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要掉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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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见又川还和自己同看话本,阿桃就问她怎么不把刚从柳月微那里拿到的书翻出来看看。接着阿桃又说她能结识柳月微真是捡了好大的便宜,抄书之类都不在话下了。
“好些姐姐都羡慕坏了。”
又川急辩:“我给了人家酬劳的。”
“不还是看人家的心情么?有些时候酬劳再高,也未必见得人家愿意动笔。”
又川听着有点不对味儿,这话里话外分明都在说柳月微对她不一般,就听阿桃继续道:“你同柳师兄走得近,何不找他指点一番。”说到这里她就压低了声:“他师父剑术了得,想来柳师兄也当承了一二。”
又川到汲露殿后,她们很快就知道她是雨十七带过来的人,雨十七来找她也是勤快,显然将来会把她要到剑阁去,再不济带到跟前去做个剑童,也是比寻常的好。
阿桃合起书,看向她:“你在我这儿来看了好阵子闲书,可是该收收心了?我见你这剑尚是练着,这心可是懒了好久了。”
又川面露赧色,虽是笑着,一时无话。
“近来可是有什么心事?”
她摇头:“不曾,只是这几日犯了懒。”
和阿雪聊过那一个晚上后,她就有了些懒意,之前又经历了沈霎认出她的数学笔记这件事,自然更不好再大喇喇地把那本册子拿出来看,而那些药植术方已经看得七七八八,心里犯懒,就到阿桃这儿来看些传奇话本了。
“你呀,就是心思太沉,什么话都不往外说。”
又川说:“这是冤枉,你还总说我什么都不会藏,净摆在脸上。”
正说着,便见坡上小道走过三五行人,前头走的是她们汲露殿的人,后头的人又川看不出来。等人已经走得不见尾了,才听阿桃说:“那是凤十七的人,前几日便听说要到园里来。”
“到这药园子采药么?”又川想不出凤十七会为了谁专程来汲露殿寻药。再说他燕云宫虽不是应有尽有,也是物产丰饶,还稀罕汲露殿这里的这些药物么?
“不说这个了。”阿桃接着说,“算起来,阿雪下山也好一阵子了。”
“是。”又川点头,心里又是一阵寥落。
阿桃看回又川:“又川,你若要走,可一定要同我打声招呼。”
又川心里莫名一颤,遂反驳:“怎地是我先走?”不管怎么说,阿桃比她早到汲露殿十几年。
“是是是,总归要打声招呼。”说到这里,阿桃话尾隐约些许落寞,才接着道,“过几日乐坊过来,要不要去瞧瞧?”
“你记着叫上我。”
“这是自然。”
又川在旁听着,忽而朝远处的人道:“哎——那儿水深,小心湿了衣裳,莫再往前走了!”
阿桃也看过去,只见荷叶旁边站着一青衣男子,眉眼间颇有风情,虽是俊逸神朗,却有些微病气。
那是凤十七。
又川认出这不是汲露殿的人,便给他指路:“想来是阁下寻错了地方,若是赏荷,沿此路出了南门,左转便可到咏荷居,那儿的花开得早,这两日正是热闹的时候。”
凤十七在那头道了谢,后头有随从赶紧寻过来,忙搀着凤十七走回去,嘴里念念有词,不外乎怎么走到这边了,应当好生休息之类。忽而听凤十七说:“去咏荷居瞧瞧。”
随从一顿,遂而道:“是,主子。”
那头还站着雨十七,见客人如此,便领了他们过去。
又川问:“这几日,殿里又来了客人么?”
