澜,毕竟以前没被许御史收养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

        小厮一把推开他,关上了门。口中嘟囔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看着紧闭的大门,他转身离去。茂城一共也就三条不长的街道,他就在这里找,总能找到的。

        以他对谢傅和的了解,谢傅和从小是被宠着长大,遭遇这样的事不可能不愤怒,他又不可能整天呆在这府中,毕竟在全家移居京城后,就带走了大半的下人,府中只是留了几个老仆。

        谢傅和对半是在外面,不过就算是在府中,他也能等在府门外,谢傅和总会出门的。

        一条街冷冷清清,方知圆在一间间的酒肆,茶坊里面找,可都没有人,不过以谢傅和的身份,很可能是在酒肆的雅间里,不会在大厅和那些泥腿子坐在一起喝酒。

        但他还是按部就班的一家一家找,走到一家酒肆门前,一个身影让他目光一滞。

        酒馆里的一桌甚为显眼,桌子上放满酒坛,一个公子举起酒坛就往嘴里灌去,身旁的几个邻桌都没有人。

        即使其他人看起来已经是在拼桌坐着,谢傅和的周围桌子还是没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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