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章 钢琴

临近中期检测，各科老师都开始抓学习进度，而青木作为贵族中学，考试不只重视语数外等科目，还会检测学生的体能、礼仪、艺术方面的修养等等。语数外等硬科目石年并不担心，但是软科目石年是真的应付不来。尤其是礼仪和艺术类的考试，石年只得一方面私下里找老师要更多资料，一方面自己去苦学苦练。

        石年会弹一点钢琴，还是妈妈去世前教给他的，但仅限于一点。为了治病，家里早就变卖了妈妈的钢琴。所以石年只能到学校的练琴室来弹。

        少年在琴凳上坐下，放学后，教学楼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

        轻轻掀开琴盖，少年的手指在黑白键上摩挲着，眼眉低垂。

        妈妈弹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石年轻轻想着，按下了第一个键。

        周翊是突然听见那阵钢琴声的，不是很难的曲子，反而像是一首再简单不过的民间小调。可里面含着的情感却能让他想到那个温柔的给他闻甜柑橘信息素的人。

        听起来是很温柔的曲子。

        不，不是曲子温柔，是弹琴的人温柔，或者说是弹琴人在温柔的弹。

        周翊想着，再抬头却依旧走到了琴室门口。

        或许是害怕惊扰到屋里的人，周翊很小心的推开门，抬眸看去。

        进秋的天气，即便已经过了放学的时辰，天依旧还暗的不分明。

        弹琴的人没有开灯，轻轻的闭了眸子在弹。

        昏黄的落日光芒斜斜的从落地玻璃窗打进来，给那人罩上一层暗芒。也让周翊一时间看不清究竟是谁。

        那人体型偏瘦小，黑色的头发带着点卷，遮住了他一点眉眼，但从轮廓能看出那人面孔精致而立体。

        周翊才突然反应过来弹琴的人好像是石年。却莫名的想再多听一点这琴声。

        他一直听到石年弹完才发现自己竟然陷到了曲子的情感里面。

        “周翊？”石年的语气里带着疑问，周翊也就随手打开灯。

        或许是为了确认站在门口的人真的是周翊，石年下意识撩了一下头发。也就露出了那张精致非常的脸庞。周翊看见少年疏朗的眉眼，上挑的眉峰和深邃的眼眶，才意识到少年没戴眼镜，后知后觉则是……石年其实长的很好看。

        难以言喻的好看，明明眉眼该是犀利的，可那双眼睛里却藏了自己望不尽的温柔。很像柑橘，拨开略硬略粗糙甚至带了苦涩味道的皮，里面是软而甜腻的果肉。

        “你要用琴吗？”石年起身，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带了点惊慌。

        “你就想用这种水平的东西来应付中期检测吗？”周翊的话依旧带着冷意。

        “我也不想，可是除了钢琴，我不会任何乐器也不会其他艺术类的技能，而且就连钢琴，我也只会这一点。”

        少年很诚恳的回答，周翊眯了眯眼，本来以为强硬到敢打他一巴掌的少年会嘴硬不承认、甚至会跟他较劲，却偏偏是这样诚实的回答，周翊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有些指法都是错的。”周翊毫不留情的接着点评。

        一般话说到这份上，青木的许多学生都会生气，因为他们的家庭出身意味着他们从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同样，那份自尊心也不允许他们平静的接受别人的挑剔。

        要是苏雪、要是许子墨，此刻脸色一定会很难看。甚至苏雪会与他辩驳、会推脱、会找理由。

        但石年不会。

        “嗯，我知道了，我会努力改正。”

        假若石年以家里穷，学不起钢琴为由，那周翊下一句就又能讽刺他。偏偏是认真应下来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周翊有一瞬间的错愕。

        石年看着周翊，想起来要向他道歉的事。

        “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但是，你可以嘲笑我，却不能嘲笑我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所以打你，我也不后悔，我后悔的只是当时太过激动。”石年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周翊看着少年慢慢说完，心里没有火气是假的。

        石年是第一个在大庭广众之下敢扇他巴掌的人，严厉如他的父亲，也只是私下里在书房教训他。但周翊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太高傲了，高傲习惯了，他以为自己凌驾一切，却因为自己的高傲吃到了惩罚。

        周翊沉默了，他既不想对石年发脾气来显得他自己无理，也不想向一个打过自己的人道歉。他只是抬腿迈开步子，走到那架钢琴面前。

        石年见状退到一边，拿起放在钢琴上的眼镜重新戴上，一时间又好像变成了平时那个呆呆傻傻的石年。

        周翊调节琴凳的距离，抬手整理袖子，好像身上穿的不是青木的学生校服，而是在礼堂表演弹琴时的燕尾服，在坐下的时候还有意整理了并不存在的衣服后摆。

        周翊略微点头示意他要开始弹了，然后那双纤细修长的发着点冷白感觉的手摁下了第一个键。

        与石年的生涩不同，周翊弹的十分流畅，但石年一下就听出来周翊弹的是自己刚刚弹的曲子。

        只不过在周翊手下，这首曲子多了些技巧和流畅度，却少了两分温柔感觉。

        一曲终了，周翊盖上琴盖，起身向虚空无人的后半间教室谢礼。

        然后走出了钢琴教室。

        石年后知后觉，周翊其实是在给他展示考核钢琴时的整个流程，以及他需要做到的礼仪性的动作，而且，也借着弹琴的机会，向自己展示了一遍正确的指法。

        周翊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回应自己的道歉吗？

        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然全暗了，石年在钢琴教室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周翊的动作，重复着他看到的周翊的指法。

        或许周翊真的没有他表面以为的那么恶劣，石年突然觉得剖开周翊这个人的表面，里面也藏着一颗柔软的心。

        空气里残留一点很淡的却很好闻的气息，石年觉得好像在哪里闻见过，却想不起来了。

        中期检测很快就开始了，硬科目的成绩石年和周翊并列第一，软科目石年差的东西太多，别人家孩子十几年的礼仪修养他要用几天时间追赶，自然没有那种感觉。即便动作做对了，却缺了半分气质。

        但老师体谅周翊，所以扣分不严，虽然都没取得太好的成绩，却比石年想象的好很多。

        中期检测总成绩，石年排在了第五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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