“没听说过。”
“这么说,那便是凤十七了?”人站得远,她真没认出来。如此,心下添了几分苍凉。暌违一二十载,她连这些旧相识都不敢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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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十七是又川上次穿越时见的最后一个人,她趁机借了凤十七的箭才顺利将青莲放到了虚源山上,至此完成任务,结束穿越,回了自己的世界。从这一点上来说,凤十七的帮助非常关键。
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凤十七素来高调,喜和人杀斗,今日应了这人的挑战,明日那人来下战书,一来二往,树敌颇多。现在风十六的死因,就是被描述成被意外卷进杀斗中亡故这么一件事,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很简单的理解,就是一个快递员去送货,不幸碰上了斗殴而丧命,又川就是那个快递员,更准确地说,是一个产货又送货的。
大概是这样实在显得她太战五渣,佐证了当初改修剑道实乃蠢事一桩,又或许死于妖族混杀实在难看,故此殿里还是没有外称风十六已经亡故。现在大家眼里她已经死了,无非是口头上多少会斟酌一下,以免拂了汲露殿的面子。
那个时候,她要去给凤十七送已经炼好的四羽箭。
她和那只高傲的凤妖有了往来,便是凭她那炼器的手艺。而那次杀斗中,也是因为这门手艺,那伙人咬定她是凤十七的帮凶——她可不单给凤十七锻了这么一次物件。
那次杀斗异常凶险,是以她用了凤十七的箭羽实属无奈之举,进而用自己的炼炉连着凤十七未结的酬金来抵押,才有了后来凤十七的“炼炉给了他”这个说法。可惜他竟然给送回了汲露殿而不收为己用,白白让好物蒙尘。
众人认定风十六已死,其一有力根据就是凤十七的态度。
他要炼制的有四枚箭,而现今配着他那张碧鸾弓用的,只有三羽箭,在外人看来,自然就是风十六还欠他一羽箭未炼。
凤十七要的武器从来就非凡物,为了配得上他那神弓碧鸾,忍痛取了自身四枚尾羽交与风十六来锻造玄箭。
凤凰的尾羽从来就是宝物,可解奇毒,可炼神兵。尾羽是凤凰实力的外证,生成九尾羽的凤凰在族里足以登顶,十尾羽的更是罕有,三羽五羽的凤凰则较为常见,而凤十七生了十二尾羽。
去一羽则妖力消解一分,需要许久才能恢复,进而蓄回一羽,而他一口气去了四羽,必然伤身劳神,此后遭遇的威胁暂且不表,这里足见他对这些箭的看重,而风十六欠了他一羽。
凤十七素来是“犯我一尺,诛其百丈”的性子,明里暗里都带着狠劲儿,而他从未追索,足以证明风十六已经身死道消。
凤十七一口气给了风十□□羽凤尾,也足见他对风十六的欣赏和信任,而风十六和凤十七的初见,其实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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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川初见凤十七,是在一次宴会上,那时凤十七早已声名在外,而那次遭遇让她几近一身冷汗。
凤十七,凤姓,名尘青,排行十七,故唤“凤十七”。
他在宴上听见角落有人奚落,不知道怎么地就凝神听了一回,看看和往常的有什么不同,可以取乐一下,接着就听人说到了风十六,觉着耳生,心想又是怎么捏造的人物来奚落他,便听了下去。
只听人说宴上来了风十六凤十七,风音近凤,还一个十六一个十七,真有意思。便有人附和,说十六排在十七前头,怕是该作姐姐。接着有人问风十六是谁,有人答是段氏子弟,名为段青境,排了汲露殿风字十六,故为风十六。
凤十七上头正好有位姐姐排在十六,这位姐姐资质不算上乘,幼时多次败在他的手下,如今更是不能与他比肩,现在听人如此说法,仿佛真像是他家姐姐压了自个儿一头,叫他受了轻视,受了轻侮。如此便憋了坏心眼来看看风十六这个“姐姐”是什么人,竟能值得拿来奚落他,大有一较高下的意思。他和又川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来见我家十六姐姐。”
那时又川已经餐毕离席,这厢房里的客人已经走了不少,她那一桌上的人也早先后散去,回身看去,唯远处几桌还停留着一二女客,便让他去看看他家姐姐在不在那里,丝毫没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来找的自己,纯粹把他作了一个跟丢了自家姐姐的少年。
她那时还没见过凤十七,自然认不出眼前的少年人。她身后还背着一方剑匣,这时只想着找个闲余时段去交付主人,不然接下来几日这里忙着开宴,她找不到机会。
这里是藏星谷,她要找的人是谷里一名和她同辈的弟子,名为陆知奇,而她要交付的剑,则是后来为人称道的湛星剑。
又川察觉到凤十七有意纠缠她,遂递了名姓,问他有何指教,便听对方说自己叫凤尘青,听人说她实力不俗,可排在他前头,想来讨教一二。
那时又川只听得响当当的“凤十七”,没反应过来凤尘青是谁。而她主修炼器一道,除却一些秘法,平日里会和同道交流一二,也会称赞对方的高明之处,见了前辈更是谦虚受教,她初出茅庐,籍籍无名一个小卒,排不上什么号,突然被人说自己比他厉害,自然有些奇怪。
她攥紧身前的包裹系带:“足下可是认错人了?”
