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母爱无条件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娅才发现，自己的灵魂早就已经被困住了。
黑暗中，靠着月光，陈娅看到外边的小草在摇动，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就慢慢睡着了。
“妈！妈！妈！”梁微微使劲敲窗。
吃晚饭的时候她眼皮一个劲地直跳，心不在焉地也没接姑奶奶的话茬，只知道姑奶奶一味在劝自己多吃点。
“奶奶！我得去看下妈妈，她要是在车子里密不透风的，会出事情。”梁微微焦急地看着眼前的姑奶奶。
老太太心酸了下，又一狠心，说道：“你妈妈早就已经回去了，你去哪里找她？！”
“我就去看下，她要是回去了那我也能放心点。”梁微微不敢惹怒了新认的姑奶奶，她从没见过这位奶奶，但是老太太也是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与打击，梁微微觉得，只要姑奶奶能体谅她们，她们也能够孝顺姑奶奶的。
现在的情况是最糟糕的了，妈妈怠速开着空调，想必是实在太冷了，但是睡着了，车窗只留了道压根就没作用的缝。
梁微微发了狠劲，使劲敲打车床，妈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急出了眼泪，去路边翻石头块，摸到一块石头就使劲往远离妈妈的后窗砸去。
老太太察觉到不对，也吓坏了，梁微微边哭边嚎边砸，但颤抖的手用不对力道，石头块到玻璃上就打滑。
“奶奶奶奶，求求你救救我妈。”梁微微哭得把围巾外套脱了，丢了没用的石块，伸出拳头去砸。
“我有备用钥匙。有备用钥匙的。”老太太抓住梁微微的腰，她的手也抖得不行。
梁微微立即停止了哭泣，反手抓住老太太枯柴般的手，就往家的方向跑。
“奶奶奶奶有吗？”
老太太从一个大箱子里，找出一个梳妆台，小心地打开，上面有梁斌小时候的照片，下边放了很多零碎的东西，还有个小绒包，伸手拿了起来。
“这里有备用钥匙？”梁微微哭着接过，里面有很多车钥匙，但是她一眼就找出了正确的那把，脚下发软但是又拼命跑到了车边，哆哆嗦嗦插了几次钥匙孔才插进去，打开的瞬间，一股热浪喷了出来，梁微微抱起妈妈往外拖。
“妈妈，妈妈？”梁微微把边上自己的衣服围巾用脚勾过来，才发现自己的鞋子不知道掉哪里了，慢慢把妈妈放下，深吸了一口气，给妈妈做人工呼吸。
老太太重新到了身边，听不到什么声音，很后怕地轻声喊着：“囡囡？囡囡你车门打开了吗？”
梁微微发现妈妈重新有了呼吸，边笑边哭，爬到姑奶奶身边，抓着她的手抖着声音：“奶奶奶奶，我妈妈回来了！”
陈娅很虚弱，她感觉有些热，把手伸了出来。
坐在床边的梁微微，看到了立马一只手压住被子，另一只手伸进去取了两个热水袋出来。
等陈娅梦中觉得有些冷，缩脖子的时候，梁微微又重新冲了两个热水袋放进去，还把她在外的手放回了被窝。
老太太早上起来的时候，蹑手蹑脚地在厨房忙活。
她很自责，因为自己，梁微微差点连妈妈都没有了，同时又觉得，陈娅不好好照顾自己，又如何能照顾得好梁微微呢。
老太太轻轻地把一碗小米粥放到桌上，几次想出声却只是张了张嘴巴。
梁微微看着，心疼极了，她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屋子，看着桌边站着的盲眼老太太，看着床上躺着至今没醒过来的妈妈，看着自己脚上的运动鞋跑丢了后套着的针脚细密的大棉鞋，想哭又哭不出来。
梁微微吸吸鼻子，活动了僵硬的脖子，走到桌边，轻声说：“奶奶我已经起来了。”
“哎？哎哎。”老太太反应过来，“你妈妈，醒了吗？”
“还没有，她这个寒假过得太辛苦了，估计还得再睡会儿。”梁微微摇摇头。
“你把这碗小米粥喝了吧，这个补气，我在里面放了点灵芝，都是补气血的。”老太太慢慢地跟梁微微说着。
梁微微发现，一夜之间，老太太好像年迈了许多，银丝般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
“奶奶，我给你梳头吧。”梁微微取来镜子前的木梳子，把老太太扶到椅子边上，轻轻地慢慢地梳头发。
老太太红了眼睛，轻轻地抽泣起来。
梁微微停了手上的动作，等着老太太说话。
“丫丫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把我推在椅子上，给我梳头发的。”老太太边说，哭得更凶了，“那时候我就喊你妈妈丫丫，有时候也叫她丫头。她要是被我害得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跟你爸，跟你爷爷奶奶去交代啊。”
梁微微已经缓过来，只要妈妈没有生命危险。
“奶奶我出去找找我的鞋子。”梁微微去妈妈边上，看着觉得妈妈应该一时不会醒来。
