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关
杏花开放的时节,温琼寒带温南下了山。
若非必要,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远离自己的师父。
五年内她也的确没离开霜雪山一步,夜晚修炼的闲暇时候就到悬崖边坐着。
什么也不做,只静静看着那缕月光打入庭院。
有时甚至能看到院内碧荷潭映出一轮皎白。
一抹清辉入她心。
但揽春宴到了,她不得不带着这小畜生去参加。
揽春宴如其名,春日三月开办,百年两次,既为招来仙门众人赏春景,亦是交流比试。
如今仙家有名的人物,无有不是揽春宴中佼佼者的。
楚念当年就是靠着破云一剑,惊破苍穹,成为当之无愧的仙门第一人。
温琼寒也是上一届的第一名。
仙门虽没明确规定,但这揽春宴默认是小辈参加。
而且哪家收了徒弟后是必须要来的。
迫于无奈,温琼寒只能带着温南下了山,本就冷冽的面容上更没一点好气。
温南可不理她那套,相处五年,她早已知道自己这位师父是个什么德行。
装作看不见就对了。
许久没下山,霜雪山上除却楚念的庭院里,只有冬季。
温南好容易见了花,自然走不动道,高高兴兴跑过去采了好几簇。
温琼寒忍着气在一旁站稳,等了半天实在没耐心,催促道:“有什么好看的,快点走行嘛,你难道想迟到?”
温南撇撇嘴,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我是给师祖采的。”
一提楚念温琼寒往往就没了声。
这次也不例外,她噤了声,心里忽然想到些什么。
她的师尊是喜欢花的。
可霜雪山无花,连灵脉之上的琼树都是许多年才开一次花。
不如,她也采些。
至少以后不至于让这小畜生拿着枯了的花瓣邀功。
便走到树丛旁,打算俯身摘些,却发现这花恰好是琼花。
心念一动,唇角不自觉微弯,想起曾经楚念对她说过的话,捏着花瓣许了个愿。
她想早日见到师尊。
“琼寒。”
一道冷淡温和的声音忽然传入耳畔,温琼寒不可置信地扭头。
她的师尊正站在树影旁边,阳光照落,白衣胜雪,熠熠生辉。
破云剑柄闪出银色光耀,似乎在唤她前去。
“师尊,你……”
温琼寒只觉有心中有千言万语难诉,最后竟像个小孩子一般,跌跌撞撞跑过去扑到楚念怀里。
罕见的,楚念没有推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在哄。
“为师来了。”
温琼寒心底真实感强了些,眼眶一片酸涩,低着头在楚念肩头蹭了蹭。
撒娇一般道:“师尊,我好想你。”
楚念的发丝软软夹在白衣和温琼寒鼻梁间,清雅香气沁人心脾。
温琼寒极轻极轻地轻嗅了一下,那浅淡的气息就入了心口。
泛起一阵酥麻。
没出息的,温琼寒红了脸。
“拜见师祖!”高兴的少年声音打破了这份温情。
那一瞬间,温琼寒真恨不得宰了那小畜生。
楚念却轻笑一声,拍了拍温琼寒示意她起来。
温琼寒恋恋不舍地站到她旁边。
在楚念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温南一眼。
温南恍若未见,笑盈盈跑过来,卖着乖:“师祖,这是我为你摘的花。”
她手上的白色花朵淡雅漂亮,极配楚念,还散着一股清香。
温琼寒这才想起手里的琼花,后悔不已自己没趁早送出去,倒让这小畜生得了先。
眼神阴郁可怖。
楚念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微笑着弯腰,抽出一朵花,揉了揉温南的软发。
“师祖很喜欢。”
温琼寒更心痛了。
她采的花比那个小畜生的可好看多了,师尊一定会更喜欢。
她假模假样把手背到身后,楚念见了,问道:“这是做什么?”
温琼寒似乎有些委屈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师父。”
她自然清楚,
楚念最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楚念拉过她的手,看到她手里同样盛放的琼花后,弯唇笑了笑。
抬眸问道:“你还怕被自己徒弟比下去不成?”
温琼寒又摇头,刚才眼眶泛上的红如今恰好有用,她快哭了般:“徒弟只是觉得自己无用,连阿南都晓得给师父送花。”
楚念怜爱捉过她的手,姿态自然搭上她的手腕:“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别动,让我切下脉。”
白皙指尖细软,与腕部相触的地方温热难耐,犹如焰火点拨。
温琼寒怔然地看向自己师尊,三年闭关,让她看上去更如山间寒雪,清冷易化。
“奇怪。”楚念咬了咬唇,似是有些不解,“伤势已无碍,只是,这脉搏怎么如何快?”
自然是因为你。
温琼寒快速收回手,心中波涛汹涌,脸上表情却淡淡:“刚才赶路太累。”
楚念不解,问道:“不至于吧,你法力又精进许多,怎会两步路就脸红?”
