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队伍停了下来，白毅来敲她的车窗，“今晚在此地扎营。你要下来走走吗？”
她点头，跳下马车。
身上穿的是最小号的秦军士兵服，她实在没能成功穿好那件白毅弄来的女装。
头发还是散着，只拿了一根草绳简单编了一下。没办法，手笨根本不会处理那么长的头发。
前面是条小溪，展捷走过去想洗把脸。蹲下身子，却被水中的倒影吓了一跳。
她确定水中的人是自己，却不是她展捷。这话似乎很矛盾，但事实如此。
“燕飞羽，这就是你吗？”她喃喃自语，手指在水面划过。青丝脱离草绳的束缚，滑下肩头，散在水中。
只是她第一次看见燕飞羽的样子。
展捷从来不觉得自己长的难看，至少以前在部队里她绝对是军中之花。可是，眼前出现的倒影却打击到了她的自信。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情不自禁用上了《洛神赋》中的句子，燕飞羽的美貌当的起这句话。
“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爱美。”身后传来白毅的声音。
展捷摇头苦笑，她不是爱美，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成了这具美貌身体的主人，“不要取笑我了。”
“不过，还是要说燕姑娘好文采。”
展捷连忙摇头，却不知该怎么否认，曹植啊，对不起你了。
白毅咳了一声，“帐篷搭好了，回营吧。”
“嗯。”
她有点尴尬，快步朝大营方向走，很快就走在了白毅的前头。看着她急匆匆的脚步，白毅露出一个不自觉的浅笑，不想承认自己方才差点被这眼前的美景所惑。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他重复道。
燕飞羽，带你回咸阳，究竟是福还是祸？
刚刚走进主帐，还未坐定，白毅就接到宫中传来的密令。他大步走出军帐，宣布立即拔营行军。
将士们还来不及休整就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待发。展捷也赶紧出来，看见一脸肃容的白毅，“出什么事了？”
白毅看了她一眼，“蒙将军于回声谷被围，我等速去支援。”
“蒙将军？是哪个蒙将军？”展捷一时激动，迅速问道。
白毅一边走，一边道：“蒙少将军。”
展捷有些无奈，她怎么知道是哪个蒙少将军，只能猜测道：“蒙恬？”
“嗯。你的伤能骑马吗？驾车速度太慢。”
“当然。”骑马她还是会的，虽然不甚熟练。
不消片刻，整支队伍已经井然有序地出发上路，在夜色中快速行军。
几日来在军中，展捷也大概对这支白家军有些了解。近千的队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集结完毕待发，连习惯应对现在高强军事化训练的展捷也不得不赞叹秦军的行动能力。
毕竟不惯骑马，展捷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被震得难受，不知不觉落在了队伍后头。
白毅调转马头回去找她，拧眉道：“怎么那么慢？伤口还疼？”
“没，我在想一些事情。还有多远才能到？”
“照这个速度，最迟明日午后应该能赶到。”他的面容平静，只是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心。
回声谷四面环山，仅有一条山道可供通行。蒙恬被李牧的偏将设计引至险地，仅靠两千人马抵挡包抄而来的七千大军。
若非情况危急，也不会派他这个不到千人的队伍前去增援。本以为这次率兵征讨螺夏族是件最轻松的差事，可现在却也轻松不起来了。
“情况很危急？”
“嗯。事出紧急，只有我这一队人马距离回声谷最近。”他不愿多说，知道了战事的危急对她也没好处。
展捷应了一声，“你在担心我们兵马不足？”
白毅缓缓点头，“赵军八千深入我秦境，以骑兵突袭将蒙恬围于回声谷。纵使加上我们的一千兵士，也少了赵军一大半。”
“哦。”展捷知道这事很棘手，不由露出沉思的表情。
“你怕了？不管怎样，我总会护你周全。”
展捷笑了，怕？恐怕是兴奋多些吧。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兵，但适逢和平年代，根本没有机会打仗。虽然有模拟演习，但假的终究是假的，没有这种把脑袋提着的感觉。
她很兴奋，没想到回到古代还能有仗打。这也许算是她军旅生涯的延续，甚至是豪华加强版。
“你有把握吗？”她一面问，一面拼命回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著名案例。
白毅听出她语气里的雀跃，不解地看着她，随即有些恍然，“我倒是忘了，若我战败，你便自由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实在不行……你便自己小心逃命去吧。”
