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夏阳曦到家没多久林淑就提着一大堆食材进门了，张罗着要给她做好吃的。
夏阳曦当然高兴，主动去厨房帮忙却被周母赶了出来，“周宇，你来厨房帮忙，让小曦好好休息。”
“舅妈，我不累，我想给你帮忙。”夏阳曦赖在厨房不想走，甜甜的对着林淑笑。
“不行，对我撒娇也没有，你都在外面辛苦一个学期了，回家就让舅妈照顾你，舅妈好久都做你喜欢吃的菜了。”
林淑面对夏阳曦的耍赖不为所动，并且再次催促周宇过来。
早就做好被召唤准备的周宇，现在正站在门口看着她们两个人。
每次夏阳曦放假回家都是这样，她想帮忙却没有一个人同意，都说她学习太辛苦让她好好休息，然后同样是放假回家，辛苦一个学期的周宇就会被叫过来替代她。
周宇默默接过夏阳曦手里的菜，打发她出去给周父提前泡好茶。
得到任务的夏阳曦喜滋滋的离开厨房。
“我都大半年没做过小曦喜欢吃的菜了，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林淑对着自己儿子念叨着。
“妈，你都好几年没做过我喜欢吃的菜了，也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喜欢吃的菜。”
周宇利索的把烂菜叶摘下来，投到墙角的垃圾桶里。
林淑暼到他投篮一样的动作，淡淡道：“你要是敢把一个烂菜叶扔到地上，今天晚上就别吃饭了。”
周宇闻言准确地再投了个烂菜叶进桶，“我这技术早就已经在进厨房帮忙的这几年练得炉火纯青了。”
“妈，您放心，您儿子可是投篮高手。”他边说着又投了个进桶。
“没完没了了是吧！赶紧干活，干不完晚上别吃饭了！”林淑对着他一顿咆哮。
夏阳曦听着厨里吵吵闹闹的母子俩，偷偷在客厅抿着嘴偷乐。
林淑待她视如己出，在她当年提出要考到周芙清所在城市的高中，去陪周芙清的时候，还私下里伤心了好久，不为别的，还是害怕她照顾不好自己。
所以她时常感到自己是幸运的，自小有外公外婆的疼爱和教诲，长大后有舅舅舅妈一家人的照顾和呵护，虽然妈妈工作忙，但也一直牵挂着她。
可她心里藏着的那个遗憾，从不敢跟任何人讲，怕说出口会打破这几十年的温馨。
门口处穿来开门声，夏阳曦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小跑着去迎接周敬川。
“小曦，看舅舅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周敬川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她。
周敬川带着满身的寒气进门，却在看到夏阳曦的那一刻笑得温暖。
他提起手里透明的包装袋，里面有两份用透明的盒子仔细包装起来的小蛋糕。
“是蛋糕！谢谢舅舅。”她惊喜的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
“等到吃饱饭后再吃，蛋糕管饱，到时候你吃不下饭去，你舅妈又要念叨我了。”周敬川笑着拍了拍她头。
夏阳曦打算先把蛋糕放到冰箱里冷藏，她打开冰箱门看着面前的两份芋泥蛋糕，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栗子蛋糕有些发愁。
“那今天晚上就吃两块儿吧，偶尔吃不会长胖的。”她安慰自己。
饭桌上林淑一直给夏阳曦夹菜，她为了让舅妈开心只能把满满一大碗菜吃进了肚子里。明明肚子撑的都快爆炸了，她还是因为嘴馋把两块儿小蛋糕又吃完了。
周宇在一旁都替她担心会不会撑的难受。
她倒是摆摆手说：“不会的，你放心哥，我吃好吃的只会感觉到快乐，不会感到难受。”
周宇嗤笑一声，看着她鼓起来的小肚子：“你最好是，千万别半夜起来又找我要健胃消食片。”
果真如周宇所言，吃的太饱的夏阳曦到了后半夜还没睡着觉，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还弄出了满脑门子汗。
她还觉得有点儿热，一脚把被子踢到了床角处，这才感觉痛快了些。
还是睡不着，肚子还是很撑。
但她又不想去打扰周宇。
实在没办法，她坐起来打开手机决定通宵看剧。谁知道她随便选的这部片子剧情紧凑，故事情节跌倒起伏，她越看越精神，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次日早上，周宇在沙发上等她一起吃早放，谁知等了半天都没见她起床，遂起身敲她的房门，敲了半天也没听到声音。
周宇有些担心的加大敲门的力度：“小曦！小曦！你醒了吗？”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好试着推了推房门，幸好门没锁。
但是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夏阳曦却满头是汗，脸色惨白，而且被子也掉在了地上，任周宇怎么叫都叫不醒。
周宇伸手探了下她额头，太烫了，烫的让人心慌的温度。
“小曦！小曦！”周宇捡起被子紧紧的裹在她身上。
“嗯？哥，”她努力试着睁开眼睛，感觉自己浑身没力气，呼吸都带着热气，“我发烧了？”
“对，先用体温计量一下，如果温度高的话，就去医院。”