顿了顿,又道:“何况,你呼吸声并不沉重。”
温琼寒窘迫难耐,收了手,干咳几声道:“大概是刚才已经喘匀实气了吧。”
一遇到她师尊,温琼寒这颗心就晃了又晃,连带着脑子都不大清醒。
楚念听完这明显搪塞的话语,默了默,最后只能点头道:“没事就好。”
说罢,牵起温南的手向前走去。
温琼寒看得嫉妒,可她也不是小孩子,怎么好意思去找师尊伸手。
垂头丧气跟在那两人身后,越发难受。
可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却悄悄伸到了身后,似乎在引着谁牵住。
温琼寒错愕又感动,她的师尊对她怎么忽然这般好。
刚消下去的眼眶又有些泛红。
慌乱地牵住那双手,温琼寒像是抓住了天上月光,再也不肯松开。
可楚念却红了耳廓,拉过温琼寒,似乎害怕温南听见,极小声道:“琼寒,太紧了。”
“为师手疼。”
话落,快速别过去脸。
颈侧一点绯红,
惹得寒玉燃烧。
到静烟山上这一路,温琼寒心情明显好转。
对着温南说话都软了三个调不止,听上去仿佛她们师徒平日情深。
虚伪极了。
温南暗暗唾弃她,缠楚念缠得更紧了。
楚念也不生气,不管温南怎么撒娇怎么闹腾,都笑吟吟应着。
看得一旁温琼寒想起自己十几岁时被冷落的光景。
刚消下去的妒火更甚。
温南才不管她怎么想,她只觉得自己师祖这么温柔漂亮的人怎么会养出温琼寒这种畜生。
可惜可叹。
温琼寒不是傻子,看得懂她那眼神。
不过她现在早过了生气就打人的年纪,毕竟打完人还是她倒霉。
所以她只是在晚上入住静烟派客房后,极为可怜巴巴地敲开了楚念的屋门。
“何人?”
良久,屋内传来一道声音,淡漠中染上几分倦意。
温琼寒传音道:“师父,是我。”
楚念那端似乎静了静,片刻后答道:“进。”
虽只有一字,尾音却悠长绵软,像猫儿春日的叫声,撒着娇般抓挠人心。
温琼寒怔了怔,推门进去,她的师尊正拿外衣要披。
松松垮垮的腰线被中衣勾勒出,听见声音,转身。
桃花眼因着刚醒的缘故不似平日凛冽,眼尾泛红,鸦羽似的眼睫微颤。
温琼寒清晰地在这一方狭小天地处,听到了自己心跳声。
不是第一次,却是记忆最深的一次。
因为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师尊被冒犯的模样。
也是这般,眼睫湿润,尾稍泛红,无力地抬起手,又缓缓放下。
被咬红的淡色唇瓣轻启,不似往日慵懒清冷,说了什么,又溢出什么。
她真是个畜生。
温琼寒面无表情地想。
努力驱逐脑海内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可那破碎的记忆却扎了根般,难以消散。
楚念不知她心神有异,披上如雪白衣,朝她招手。
“琼寒是有什么事找为师吗?”
温琼寒回神,换上委屈的模样,软软喊着:“师尊。”
这两日楚念不知是不是刚出关的缘由,脾气十分好。
揉了揉她的发丝问:“怎么了?”
温琼寒得了便宜还卖乖,抹着眼泪说:“徒儿有愧于师尊。”
平日她都是喊师父。
想来定是犯了什么错。
楚念心念一动,忙道:“无事,师父不会怪你的。”
温琼寒却摇了摇头,眼泪汪汪道:“我把阿南养废了。”
楚念蹙眉,点了点她的眉心道:“别瞎说,阿南分明很是懂事,修为也不错。”
温琼寒不说话了,仍是哭。
她才不嫌丢人,反正这一次她不让楚念彻底厌恶温南也得让她倒点霉。
抬眸,窗外月光流泻,映得楚念面容柔和。
温琼寒脸又红了几分,忽然忘了点什么,诶,刚才想挑那小畜生什么刺来着?
完了。
那小畜生没废,霜雪山岁安仙君算是废了。
她麻木地在脑内搜索了一遍这小畜生有什么过失,惊恐发现小畜生不仅长得好修为高,在仙门中名声还好。
在外人面前,更是表演得那叫个尊亲敬长。
尊亲敬长?
温琼寒顿了顿,心里忽然玩味起来。
虽说她二人都恨对方恨得要死,可在外人眼里却并非如此。
因着温南一双桃花眼偶然看去与楚念有相似之处,而温琼寒为了楚念嘱托对温南明面上很好。
渐渐传出了岁安仙君恋慕师尊不得,转而寄情于相似之人,与徒温南有染。
甚至有传得更过分的。
温琼寒懒得去管,如今却正好来用。
现成的诋毁人证据,不用白不用。
于是她靠在楚念膝上,添油加醋把那些胡说八道的玩意描述了一遍。
没想到楚念听完竟咳嗽起来,像是气到了一般,眼眶都红了。
温琼寒哪里料得到她反应这么大,赶紧安抚地替她顺了顺气。
心里本来还残存的一点良心彻底消退。
最后那句“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瞎传的”咽了回去。
反正左右当上畜生了。
干脆当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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