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在端午节前一天深夜，叶大和叶五总算回来。
两人一出现在府里，其他人默契往花厅去，即便已经睡下的，也都起来了。
叶四和叶十，这段时间私下打听的消息，也有了些眉目。
当然，这是他俩的小秘密，暂时不会拿到大面上去讨论。
两人默契十足，狡黠笑意里，活像两条偷吃的玉面狐狸。
众人坐定后，叶大和叶五正好吃完陈嬷嬷弄的材料十足的爱心面条。
叶大轻啜口茶，环视一圈，神情肃穆，“兄弟们，咱们的平安日子，估计要到头了。”
此话一出，阒然无声。
有匕首在身的，握紧手上的匕首。
没带匕首的，只有攥紧手里的拳头。
被旧帝挑选时，大家心知肚明的只是，要拼上性命，也要保护好皇家子嗣。
至于深层的内幕，除了叶大之外，没人知道。
哪怕是当时的副统领韩进，也无从得知。
统领已经出去打探一番，结合他知道的内幕，说出这番话，肯定是有依据的。
叶大没接着说，而是吩咐站在门口，还没去睡的陈嬷嬷，“娘亲带老五去好生巡巡院子，有些肖小之徒，估计已经得知消息，会来府上作乱。”
叶五是随他一起出门的，所有情况都清楚，把他抽出来，和从未巡过院子的陈嬷嬷一起去，叶大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两人出去后，叶大开始讲起，“我和叶五一起去了平安王的昭阳州，打算到他大本营查探一番。哪知这沿路走来，我们发现，已经被人跟踪。
在昭阳州平安府，我俩无意打探到一处地牢，关的是谁，咱们这些跟旧帝近的侍卫都认识：戴金。”
话到这里，叶大停住。
果然，众人皆大惊。
此刻也才算明白，叶大的开场白，是什么意思。
戴金，是跟随旧帝多年的心腹大太监，有些事，庚武帝也不避开他，所以，他是知道旧朝最多秘密的人。
只是，曾在皇宫的他，怎地被掳到远隔千里的昭阳州来？
还以为已经随旧帝而去了。
他既然在平安王那，势必已经把知道的，猜想的，甚至捏造的，都交代的干净。
所以，平安王在有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冒风险也要到雍州来。
坐在人群中的叶九瞬间回想起，平安王要的是什么。
因为那木匣子是他亲眼见过，皇上和皇后交到小姐手里的。
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他虽然不知，可也能够猜出来，肯定不是一般的财宝。
大概大家心有灵犀，目光全都投向他身上。
他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一时发窘，除了把两只大手紧紧握住，放在大腿上不断摩擦之外，神色肃穆。
“大家别看叶九，他也不知道。”叶大重咳一声，“我知道，但不到时候，我是不会说的。”
众人了然。
叶大接着说，“当想要找戴金问些事情时，来了人，我们只好退出来，等第二次进地牢时，却不见了，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
既然有想要掠夺的东西，肯定是浑水摸鱼比较容易得手。
平安王肯定已经把某些想要放出去的消息，全都放了出去，就等把水搅浑。
所以，叶府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平安王。
是所有觊觎旧朝东西的人。
甚至包括···新朝皇帝。
······
众人心事重重各自回屋后，叶四和叶十依然一起走。
现在，单单靠他们这几个人，要应付完外面源源不断往这涌来的敌人，显然是不够的。
更要命的是，他们几乎全都在明，而敌人全都还在暗处。
从哪里防，该怎么防，都是未知。
“要不要找隔壁合作？”叶十到底年轻，想法不是那么固执，遇到强敌，合作是条路子。
显然，叶四好像并不看好，合作，讲究是条件相当，利益相当才能成立。
“咱们区区几个人，他同咱们合作，有什么好处？”叶四烦躁伸手，把叶三好不容易搭成的葡萄架，差点给扯了去。
叶十抬手，制止住，“别先烦，总会有路走。”目光穿过院墙，看向隔壁那已经漆黑的宅子。他顿然片刻，“朝廷大将军，西北大战神，会一辈子窝在这小小的竹村？”
“他是为了咱们府大小姐来的，还特意派人去大小姐入京前的老家查过。”
“······”叶十没法辩驳，就冲这劲头，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是一种什么局面。
两人各自回房，天边一轮冷月，宛如指甲盖大小，迅速隐于云层之后。
只有桂花树，依然在寂夜中迎风摇晃。
这种迷惘和对未来的担忧，让不安的情绪，终结在端午节这天。
阿园从花山小庄子被叫回来过节。
许东茂也破天荒的歇一天，带回来很多大家想要的好东西。
叶漫没去主动问叶大到底出去干嘛了，只是见他和叶五又黑又瘦，吩咐陈嬷嬷让厨房做做几道好菜，慰劳一下。
倒是因为答应宴请隔壁的人来做客，叶漫特意过问了准备的如何。
陈嬷嬷如常回答，“酒楼里有新式菜送来，酒坊也会准备酒，咱们招待他们，好像不需要准备什么，横竖都有现成的。”
叶漫一寻思，也是，不过就是一起，吃顿饭而已。
而且隔壁那两个贤孙，好像银子赚的不少，也舍得给孝敬。
那王先生的衣裳，是越穿越好。