“嗯。”她昏昏沉沉答应后又昏睡过去了。
周宇看着体温计的温度害怕得手忙脚乱，开始慌忙地往她身上套衣服，还差点儿被自己绊倒。
醒来后就是周宇把她拍醒，“小曦，医院到了，哥扶着你下来。”
周宇小心扶着她下车门，夏阳曦被风一吹清醒了不少。她感觉到自己胳膊被攥的有些疼，她看向满脸紧张的周宇，声音有些嘶哑：“哥，我就是发个烧，你这么紧张干嘛，等会儿挂个水就好了。”
周宇半天没说话，等走进医院大厅才低低说了句：“我哪是紧张你，你要是有半点儿不舒服，我小命就不保。”
夏阳曦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莫名感到发热的眼眶开始变的酸涩。
其实周宇不知道，她高中住校的时候一开始每年冬天都会生病，但是那个时候也不敢告诉周芙清，更不会委屈的给家里打电话。
周芙清常年忙着科研项目，手底下的学生都跟着她的进程，夏阳曦不想耽误她时间。告诉家里也无济于事，天南地北的，只会让家里人徒增担心。
自己一个人独处时不仅能咬着牙抗下生病时的苦，还能笑着安慰自己，甚至还会觉得这是长成大人的表现。
但是眼下，她看着周宇皱着眉头拿着缴费单在医院窗口焦急询问的样子，才会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把生病时再细小不过的委屈扩大成千倍万倍。
“哭什么，都这么大了，打个针还哭啊。”周宇原本盯着护士给她手背扎针，一眼看到夏阳曦眼眶憋的通红。
护士可能是觉得有些好笑，但看到病人此刻惨兮兮的模样，也安慰道：“别担心啊小妹妹，我打针不疼的。”
周宇把夏阳曦的头轻轻转到一边，伸手遮住了她的视线：“看不到就不会疼了。”
谁知道使劲忍着眼泪的夏阳曦随着他说出口的这句话，再也忍不住，大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了手背上。
她一开始还压抑着哭声不想让别人听到，但是周宇一直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还承诺说等她挂完水给她买好吃的。
原本还压抑的哭声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不想在乎形象了，因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家人是她最大的依赖。
周宇轻叹了气，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他知道她可能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到了今天才发泄出来。
刚想哄她几句，就听到她吸着鼻子问他：“哥，怎么你也没让我换衣服啊，我还穿着拖鞋呢。”她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两双棉拖，“你也陪着我穿着拖鞋。”
夏阳曦有些感动的看着他。
周宇低头瞅了眼自己的拖鞋和自己袖子上夏阳曦的鼻涕和眼泪，无所谓道：“因为我快被你吓死了，你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怎么让你换衣服啊。”
等到他好不容易拖着夏阳曦出了电梯门，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他担心穿着拖鞋开车会出事儿，于是又改为打车来医院。
夏阳曦心虚的咽了口唾沫，没告诉他自己醒不过来，可能是昨晚吃撑了睡不着，通宵一晚上太困了。
她怕说出口会破坏此刻的兄妹温情。
“脚上冷不冷？”
两个人坐在急诊的大厅的椅子上，时不时都有病患推门进来，凉风灌进来，周宇都感觉自己脚底凉飕飕的，更别说怕冷的夏阳曦了。
“还行，不是特别冷。”她摇晃着周宇手腕，对他央求道“哥，你别把这事儿告诉舅舅舅妈，免得让他们担心。”
“哼，现在知道怕他们担心了。算你运气好，我妈今天早上和我说，他们今天有个聚餐，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还让我带你吃好点儿。”
本来周宇早上给陈燃打了个招呼，说中午带着她去季禾吃饭，结果折腾半天到了医院，俩人现在肚子都还空空如也。
他看了眼手机，指针早就指向下午一点。他看着困的睁不开的眼的夏阳曦，把她的脚抬到了自己腿上。
伸手一摸，果然满手冰凉。
“哥，没事儿，我不冷。”她想把脚缩回来。
“没事儿，睡会儿吧。”
周宇掌心的热气源源不断传到脚底，被冻僵的脚掌开始慢慢回温，她看着面前的周宇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她睡的不算太沉，急诊处年龄小的病患的哭闹声和周围冷空气的灌入始终让她徘徊于清醒和沉睡之间。
