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明的改变

　　梁微微如坐针毡心乱如麻，期中考试排名进步了十名，因为她的努力有目共睹，大家都很高兴。只有梁微微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可以啊，比我想象得要厉害。”李宇昕难得说得这么积极。

　　场面上的应付也是梁微微的拿手活，何况是面对这群高中生呢。所以她摆出了谦虚的笑容，不招摇不尴尬，让人觉得夸她也是个舒坦事儿。

　　梁微微怀疑妈妈已经知道了爸爸出轨的事情。不然她实在无法想象，妈妈是如何傻白甜地渡过这么多年。可是一想到，妈妈居然隐忍了那么久，是遗传吧？梁微微也是个擅长隐忍的主。

　　为什么不离婚呢？梁微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无论如何，这个年代，离婚还是很少见的。纵是上一世的梁微微，面对不给力的老公，也依旧施展浑身解数，从自己身上挖掘无限能量，又当爹又当妈地去拉扯自己的孩子，还得兼顾工作。人的无限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梁微微好奇，妈妈此刻是否也在积蓄着能量。

　　“那么大个人了，不至于需要孩子操心吧？”梁微微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要过多操心，管好学业才是对妈妈最大的帮助。梁微微为自己的推卸责任而感到抱歉，但是又觉得，如果妈妈早就知道了，肯定已经有了什么计划，并且是她所不能知道的，自己能做的，除了提升学业，大概还有减少折腾，不给妈妈分心吧。印象中妈妈一直是个有主见而要强的人，断不是现在如此低微，梁微微直觉肯定跟自己有关。女儿永远是妈妈的软肋，难道自己被威胁了？或者别人拿自己威胁妈妈了？

　　梁微微觉得自己操不完的心，可这些都不该是她操心的，该是她的事情，就该好好做完。

　　李宇昕看着梁微微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变得坚定，觉得这人大概影后附身了。

　　无需悲伤，正如无需为别人的错误而生气一样。梁微微花了半堂自习课的时间，理顺了自己的想法。提升成绩、让妈妈骄傲，无论将来妈妈是否选择离婚，她都是妈妈最强的盟友！

　　税务改革、廉政建设之风，悄悄地散开来。

　　陈娅虽然早就远离工厂，但始终知道，梁斌和梁娇做了些什么让工厂持续壮大。半年前在离婚和举报之间陈娅选择了举报，她从来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她对梁斌依旧有情，所以无法舍弃他。可是不曾想，举报信落在了梁娇交好的领导手上，陈娅没想到，梁娇的手已经伸得那么远，更令陈娅没想到的是，梁娇利用她的儿子，到处造谣梁微微，等到陈娅发觉的时候，梁微微已经出现自闭的状况，那个乖巧、要强的孩子，被校园暴力折磨得战战兢兢。陈娅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有多么懊悔，她宁肯放弃一切，去换来梁微微一刻的平静。从梁微微的日记来看，她知道了梁斌出轨的事情，恨透了梁斌，甚至想与他同归于尽。陈娅战战兢兢地找了闺蜜，联系了信得过的心理师，给梁微微做了催眠。心理师一度没法开展催眠，因为梁微微内心太过坚定，只是没想到，梁微微突然就忘记了一切，那个快乐的梁微微又回来了，虽然带着一丝呆萌，但真的可爱极了。陈娅不得不退下来，平平稳稳地待在家里，只要还没离婚，梁娇就不敢对她做什么，只要她没能成功举报，梁娇就不会对梁微微做什么。

　　所以听到梁微微去厂里的事情，陈娅害怕极了，她还听到她夸赞梁娇年轻漂亮。

　　这一刻，她坚定了内心，重新联络了姜丽丽，让她帮自己留意下出国留学的途径。姜丽丽以为是为梁微微考虑，欣然答应。

　　陈娅慢慢地擦着书上的灰，重新看起了她的社会学。英语都丢得差不多了，拿起女儿的课本一点一点重新学。

　　知识丢起来快，捡起来特别难。看着昔日写满笔记的课本，陈娅居然后怕地发现，自己的确过分沉溺于柴米油盐酱醋茶了。她的母亲曾经告诫她，梁斌是个传统的男人，他不会希望他的妻子锋芒盖过他，而要抓住他一定要抓牢他的胃。跟着梁斌远嫁到这里后，梁斌突然就变了，依旧是那么关心她爱她，但变得更自信了，更有主见了，跟她不再是默契十足的样子。十几二十年来，陈娅偶尔回忆学生时期的自己，骄傲、锋芒毕露，却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陈娅刚毕业就结婚，附近的工厂缺会计，便考了个会计证，勤勤恳恳几年，梁斌的厂子起来了，也缺会计，她自然就去了梁斌的厂子，等到梁斌身边出现了梁娇，陈娅只觉得，该来的还是会来的，也就安心回家带孩子了。