“你是不是玄域汲露殿排风字十六,同门称你风十六?”
“正是。”
“这便是了,十六排在十七前头,凤十七特来领教风十六高招。”
又川闻言,几乎宕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惹来了这么个祸害。想到凤十七刚才还叫了“十六姐姐”,她更心生惶恐,谁不知道妖族寿数几何长,更何况眼前这是一只凤凰,真论起来她怕是要叫上一声“祖宗”。
凤十七哪里会放过她,当下展开攻势。他当然知道眼前之人不是他的对手,自然没认真出手,但还是要叫人失了颜面,才没人敢继续在这“十六十七”的数字上嚼舌头。他要让人明白,虽然十六排在十七前边,但这人能不能排在他的前边,还得问问他的拳头。至于风十六要遭受这么一场无妄之灾,他觉着只能怪她不幸排了十六。
那时的凤十七,尚是气盛轻狂。
如此,对于凤十七来说,便是猫逗老鼠似的,而风十六则拼了命才化解他的攻势,避开他的攻击。
周遭围了看客,议论这两人是谁,有人认出了凤十七,便道必然是这女弟子开罪了他,不然按凤十七的性子,不会如此戏弄一介女流。有人见又川身后背了剑匣,便说怎地不见她引剑交战,白白废了力气。
忽而跳入一名弟子,凤十七见是陆知奇,这才稍作休整,他这次赴宴,便是因陆知奇而来。虽然现在的陆知奇还没有多少名声,但他和陆知奇交过手,料定他日后必是一名少年英雄。此时又川已是气喘吁吁,却又浑身发凉。
“凤公子定是和段师妹有些误会。”
凤十七一招手,即来了席间议论他的那几人。这几人见自己不受控地赶来这里,面上还有些恍惚。
只听凤十七冷声道:“此处站了十六十七,你们说,是十六排在十七前头,还是十七排在十六前头?”
这几人才意识到刚才席间的玩笑叫他听到了,他对面的那名女子想来便是风十六,一道被戏言连累,一时间面色纷繁,有些难看,忙说是十七排在十六前头。
凤十七又冷声说他们错了,从来都是先十六后十七,哪有十七在前的道理。
那几人自然连忙称是,说当是十六排在十七前头。
凤十七又说他们错了。
几人面色惶遽,支吾一阵,遂而告罪,一番话总算说得他倍感熨帖。那几人以为就此饶过,哪想到凤十七又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几人面面相觑,忽而有人拍了自己一脑门,领着人到风十六面前来赔了罪,才被凤十七放了回去。
事端既已平息,没了什么热闹可看,本来围看的人不多,这时便逐渐散去。
又川还没缓过来,心里却是生了几分恼恨,只觉着眼前这只凤妖真是轻狂,实在可厌。
凤十七这时打量着她,好奇她刚才怎么一直紧紧护着身后那方剑匣,竟舍不得拿出来同他打,由此便问了出来。
又川却是问向陆知奇,问他剑术上有几分把握能赢凤十七。
陆知奇本还想做和事佬,这时面露难色,说约莫七成。
又川边看着凤十七,边解开身后的包袱,带到身前,垂眸抽掉布包,打开剑匣,动作一气呵成,双手给陆知奇奉上,道:“这是先前师兄所托之剑,适逢凤公子在场,可邀他同来一观,这剑可算利落。”
闻言,凤十七含笑挑了挑眉,知道这风十六是泄愤来了,刚才望向他的眼神便是带了几分恨意。但是意识到接下来要和陆知奇开打,又叫他的血液鼓噪起来。他有些日子没和陆知奇交过手了,这时正是手痒得紧,不消陆知奇开口,自个儿便已出声应邀。
见凤十七已然如此,陆知奇不便拂人好意,只好道声得罪,便同人交起了手。
剑一□□,便叫凤十七眼里放了光,虽然还没开刃,他知道这是一把好剑,一时收了散漫心思,认真起来。
两人交手有来有往,虽然最后点到为止,凤十七却是被剑气削去了小绺发丝。
这把利刃叫他心服口服。
这是湛星剑的初试,是风十六作为一名锻器师的亮相,也是凤十七和风十六来往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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