“早点回来，要是没鞋子了，咱们去买一双来。”老太太搬到陈娅床边，跟梁微微小声地说。
“哎。”梁微微穿着大棉鞋，小心翼翼地走着，怕外边的石头乱草给弄脏弄坏了鞋子。
妈妈的睡眠不好，梁微微以前也知道些，两眼底下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她知道妈妈很操心。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妈妈睡眠有那么不好。
在张婆婆李婆婆那儿时，虽然妈妈挺放松也很安逸，但是有天夜里梁微微突然醒来，黑暗中发现妈妈没有躺着，只是坐在床头边上。连着几天梁微微莫名其妙地醒来，都发现妈妈没睡着。
妈妈说家是令人安心的地方。
现在妈妈在姑奶奶家里，虽然是因为昏迷，但是难得见到妈妈这么长时间地睡着，梁微微觉得安心了些。
整个寒假的旅途，妈妈都累坏了吧。
到处找都没找到鞋子，梁微微坐在石头上：“大概被狗叼走了吧。”
前世的梁微微，有次带女儿出去散步，小孩儿喜欢赤脚，看到路边的石墩子就脱了鞋去爬。梁微微怎么劝说小孩儿都不肯穿上鞋子。
“再不穿上，过会儿鞋子就要被狗狗叼走了哦。”梁微微无奈极了，小孩儿只是念念有词“被狗狗叼走被狗狗叼走。”
结果刚好有条狗经过，准确无误地叼走了小孩儿的鞋子，跑了几百米回了家。
梁微微惊呆了。
小孩儿伤心地哭了起来。
“狗狗、狗狗把宝宝的鞋子、叼走了。”又伤心又可怜地，刚开口眼泪汩汩地流了下来。
梁微微抱着女儿去那户人家找鞋子，没想到院子里有三四条狗，一看到她们就狂叫。
女儿的鞋子就在叫得最凶的那条狗面前。
梁微微很害怕狗，想着算了吧，一双鞋子罢了，家里还有几双鞋子在。
可是小孩儿依旧很伤心。
没办法梁微微大声喊着“有人吗”，外边能听到里屋有电视声，梁微微喊得更大声了。
最终户主出来把鞋子还给了她们。
明明也就是一年半载前的事情，梁微微恍如隔世。
女儿是否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妈妈不在的时候，不要哭啊，有外公外婆陪着。
爸爸还在吗？
女儿还很小的时候，因为夜里睡眠不好，梁微微夜里又是自己带孩子的，曾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晚上睡眠被剥夺过，白天又要开车上下班，一直觉得很累。
偶尔跟孩子爸爸发生口角时，总觉得可能命不久矣。
“你如果死了，我会让孩子给你陪葬的。”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你最好好好活着，不然你从小宠着的孩子就要挨后妈打了。”偶尔梁微微生病的时候，那个人会这么说。
“你现在拿生命宠她，她长大后会记得吗？你有那命看得到她长大吗？”梁微微拖着疲惫的身子对女儿有求必应时，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梁微微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每一刻的开心快乐都是真实的，哪怕真的没办法陪伴孩子长大，她也希望孩子的生命中有过妈妈无条件的爱。
母爱永远是无条件的。
就如妈妈对自己一样。
母爱又是唯一一种已离别为目的的爱。
梁微微看天色渐晚，起身往回走。
进屋就看到妈妈醒来了，姑奶奶扶着妈妈半躺在床上，艰难地一口一口喂着小米粥。
梁微微轻声走到她们面前，发现妈妈注意到了自己，笑着喊了声“妈妈”，眼睛一红泪水差点涌出来。
“奶奶我来吧。”姑奶奶眼睛瞧不见，个子瘦小，扶着妈妈喂小米粥很是辛苦，梁微微都看到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了。
姑奶奶不肯，执意要自己来：“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力气，能干什么活呢。”
“妈，让微微来吧。”陈娅嗓音里夹着粗糙的咳嗽声，“您忙了好久了，坐下歇歇。”
“你们就是嫌我这个瞎眼老太太。”姑奶奶放下陈娅和小米粥，起身要往外走。
“奶奶我想吃昨天那样的蛋炒饭！”梁微微赶紧举手喊住奶奶，“太香太好吃了。”
“好吃的吧？”姑奶奶又折返回来，“都是自家种的芝麻榨的油，山里放养的鸡下的蛋，村里农田产的稻米，还有山上的灵芝，能不香吗？”
“妈我也想要点儿。”陈娅虚弱地也想凑热闹。
“你别凑热闹，拿小米粥再养两天。”姑奶奶麻利地给梁微微做饭吃，“你要是嘴馋，我给你做点鸡蛋羹，保证不比蛋炒饭差。”
“好~”陈娅乖乖地继续吃着小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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