　　一个人有多少个青春，有多少个二十年？

　　陈娅觉得自己青春过、爱过、绚烂过，下半辈子平平静静地过也挺好，年岁增长，不再喜欢年轻时候的热烈激昂，只喜欢平淡如水。梁微微很好地继承了自己的特点，但是她的隐忍，造成了梁微微的折翼。

　　梁微微缺失了记忆，到底缺失多少，陈娅一直试探不出来。她在家从来没有陌生的时候，但是脸上一直浮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陈娅的生物钟一直在调整中，半年的摧残，让她无法入眠。重新沉浸在课本中，假装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身体中沉睡的那部分能量在慢慢苏醒。生物钟虽然回不到二十年前，但是，浅眠一晚慢慢也就能做到了。

　　有天陈娅日上三竿醒来，看到梁斌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她的瞬间表情有点复杂。陈娅抱歉地去做早餐，梁斌说他在外用过了，让她给自己做些就好。陈娅沉吟一会儿，取出烤好放着的面包，拆了盒牛奶开始吸溜。

　　“你这个样子倒挺让我怀念的。”梁斌看着穿着毛茸茸睡衣的陈娅坐在餐椅上，一只脚规律地晃着，以前陈娅就是这样子，晃着一只脚，边吃牛奶面包，边高谈阔论，光彩夺目。

　　陈娅柔柔地笑了，却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觉得，你为微微付出太多了。”梁斌感慨道，“你本来可是个女强人。”

　　陈娅低下头又笑了。梁斌不明白，不是为微微付出太多了，是为他付出太多了。但是陈娅不会说，梁斌也不会承认。在他看来，困住陈娅的是女儿微微，而他梁斌，是一直在支持帮助陈娅的角色。他给他们母女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大的房子，好的车子，不愁吃穿。

　　这个年代，很少有人是全职太太，多的是全职妈妈。梁斌一直以为，他让陈娅在家是作为一名全职太太的，所以虽说称不上倾国倾城，但陈娅精致优雅，这不是一个被家务捆绑的全职妈妈能保持的状态。

　　陈娅知道梁斌是怎么想的，所以只是微笑，梁斌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比如梁微微就是成绩好，这让陈娅眼神一暗。不过最终还是完美地微笑起来。

　　“你有时候看起来很疲惫让我心疼。”梁斌依旧在说，“但是我觉得最近你的状态都不错。”

　　“婚姻使人失智。”姜丽丽是这么告诉陈娅的。她在陈娅成为全职妈妈以后，飞过来，看着陈娅心甘情愿地放弃原有的一切，想要痛斥但是最后只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也会结婚生子的。”陈娅当时这么告诉姜丽丽。

　　但是十几年过去了，姜丽丽依旧单身，她说她不愿意为了世俗而将就。姜丽丽的白马王子进入婚姻后成了一匹骆驼，她这么直白地嘲笑他，但是十几年后又匆匆跑到了这个有她曾经的白马王子的城市，这不免让陈娅想入非非。白马王子已是副市长，虽然越来越油腻。

　　“我喜欢看故事。”姜丽丽在一个明媚的阳光下，拧着漂亮的腰肢，“看故事中的人慢慢老去，脱发掉牙，然后我再换一个故事看。”

　　“等你的白马王子脱发掉牙后，你打算再看谁的故事呢？”陈娅也漫无边际地陪她聊着。

　　“总有人的故事会跳出来让我耳目一新的。”姜丽丽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

　　与姜丽丽聊天，总让陈娅觉得年轻。姜丽丽身上总有蛊惑人的味道。

　　“无论你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中。”姜丽丽笑着说，有些沉醉，“无论我处于什么样的境况中。”

　　陈娅没听明白，但是姜丽丽不再说话，只是贪婪地闻着阳光的味道。

　　梁微微再次踏进妈妈的车子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她仔仔细细观察着车子里的每个角落，依旧一尘不染。

　　发现妈妈疑惑地看着她，梁微微抬头微笑，才明白过来，是妈妈不同了。

　　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首饰，摆着一样的表情，眼神依旧那么柔和，但整个人都不同了。

　　“是你的心态不一样了吧。”听到梁微微那么说，妈妈笑得靠在了车窗上。

　　“不是的。”梁微微摇摇头，虽然自己的心态是不一样了，但是妈妈真的也不一样了，但是说不出来，哪怕就是那样子笑，也让梁微微觉得不同。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是有了变化，那也还是她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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