这两次见他，都好像穿的全是好料子的新袍子。
倨傲清隽，哪里还有半点初见时的穷困潦倒。
宴请定在端午节的中午，是叶大和叶二商量的结果。
等叶八把酒水用牛车拉来，酒楼的菜，用一个个的三层食盒装着，也由酒楼伙计们送来。
府里厨房只是备了些切好的水果和茶点，就连沏茶，全都指派给叶七一人。
许东茂在组织酒楼伙计回去的时候，程远麟一行人已经在叶府门口，和叶大叶二正在寒暄。
艾歆今日难得穿了身褐红直缀，当喜气洋洋的他，正在和叶七插科打诨时，脸色骤然生变，盯着一个人，完全不眨眼。
邹酉章，一身深灰色镶紫红小厮服，和一起来的八个小厮站在一块，正在接受陈嬷嬷派发的赏赐。
他长得瘦且高，面如冠玉，站在一群低头哈腰的小厮中，有了那么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他知道这是哪里，他也知道府里的真正主人，到底是哪位。
只是，自分开后，便没见过。
已经大半年。
曾经的青梅竹马，成为云泥之别，这种落差，让他失落，是他疯狂。
不顾一切接近，贩卖灵魂掠夺。
他只有一个目的。
那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之光。
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相见，竟然在猝不及防中到来。
准备送酒菜的其中一个小厮，被他有心的一包泻药撂倒，让他总算有了来到叶府的机会。
可，她在哪里呢？
后院深深，那些曾经的侍卫们，全都悄无声息地成为她家人般的存在。
天天保护她，宠溺她。
可他想要一次相见的机会，都要靠计谋，靠忍耐，靠坚持，甚至靠出卖。
这不公平。
他在所有人之前认识她，了解她，现在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回忆以前的点滴，幻想相间的悸动。
有同行的小厮拉他袖子，“等秦管事和大老爷说完话，让咱们赶紧去外面等。”
邹酉章一点都不想走，他想在她生活的地方多站一站。
可小厮们已经鱼贯而出到了门口，他也只好磨蹭走在最后。
只希望能够见到他想见的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
艾歆一直在注意他，甚至他还走到主子后面，附耳几句。
程远麟面色如常，只是目光投过去好几次，又瞬地离开。
叶漫没这么早到前院来，他不担心遇上。
花厅里摆了一桌，花厅外的院子里也摆了一个大长桌。
程远麟想坐外面一桌，因为能早点见到叶漫。
哪知东道主许东茂，不等他坐下，直接拉他进了花厅里面的主桌。
好在，他坐的地方正好对着窗口，能清晰看到大长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叶大和许东茂分坐他两边，这算是叶府的最高接待礼仪。
王家来的都是客，等到悉数坐下，叶府的人只有个叶大比较亲近的坐在一起：叶二、叶五和叶六。
程远麟却发现：叶四和叶十，悄无声息地在外面，一人一侧，默契空出中间的主位。
一看这架势，他知道，他们是想让叶漫坐那的。
哪知，那位置被冒失的叶七，一屁股坐上。
两人互瞪他，他却依然笑哈哈，毫不理会。
直到一声绯红的叶漫，牵着同色长裤短褂的扁豆，款款而来。
叶漫没讲究，随便坐了个空位。
这样一来，坐叶漫身边的，换成了叶八和叶七。
叶四、叶十反倒坐她对面，这让程远麟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哪知，眼神一瞥过，心里猛咯噔。
叶八变戏法地，给她弄了两个琉璃盏，一盏装满红色的酒，一盏装满深绿色。
叶七把蒸鱼的尾巴，全都掰了去，直接放到她面前的空盘里。
叶漫爱喝乱七八糟颜色的酒？
叶漫爱吃鱼尾？
他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是一丁点都没有。
尽管嘴上和叶大和许东茂随意寒暄，眼神却管不住，时不时往外瞟。
斜对面的叶三给她和红杏弄了个茉莉花环，她很自然让叶八给她戴上。
叶四把她那盏里的酒倒了些出来，她也不恼，还反问，好不好喝？
甚至，红杏在给她换残渣盘子时，她还示意等一下，直到把落在那盘里的一根鸡爪，用手拿上直接啃。
程远麟尽管面色不显，却心如刀割。
大家闺秀的礼仪和规避，她是一条都没去遵守，甚至还在不断僭越。
忽然，外面一阵哄笑。
把里面的人视线也吸引过去。
本就坐在永旺怀里的扁豆，猛地跳下，飞奔去外面。
叶十给弄了个蛐蛐笼，里面两个蛐蛐，正在打架。
有人开始押，谁会赢。
输了的喝酒。
叶漫也参与了，和叶四押了同一只。
扁豆兴奋中，拿起叶漫的酒盏，喝了口。
程远麟见状，情急之下，大吼一声，想要制止。
所有人，全都听见了。
目光，顿时齐刷刷过来。
“扁豆，偷喝他姐的酒，他还那么小，真是不听话。”程远麟解释后，可他依然保持镇定，旁若无人地继续和许东茂对饮。
可大家瞬间都明白，他那一声吼，暴露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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