展捷忙摇头，“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自己逃走的，说好了要跟你去咸阳的。”
白毅没有说话，脑海中不停描绘着回声谷的地形状况。
“有地图吗？回声谷的地形如何？”
白毅摇头，“图没带在身上，不过我心中有数。”自小在军中长大，不要说秦境地形，纵是六国之大，他心里也是有那张图的。“你要看地图？懂得打仗？”
展捷笑而不答，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又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人。这种充满疑问的语气和轻视的样子，以前在军部的时候见多了。
似乎男人都认为女人天生就是弱者，这倒是千百年来不变的歪理。想到这儿，不禁莞尔。
“笑什么？”白毅还是一脸的严肃，脸绷的紧紧的。明明是年轻俊朗的一张脸，却因为他的神情而老成了许多。
“你多大岁数了？”展捷忍不住问了句。
白毅看也没看她，“比你大上八岁，入冬便二十四了。”
“哦……什么？你说你比我大八岁？”展捷惊呼出声，那、那、那不就是说这个燕飞羽只有十六岁？怪不得看上去那么年轻。
白毅对她的惊讶有些好奇，“怎么，有那么震撼吗？”
确实就有那么震撼，展捷在心中道。
没想到燕飞羽居然那么年轻，根本就是未成年。展捷啊展捷，你白白多出来七年的青春，赚了啊。“没想到你竟那么年轻。”
白毅道：“我看上去很苍老了吗？”
“非也，你可以理解为我夸你年轻有为，虽然你看上去实在老成持重了些。”
“谢谢，你也是。虽然还是个小丫头，但……很……”他一时找不出适合形容她的词语。总觉得这个小公主眼中闪烁的光芒太深邃，有太多太多内容让他难以看透。
“我可以理解为你夸我聪明吗？”展捷微笑，回到刚才的正题，“这场仗，你有把握吗？”
白毅眼中担忧之色一闪而过，“很难。”人数问题倒是次要，可对方的战略是李牧所定。因为这个名字，其中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数。
他也相信，若非蒙恬此番是真的无可奈何，凭他的傲气，断不会向咸阳求援。
李牧，仅仅是你的一个偏将，就厉害如斯吗？
展捷看得出白毅绝对是个骄傲的人，能让这个骄傲的人说出“很难”这两个字，看来的却很难。白毅，这几日来她一直在想这个名字。但历史上似乎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你听过李牧吗？”白毅问她。
“李牧？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战国四大名将？愿闻其详。”白毅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
展捷一窘，没想到这时还没有这个说法，“战国四大名将，白起、李牧、廉颇、王翦。其中又以白起居首。”
“哦？”白毅听她这么说，似乎也来了兴致，“为何以白起居首？要知道当今天下无人不知白起将军是个杀人王，曾坑杀赵人四十万。”
展捷却摇头，“非也。凡事应当一分为二来看，白起将军虽然手段过激，但总的来说，长平一役，他使的赵军元气大伤，从此再面对秦人，未战而胆寒。他的战术、谋略和手段都是第一流的，称他为战神实不为过。而且，我一直觉得他死的很冤枉。”
白毅心中大震，略一低头，没让展捷看出他的动容，“你说，他为何死得冤枉？”
“善始者未必善终，作为一个臣子，他的锋芒太盛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句话，似乎在后世才会出现。
白毅重复着她的话，良久，才道：“若白将军泉下有知，得你今日此评，定当老怀大慰。”想了想，又对她叮嘱道：“这话在此说说就算，我当没听过，你当没说过。你很聪明，当知何谓祸从口出。”
“嗯。”她赶紧点头，早已后悔死了自己的口无遮拦。
“累了？”
“没有，你再跟我说说回声谷的地形吧。”
“嗯。”于是白毅简单把回声谷的大概情况对她细说一番，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同她说这么许多。
这个小公主不仅胆色过人，连见识也远超常人。难怪螺夏一族人人以她为尊，誓死效忠。
听他说完，展捷的眉也皱了起来，形势确实不容乐观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蒙恬在这时绝对不会有事，他还要帮着嬴政征讨六国、建功立业。“你有什么计划？”
白毅看看她，她赧然一笑，“差点忘了，这是军事机密。我不该多问的。”
白毅不再说话，凝神思考着作战计划，展捷也不再开口，心里也想着自己能点帮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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