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移动到别的方向倚靠着，她潜意识里认为是周宇，也没睁开眼睛确认，就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医院明晃晃的灯光晃的她意识模糊，还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她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她好像又梦到某一年的冬天，她从校门口等着周宇放学接她回家，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她格外的开心。
她看到校门口有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一直隔着栏杆看着她，她有些害怕，心想怎么哥哥还没放学。
幸好那个男人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只是偷偷地看她。
他穿的衣服很单薄却很工整，身上极少的几件衣服跟周围裹着厚衣服的人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瞅着那个陌生男人，看到他冻的通红的手。思考了半晌后觉得自己现在还在学校里，隔着校门口应该也没有坏人会把自己拐走。
她大胆的走上前，叫他叔叔，问他为什么一直看着她。
那个陌生男人看到她走到自己面前，脸上露出惊讶却又欣喜的神色，他嘴角嗫嚅着，却始终没开口说话。
他想伸出手摸摸她的脸，但这突然的动作却吓了她一跳，她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叔叔会流泪，可能是小孩子天性善良，看到他被风吹的有些僵直的身子，她有些心软。
最后她鼓足勇气把自己的围巾摘了下来，小心的隔着栏杆递给了这个陌生人。
他颤抖着接过围巾，满是茧子的手触碰着柔软的围巾。
临市的冬天太冷了，风割着他的眼角，疼的他眼泪忍不住下落。
“小曦。”她听到他哽咽着叫她。
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小曦。”他看着她的眼里满是不舍与遗憾。
奇怪，怎么自己会这么难过。
“小曦，太冷了，你带好围巾，别，别冻着自己。”他的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他的手掌重重地攥了下围巾，又慢慢地还给了她。
“不用了，叔叔，你太冷了。”她并没伸手去接围巾。
爸爸不冷，他想。
“我哥哥一会儿就来接我回家了，你快回家吧，叔叔。”她呵出的热气有些模糊了他的面容，也模糊了这短暂的记忆。
周宇很快就来接她回家了，她不记得了，剩下的所有一切都忘的一干二净。
不记得有没有对他说再见，不记得有没有让他赶紧回家，也不记得有没有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所有的回忆都让她浑身发冷，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傍晚随着呼出的白气消散不见。
她讨厌冬天，年幼的她对自己说。
“小曦，小曦，小曦！”
梦境与现实的声音重合，让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原来是在医院。”她喃喃道。
“小曦，怎么样，还冷不冷。”有人轻声关切道。
“陈燃哥哥？”她有些恍如隔世的看着面前满脸担心的陈燃。
夏阳曦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半边身子都倚靠在他身上，立马坐好。
她还看到陈燃肩膀处的衣服湿了一小片。
“我，我流口水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伸出手在湿润的衣料上蹭了蹭，懊恼地看着陈燃。
“我平时睡觉不流口水的，可能是因为生病了，意识不清楚，我，我回去给你把衣服洗干净。”
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作发誓状。
“没关系，你没有流口水，也不用给我洗衣服。”陈燃看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浅浅地勾起一个笑容。
周宇迟迟没有去季禾吃饭，等了他们大半晌的陈燃打了个电话给周宇。
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小曦生病了，现在还在医院，恐怕今天不能去吃饭了。
周宇害怕家里其他人担心，也没来得及告诉家里人。
陈燃听着手机里周宇小声的说话声，直接问他：“你在哪家医院，我过去看看。”
周宇：“不用了，你要是忙就别过来了。”
“没事儿，今天工作日，酒店人不多，不算忙。”陈燃已经起身准备穿衣服了。
“那太好了，我就在市医院急诊走廊这儿，你来的时候能帮我买双女士鞋吗？最保暖的那种就行，我妹她出门没穿鞋，现在脚太凉了。”周宇仔细交代道。
“行，你在那等着我就行。”陈燃一口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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